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白骨精

115.小雀仙女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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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文殊十愿经中说的那样, 几百年前的凡人为了感念通臂猿猴替他修了一座金身塑像。而通臂猿猴寿元尽了之后,他的魂魄便一直暂住于塑像中。
    我一直都没有看到女王的出现, 反而是那只小雀仙因为感知到了通臂猿猴魂魄的存在,时常去找他说话, 就像从前通臂猿猴还在的时候那般。
    她总是想着,不愿让他孤单。
    所以,每当凡人供奉香火之时,他们就会瞧见一只莺鸟从外面回来,扑飞着漂亮灵动的翅膀落在神猴大将军的指尖之上。而她的嘴里总会叼着什么,有南方的樱、北地的枫,也有初冬的腊梅、盛夏的菡萏, 然而都无一例外地被小鸟轻放在了石像的掌心中。虽然在凡人看来, 那只是一尊金身的塑像,可当小雀仙歪头注视着那双蓝宝石的眼睛,伴着清脆好听的鸟鸣声仿佛她在和神猴大将军说着什么悄悄话。
    我和玄奘并肩而立站在人群之外, 望着香火鼎盛的凉亭,听着那些凡人歌颂着神猴大将军的丰功伟绩,赞扬着小雀仙的重情重义, 而我反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几百年后那方无人问津的青苔石阶,心里蓦地涌上了一股悲凉之意。
    于是,少女抬头看向玄奘:“阿奘你还记得嫦娥仙子吗?”
    玄奘打量着我的神色,半响犹豫地嗯了声:“还记得, 不过印象已经不太深了, 你怎么突然提到那位月宫仙子?”
    我眉目轻触地看着络绎不绝的人们, 半响道:“其实那日,嫦娥仙子找我说话是想让我帮忙找她从前的丈夫后羿。虽然我不知道后羿,可从嫦娥仙子的口中听到他千年前箭射九乌的事情,觉得那应该是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可是当初在不周山巅,你也看到了,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有穷的子民,没有射日的传奇,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没有。”
    大概是觉得言语也不够表达内心的感受,玄奘微微偏着头,看着少女手指比划着说道,“千年前,后羿为了这片人间放弃了箭神的神位,可是千年之后,没有人感念着他的牺牲;就像是通臂猿猴,几百年前为了水深火热的人间奔走辛劳,可是后来那些凡人却忘恩负义。”
    少女有些泄气地叹了口气,仰头疑惑地问着俊美的和尚,“难道、难道就不会觉得,一点都不公平,一点都不值得吗?”
    对于这个看似简单实则拷问内心的问题,玄奘蓦地一笑露出大白牙:“佛门有训,舍己为人、无私奉献乃是大道。普度众生从来都没有回报的,因为众生从来都不要被普度,凡人只需要寻找一个信仰一个寄托来保护他们。所以才会崇尚做好事不留名,因为就算留名也还是会被人遗忘,毕竟凡人的一生就像是浮游,他们不像是神佛或者妖魔,可以千年万年地活下去,眨眼一瞬便是一生,而轮回过后……便什么都忘了。”
    我撇了撇嘴巴,戳穿道:“嘴上说的好听,可佛门弟子中真正做到不计较得失的又有几个?你呢?你能做好事不留名吗?你驱魔还要立招牌呢!”
    玄奘耸了耸肩膀:“所以啊,我还没有理解大乘佛法的真谛,这不是在取经路上修炼嘛!”
    我真是快被他这种漫不经心、吊儿郎当的态度给气死了,跺脚道:“既然大家都不能做到不计较得失报酬,而凡人又不能永远记得谁曾拼尽全力护过他们,那么为什么还会有当这么傻的冤大头去保护他们?”
