我是一只白骨精

92.江流儿的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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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族同冥府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今日那尸鬼王竟敢孤身闯入地府,如此猖狂便是不将我地府放在眼中了!”
    阴司门前牛头马面领着各自的小兵到岗位上去, 而黑白无常吊着嗓子吼道,“九殿阎王有令, 立刻开启天罗地网机关,决不能让那白骨精生离黄泉!大伙听明白了没有?”
    众鬼差齐声喝道:“明白。”
    霎时之间,强风滚滚、残雾漫漫,众鬼凄厉嚎啕久久不散,传了一殿又一殿,上传冥府九殿,下至地狱十八层, 层层回声好不渗人。虽然声势浩大、戒备森严, 可是冥府中鬼差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冥府九殿中,大家都认为能让尸鬼王孤身入冥府,必定事关地府机密, 而那些东西都放在了九殿中。然而不曾想,尸鬼王真正的目的地,却是在地狱十八层。
    一路下至冥府, 我这才明白,为何越来越多的亡魂不愿过那往生桥,宁愿游荡三界做个孤魂野鬼也不愿意投胎做人。毕竟,世上恶人总是比善人多的。并且, 就算是善人也无法做到一生不做任何错事。一旦行差踏错半分, 死后入冥府必被阎王爷手里的功德簿算清楚生前作恶之事, 然后再被鬼差带到对应的地狱去受苦偿还,等到业障尽数抵消之时,才是往生轮回之日。
    我默默摇了摇头,啧,果然仙界总是这么多规矩的。
    道路两旁燃着地狱业火,不少牢笼里的鬼魂见到我都愤愤探出鲜血淋漓的手,想要我带它们离开地府。我不禁啧啧叹道:“拔舌剁手、剥皮蒸笼、炮烙油锅、刀船牛坑……没想到这些神仙惩罚的手段,还挺花样百出的,看来他们也不像嘴皮子上说的那样修身养性嘛!”
    此时,有只被铁链拴住的恶鬼趁我不注意之时,冲上来死死抓住了我的衣角,血窟窿般的眼睛死盯着我:“你是不是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鬼族的王?你如今来这地狱是来解救我们的吗?求求你,求求你带我们出去吧,真的受不了了!真的再也受不了了!”
    那句话像是水溅沸油,让那些尚未回到牢笼的恶鬼们一下子激动起来,纷纷朝我这边涌来:“救救我,救救我啊!我真的再也受不了这种酷刑了,求求你放我们出去啊!”
    “放老子出去!老子要撕碎那群鬼差!”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凭什么我们就是猪狗不如?”
    “你看看我的身体,看看我身上还有没有一块好的血肉!”
    一只只残破的肢体像是海底章鱼的滑腻触角,鲜血淋漓又恶心无比。哪怕我作为尸鬼王,也从没见过这种场面,差点一个没憋住就反胃吐了出来。在那些肢体就要碰上我的时候,我拈了一个决,将那群地狱恶鬼纷纷定在了原地。
    我用力将衣角从那只恶鬼手里拽了出来,赔笑道:“嘿嘿,这个呢,我虽然现在是鬼族的王,可是我也只是个法力低微的妖精啊,就是我一个现在逃出去恐怕都困难,何况还要带上你们大家伙儿,更别说还要报仇什么的。万一让你们落个挫骨扬灰的下场,我的罪过不就大了吗?”
    众鬼恶狠狠地盯着我,我更加小心翼翼地碎碎念道,“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就不和你们在这里闲聊了。你们既然入了冥府,还是乖乖地呆在这里,等到刑满结束就能再次投胎做人啦!”说罢,我便弯腰钻过那群恶鬼的包围,在他们恨不得扑上来把我生吞活剥的目光里,转身跃进了地狱业火之中——
    那是冥府惯用的障眼法,只要穿过人心化作的业火,便能抵达地狱的最后一层。
    周围一片漆黑,四方寂静无声。
    我保持着刚才落地的半蹲姿势,奇怪地打量着四周。不同于其他层地狱的哀声遍野、恶鬼满贯,这里安静得仿佛根本没有鬼一般。然而,随处可见的恐怖刑具、四下零落的鲜血还有墙壁上痛苦的抓痕,都在提醒我,这里确实是地府之中刑罚最重的十八层烈狱。
    不远处传来水声,墙壁上方,隐隐可见冥河才会有的金色磷光。而金色磷光折射出的地方,能见到一副锈迹斑斑的兵器,像是盾牌又像是大斧,只不过周身都遍布铁索,而铁索之上还贴着冥府镇压鬼魂写的铭文。
    我狐疑地站起身:“难不成,是我猜错了?地府中最凶猛的恶鬼,其实不是在这里?”我试探地朝那副兵器走了过去,站在水边读着铁索上的血色铭文。一般来说,铭文的简易程度同恶鬼的凶恶程度成正比关系,也就是铭文鬼符画得越多,那么恶鬼的凶煞之气便越重,而眼前这副兵器之上画的铭文——
    我揉了揉眼睛,啧,真是看得我眼睛都疼了。
    而此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我左边的肩膀,力道很柔,仿佛怕拍疼了我一般。然而,我却闻到了一股极其浓重的血腥味,还有因为鬼族的身份,而感受到的来自另一只鬼怪身上强烈的威压。浑身迅速地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我僵硬着攥住了拳头,眼睛死盯着脚底下的那片影子。
    除了我的身影之外,后面还有一团模糊的黑影。
    之所说是模糊,是因为根本分辨不出它的形状。
    冷汗不由自主地从额头上滑了下来,脑袋里的神经紧紧绷着,我不停地默念道:我才是凶残无比的尸鬼王,我才是无恶不作的白骨精!不能露怯,一定不能露怯!然而此时,又有手轻拍了下我右边的肩膀,力道较之上次稍微重了些,似乎有些疑惑我为什么不转身。
    心跳得跟塞上秧歌一样,可我就是死活不动弹。
    终于,身后声音响了起来:“是你吗?”