    玄奘叹道:“所以啊,如今神佛中大概也没有什么冤大头了呀。”
    我简直要被玄奘这种像迁就小傻子的笑容弄得炸毛了:“阿奘你身为佛门弟子,怎么可以这样子!难道你不应该义正言辞地教训我说刚才那种想法是完全错误的,还应该一本正经地说神仙应该庇佑人间,佛门应该普度众生嘛?”我有些怀疑,唐三藏真的是世人眼中的一代高僧吗?他这种反动想法,佛祖居然还钦定为取经人?!
    玄奘挠了挠光头,失笑:“难道你没发现,我一直是在顺着你的话说吗?”
    我瞪了他一眼:“谁要你顺着我了!”
    抬手戳了戳他胸膛,我认真道,“我要听的是你真正的想法。”
    玄奘反而平静道:“我顺着你说的,就是我的真实想法。”
    见我一愣,和尚抬手就握住了我的指尖,笑得十分宠溺,“真不知道你这姑娘怎么想的,别人家的姑娘都巴不得自己说东情郎不敢说西,小善你可倒好,我觉得你说的都很对,你反而要同我争辩一番。大乘佛法的真谛的确是我们佛门的精要,但我为何要因佛祖的想法来教训你?我受佛祖之命前往西天取经,因心中大道而愿众生普度,可我刚才说的那番话确是出自真心。若真的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那便是你替他们不值,可我却觉得这不论值与不值。若是一生能无愧于心、顶天立地,那这一生便再没有什么可以后悔的了。”
    他拉过我的手缓步走在热闹的长街上,顺势十指交叉而握。
    我小声辩道:“可是后来再没有人记得他们了呀。”
    闻言,玄奘失笑摇头:“谁说没有人记得他们了,文殊的本子里不是清清楚楚地写着吗?何况——”他转身,漆黑清亮的眼瞳倒映着长街与少女,“你忘了?月宫的仙子嫦娥始终记得箭射九乌的后羿,而万妖国女王的梦里依旧有昔日丰神俊逸的将军。至少,有些人始终都还记得。”
    长街之上,熙熙往来。
    天边霞光,胜似火烧。
    -
    整个梦境中,走马观花地展现了文殊经书中的寥寥数笔,一直到天降大旱,通臂猿猴让小雀仙啄去自己的金箔与眼睛赠给村民时,作为筑梦者的万妖女王始终都不曾出现。
    本来我奇怪无比,但是望着那只瑟瑟发抖缩在石像掌心中的小鸟,蓦地明白了什么,但是心底却始终不敢相信那个猜测。
    大旱之后,是一场隆冬寒雪。
    小雀仙无比心疼地望着这座石像,再没有了金箔加身的华丽,更没有了那两颗蓝色的宝石,看起来那么狼狈、那么黯淡。这里的凡人收到了通臂猿猴的馈赠都逃往他乡,这个冬天再没有人能来看他了,小雀仙瑟瑟发抖地窝在石像的掌心中,想着再陪他一天……再多陪他一天。
    石像里通臂猿猴的魂魄没有了眼睛,他再也看不到外面的世界,但是他能感受到冰天雪地的寒,是连石像都禁不住的冷。他心疼地催促道:“小鸟仙,你该去南方过冬了,就算修炼成精,鸟族也禁不住这么冷的天。我不要紧,你快走吧,等来年春天的时候记得给我带礼物,去年你说那边的刺桐花开得好看,也不知道来年又会怎样。”
    “那大将军你记得……记得等我。”
    小鸟冻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是努力地抬起翅膀,无比眷恋地蹭了蹭石像的指尖,“我会再回来看你的,一定会再回来的。”
    我们注视着那只小鸟在和石像依依惜别之后,便振翅迎着风雪飞远。而在场景开始变化之时,玄奘拉住了我的手,神情郑重道:“外面有人在叫我,小善,我该离开了,你记得注意安全。”
    我点点头,虽然有些不舍但想着很快又能见到,便笑眯眯地嗯了一声。
    玄奘转身刚走了两步,复又转了回来。身形高大的和尚居高临下地熊抱住玄衣少女,大手抚过她长发,嗓音低沉让人安心:“别玩得太久,记得早点回来,还有就是……记得想我。”
    少女忍不住瘪嘴一笑,嗔道:“知道啦!”
    梦境中画面一转,眼前又是一片陌生的林子。
    我疑惑地望着这一片天地,奇怪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然而我刚一转身,吓得我差点跳起来了:“我的天啊!”一条几十米长的黑色巨型眼镜蛇正支起身子阴森森地盯着我!
    我走南闯北三百年,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长的大蟒蛇!
    一人一蛇互相对视着,那蛇还嘶嘶地吐着蛇信子!冷汗哗啦啦地往外冒着,我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居然试探道:“女、女女女王,是是是是你吗?”话音刚落,那黑色大眼镜蛇就猛地朝我窜了过来,吓得我紧闭起眼睛大叫了一声:“救命啊——”
    然而那只黑色大蟒蛇就以惊人的速度飞窜出了丛林,数十米长的蛇身直直穿过我的身体,然后蛇头一抬就朝半空中飞过的小鸟射出了一条毒液!
    那不是女王!我惊魂未定地转过身,却发现方才被大蟒蛇射下来的那只小鸟,竟然是准备去南方过冬的小雀仙!而小雀仙身上一道白光闪过,便现出了一个眉眼清雅、绝丽端庄的白衣姑娘——转身一拂云白的水袖,少女蹙着秀眉看着地上的大蟒蛇,出声如翠玉碎地之声:“又是你!”
    光影穿过高大槐木,落下深深浅浅的暗色影子。
    时间仿佛一下子放慢了下来,树林中的玄衣少女忍不住睁大眼,眼神充满好奇又惊讶地注视着雀仙化成的女子,想从雀仙如玉干净的面容里看出她过去三百年的记忆里一丝一毫的熟悉模样。
    印象中的女王高高在上又媚视烟行,因为眉眼间缭绕的妖气,女子浓郁得仿佛油墨绘成的彩画,然而此刻站在蟒蛇之前的少女看起来那么端庄清丽,一如天宫之上的仙娥,一颦一笑不染凡尘污泽。只见雀仙无奈又生气道:“蟒蛇精你还缠着我做什么?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喜欢你的!”
    大蟒蛇幻化成了一个面容丑陋、凶神恶煞的老男人,男人站起身来嘶哑着嗓子道:“这几百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一点都不感动吗?当年你为了躲避我的追求,竟然愿意跟通臂猿猴呆在一起去和我们妖族作对,可是如今那只猴子都已经死了,你怎么还不回心转意!”
    雀仙别过脸哼了一声,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老男人被她这种态度气得一滞,恼羞成怒道:“好歹我也是万年大蛇妖,统治万妖国,有哪一点比不上那只死猴子?为什么你偏偏只喜欢那个被封在塑像里的猴子,就是不喜欢我!”
    我躲在林子里,闻言默默吐槽:哪一点比不上通臂猿猴?光是看这长相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好不好!本来还对蟒蛇精有几分忍让的雀仙听到他说通臂猿猴不好,立刻大声反驳道:“因为你不但长得丑陋又难看,为人阴险毒辣自私自利,还强人所难!而大将军就不同了,他舍己为人、锄强扶弱、光明磊落,你跟他之间简直就是天差地别!”不顾蟒蛇妖精越发黑的脸色,少女掷地有声地说道,“不妨告诉你,我这辈子,只会喜欢大将军一人!”