    声音听起来像个成年男子,但是那语气又像是个不大点的懵懂孩子。
    打算以不变应万变的我淡定转过身,嘴角勾着僵硬的弧度:“对啊,就是我啊。”
    然而当我看清楚身后站的到底什么东西的时候,我吓得尖叫了一声‘妈啊’,两眼聚成了个斗鸡眼,往后一倒就要晕过去。然而那手抓住了我的胳膊,醇厚的嗓音说着天真的话:“啊!真的是你!好多年不见了!”
    你能想象一只没有脑袋、胸口咪咪一眨一眨的、还用肚脐眼说话的恶鬼怀里搂着你说话的感觉吗?!几乎是屁滚尿流地从那鬼怀里跑出来,我惊恐地睁大眼指着他:“你你你你谁啊!”
    那鬼站起来:“是我啊!”
    看见他就要走过来,我都要崩溃了:“你你你你别过来!”
    那鬼大手抓住我不断扑腾的一只脚,咪咪眨得十分真诚:“你看清楚,是我啊。”
    我求生欲十分强地把头以一百八十度的角度往后仰:“对不起,我真的真的真的不认识你。”
    那鬼手指着自己咪咪和肚脐眼:“你再好好看看,小善,你再好好看看我啊。”
    我刚想说我特么再怎么看也不认识你,却猛然惊觉他居然叫出了我的名字!
    我狐疑地看着他:“我们从前见过吗?”按道理,但凡见过这副尊容的,都不会忘记,但我喝过孟婆汤,兴许真像孟婆说的那样成了个缺心眼的笨蛋。
    见我终于放松了警惕,那鬼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很冰,很冰,是死了很久才会有的温度。
    他说到:“我还记得,遇见你的那天,是大寒。”那个鬼说话的语气很轻,声音低沉,却回荡在整个空旷的地狱。便是那样轻柔低醇的嗓音,却让我从手指尖一路凉到了心坎。
    那一刻,大雪绒绒,扑面而来。
    冷得我心脏都在发抖,冻得我整个人都在发颤。
    明明周遭是业火熊熊的烈狱,可我却像是坠入了冰窖。
    无头鬼继续说道:“当时你抱着我,又哭又笑,就像个傻子一样。”
    我怔怔地睁大眼望着他,泪眼朦胧地盯着不像人不似鬼的他,不敢相信便是面前这只被困在了地狱十八层的恶鬼,竟然会是从前那个像明月清风的少年!
    “……江……江……”我像是喉咙被人紧紧扼住般,面对着眼前这只恶鬼,无论如何也说不出这个名字。我明明记得,我记忆里的那个少年,是笑起来会让明月与清风都溶入笑颜里的少年啊!不敢置信地抬起手,我指尖发颤地碰着他脖颈上碗大的伤疤:“怎、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无头鬼说道:“我当年并没有入轮回。地府的那群鬼差把我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为了避免别人认出我,他们就残忍地割去了我的头颅!不但如此,我每日子时都要受刀锯痛苦……小善,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刀锯之刑?”他大力拉住了我的手按上他的腹部,那里遍布狰狞吓人的伤痕,有纵横加错的结痂,也有深可见骨、皮肉翻飞的伤口。
    我如遭雷击般缩回手,眼泪便夺眶而出。只要一想到我曾经用命护着的少年居然在地府受过这么多的苦,我便克制不住浑身的戾气与杀意:“告诉我,是谁做的?我去杀了他们!”
    无头鬼抬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傻姑娘,我怎么舍得,让你因为我而染上鲜血。”
    我抓住他的手,哽咽道:“你疼不疼?你伤口现在是不是很疼?”
    无头鬼指向那被封印的兵器,说道:“我疼得厉害得紧,小善,你行行好,去替我把那些符拿开好不好?你拿开了,我便能同你离开地府,从此之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声音越发低沉,语气带着无法言说的蛊惑。
    随着他手指的指引,少女像是魔怔了般站起了身,涉水而过朝那套兵器走过去。看见少女沾染冥河水却毫发无伤的样子,无头鬼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惊喜,他说道:“小善,拿下那些符,我便再也不用受苦了,你从来都舍不得见我受苦的,对不对?你把手放在符纸上,然后将它们揭下,从此我便再不用受这种非人痛苦了!”
    玄衣少女缓缓地抬起了手,按照他说的话,手指放在了那些符纸上。
    因为感觉到有人的触碰,符纸之上的血色条纹开始发光,而铁索更加紧地缠绕在盾与大斧上。久久不见少女有所动作,无头鬼语气有些急:“小善,你在想什么?把它们统统撕下来啊!”
    “其实,你有一句话说的很对。”
    少女背对着无头鬼,缓缓说道,“我从来都见不得江流儿受苦。”手指之下,符文的血色在剧烈地攒动着,冷静下来的我缓缓松开了手指转过身,双目泛红地盯着震那只无头鬼——
    “我不知道你如何得知我同他之间说过的话,可我知道,你绝对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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