    蟒蛇精猛地抓住了鸟仙的手腕:“你——”
    毫无意外,少女语气倔强地仰着脸:“除非你杀了我,否则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她说的那样笃定,然而我却知道,昔年那个爱着神猴大将军的姑娘最后却真的嫁给了丑陋不堪的莽妖王。
    在万妖国的众妖心目中,女王是臣民心目中一个再传奇不过的女子,她睿智又冷静、果断又狠心,众妖都说一个能在新婚之夜杀了自己丈夫又剖了他内丹的女子再心狠手辣不过,她聪明又有着不输男儿的勇气与野心,才能让万妖国在她的统治下安然度过了几百年。
    然而谁都不知道,在几百年前,她也曾只是一个偷偷爱慕着将军、天真又莽撞的姑娘。
    那个丑陋的老男人气急反笑:“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杀你,但是我要诅咒你。”少女睁大眼,眼神流露出恐慌,而蟒蛇精眯起眼睛打量着那张好看的脸,冷笑道,“你不就是嫌我丑陋难看、嫌我阴险毒辣吗,不就是觉得那只死猴子一身正气斩妖除魔吗?那我就把你变得和我一样丑陋不堪,让你注定生生世世都要和我呆在暗无天日的地方!你猜,等你成为了和我一样丑陋的蛇妖,那只死猴子看见你还能不能像从前那般待你好!”
    闻言,白衣少女惊惶失措地想要挣开蟒蛇精的桎梏,“不不、不要!”然而她只是一只小小的雀仙,如何能敌得过万年的蟒妖王!我忍不住捂住嘴巴,只见伴随着蟒蛇精的咒语,墨绿色的符文像是千百只蛊虫般爬上了雀仙的身体,打结成一根根的绳索,将少女的身体不断地缠绕收紧!
    我冷汗潸潸地望着那一幕,看着地上挣扎哭喊的少女眨眼间便成了一只妖怪。她本来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铜绿色的蛇皮鳞片,那双玲珑秀足也被骇人的蛇尾取而代之!
    如同蟒蛇精诅咒的那般,她不再是一只鸟仙,而是一只蛇精。
    少女抬起眼,那双秋水翦瞳变成了幽深的墨绿色,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珍珠般一颗颗坠落,可却冲刷不了眼睛中的森然恨意,然而蟒蛇精却在这种注视之下笑得畅快又变态:“欢迎来到万妖国,我未来的王后。”
    雀仙眼眸猩红地仰起头,咬牙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会后悔的,莽妖王,你一定会后悔今日所做的一切!”
    蟒蛇精却丝毫不放在心上,大笑着扬长而去——
    “我等着你走投无路的那一天,记得我万妖国的国门为你而开。”
    -
    当敖烈和蚀光一前一后走到山崖之上,黑袍老者正在修补着一座被风雨腐蚀得不成样子的石像。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老梧从袖袍中拿出一抹方巾轻描淡写地擦着手:“事情都办妥了吗?”蚀光瞥向面无表情杵在一旁的敖烈,有些不屑地撇了撇嘴角。不见回答,老梧皱眉转身看向二人,不满道:“不回答,是办砸了?”
    而此时,山崖上的月亮从乌云中轻飘飘地移了出来,本来漆黑无比的山头一下子变得亮堂。蚀光最讨厌月亮,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哼声,浑身难受地挪到了阴暗之处。而站在月光之下的,便剩下了沉默腐朽的石像,还有浑身溅血的敖烈。少年本就生得眉目冷冽,沉默时已像一把寒鞘,何况此刻刀身尽染鲜血。
    老梧眉头微微一松:“怎么搞得如此狼狈?”
    敖烈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将手中一直提着滴着鲜血的包裹重重地放在了地上:“这是主人你要的东西。”他平日带着的明珠抹额不知道去了哪里,鲜血溅了半边的脸,连额发都淌着血。老梧看向毛躁不已的蚀光,红眸少年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然后上前缓缓打开了那个包裹——
    那是一颗不肯瞑目的猿猴脑袋。
    那曾是踏破九重天棒指凌霄殿的孙悟空;
    那曾是被压了五百年都不曾求绕的齐天大圣啊。
    而他那颗让天君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的脑袋,就这样……被好不珍惜地丢在了这片荒地。
    空气中一下子充斥着难以忍受的血腥味,而敖烈背着手站于阴影深处目光幽深的盯着那颗脑袋。少年牙关紧咬整个人紧绷着身体,仿佛化作了一根绷于利刃上的弦,而胸腔中的心脏被人狠狠捏成了一团!他从没觉得这样难以呼吸过,哪怕受过雷鞭踏上断头台时,他也不曾这般紧张过。
    黑袍老者缓缓蹲下身来,目光如鹰地盯着那颗血淋淋的大脑袋:“这真的是齐天大圣吗?”
    蚀光抱着胳膊,不以为意地看着那颗猿猴脑袋:“我们找到孙悟空的时候,他正被一些妖怪欺辱。不过因为被通臂猿猴打得法术尽失,所以连还手的份儿都没有!啧,昔日齐天大圣树敌如此多,就算我们今日不杀他,这死猴子迟早也会受尽羞辱后被人摘了这颗脑袋!”
    老梧声音沙哑地问道:“孙悟空是天生石猴,是不死之身,你的咬合力还不能咬下这颗头颅,所以,你们是怎么取的孙悟空的性命?”蚀光犹豫了一下,看向一直沉默的敖烈。
    老梧顺着红眸少年的目光,等待着一个合理的回答。
    敖烈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从身后拿出了一把造型奇怪的匕首,从善如流地回答道:“这是猪八戒的九齿钉耙,这件武器是太上老君专门为了孙悟空打造的。我趁着猪八戒睡觉的时候将它偷了出来,否则就算这只狗找到了孙悟空,也根本不可能取下他的脑袋!”
    蚀光目光一沉,开始暗自磨着牙齿。
    老梧的目光落在了少年手中的匕首上,半响嗤地笑了:“敖烈,这件任务,你完成得很漂亮。”他站起身来,盯着地上那颗猴子的脑袋,“没有人知道孙悟空到底死在了谁的手里,毕竟,想要这颗脑袋的数都数不过来。”脑子里一直紧绷的弦蓦地松了下来,敖烈抬手习惯性地想要摸抹额上的明珠,却不想碰到的只是额头上的冷汗。
    “四大灵猴,不入十类,不达两间。孙悟空作为天地孕养的石猴,不可谓不稀奇,但是很可惜,这样一只猴子如果不能为我所用,那就只能死掉了。”老梧歪头看向石像,啧了一声,“得不到那就要毁掉,怪只怪孙悟空拜错了师父。唐三藏既然快入灵山,那便从孙悟空开始,把他身边的那些徒弟一个个连根铲除才好。”
    敖烈眼神幽深:“我一直不明白,当初主人要我保护唐三藏去往西天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大概是除掉了一根棘手的芒刺,老梧心情甚好地回答道:“因为只有当唐三藏抵达灵山,金蝉子才能重新回来,这三界真正能让我不老长生的灵丹妙药,才能再次出现。”
    蚀光直白地说道:“那只白骨精呢?主人,我觉得那只白骨精和唐三藏搅合在一起,和我们分明都不是一头的,哦当然了,我觉得那只金翅雕同我们也不是一条心的!”
    敖烈淡漠地说出一个事实:“小善绝对不会让唐三藏出事。”
    老梧看向两个少年,意味深长地说道:“对啊,她是绝对不会让唐三藏有事的。”两个人都是一头雾水,黑袍老者转身看向身后的石像,微笑道,“唐三藏就是小善的软肋,只要掐着这根软肋,那个小丫头就在本座的掌心里!”他抬手一寸寸地抚过石像的身躯,而他抚过的地方,石像的灰尘开始一点一点地剥落。
    敖烈皱眉看过去,只觉得里面,似乎藏了一个人。
    一座被腐蚀得面目全非的石像之中,竟然还会有肉身躯体?
    少年皱着眉看着黑袍老者的动作,只觉得他那张树皮般面容上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月光森冷地照下来,落在那樽石像上,只见外面的斑驳石缝仿佛有了生命般开始蔓延伸展。蚀光不安而警惕地盯着老梧的动作,只见他紫黑色的长指甲轻轻在石像的眉心划下,便划出了一道裂痕!
    转眼之间,裂痕同其他地方的石缝连接成一片,随时都处于快要炸开的状态。
    黑袍老者满意地收回了手指,伴随着他的动作,整座石像就完全地崩塌成一片灰烬尘埃!那些斑驳的泥石土块哗啦啦地向下坠落,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个闭着眼睛、背着弓箭的英俊男子!若不是因为他的胸膛还在微弱地起伏,难以想象一个藏在石像中的人竟然还活着!
    敖烈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虽然不知道那个男人到底是谁,但是肯定知道,幽冥的河伯从来不做无用之事、不纳无用之人!
    黑袍老者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微笑道:“本座真是无比期待着你能重见天日的那一天,相信到那一天,你一定能给本座带来惊喜。”老者从自己宽大的袖袍中缓缓拿出了一根暗淡无光的箭矢,然而当它触及到了男子的呼吸之时,那根箭矢猛地现出了一道红色流光,但又转眼消失不见,再次回归于平凡。
    蚀光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主人,这个人到底是谁,竟然值得主人耗费这样大的心力?”从当初从不周山上运走石像,再在几百年中以精魂月魄养着石像,再耗费了真气与心力重塑他的身体。到底是何方神圣,让幽冥的河伯不惜耗费了这么多功夫,也要让他重现三界。
    敖烈看向黑袍老者,目光同样疑惑。
    夜色之中,灰白色的莹虫感应到了石像中人的呼吸,扑拉着翅膀向闭目的男子飞去——
    老梧目光轻蔑地看着那些飞舞的尸虫,半响有些嘲讽地扯了扯嘴角,吐出四个字:
    “箭神,后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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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我疲惫无比地从女王梦境里出来的时候,正听见通臂猿猴怒声质问着底下的妖精:“女王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不来告诉我!如果不是因为唐三藏告诉我,你们还想瞒着我到什么时候,你们好大的胆子!”
    雀鸟快被这位新大王给吓哭了:“大王恕罪!我们也是因为女王的吩咐,不敢告诉大王实情。”
    红孩儿抬起头,发现我已经醒了,惊喜道:“小善!你终于出来啦!”
    通臂猿猴回过头,斜飞的剑眉紧皱着打量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被梦里发生的事情弄得心绪难平,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雀鸟连忙回答道:“回禀大王,女王因为真气不足被梦靥住,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才让小善用入梦大法试一试。”
    通臂猿猴怒声道:“那为什么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我揉着眉心,本来就疼的脑袋被通臂猿猴吼得更加疼,没好气道:“女王现在被心魔缠住了,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你别再吼了,既然我已经出来了,说明女王的梦境也快结束了,她再过一会儿自会醒过来!”大概我的语气是真的不好,让红孩儿和雀鸟都忍不住替我捏了一把汗,生怕我刚才的语气激怒了通臂猿猴。
    我给梦中的女子掖了掖被子,冷冷道:“若不是把万妖之王的内丹给了你,你又以为女王凭什么会被梦靥住?”
    通臂猿猴被我说得一愣:“那她的心魔是什么?”
    我神情复杂地看着女王眼角的泪痕,半响才说道:“大概是她从一只鸟仙变成一只蛇妖,历经千辛万苦回到那座凉亭想要再见你一面,可却被凡人视作不详之物来驱赶。”玄衣少女看向神情复杂的通臂猿猴,平静道,“她想要如同从前那般呼唤你,可那个时候,你已经被弥勒佛收为弟子不在那里了。”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通臂猿猴眉心忍不住轻触,眼神中涌起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
    看到这一幕,我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昔年斩妖除魔的神猴将军,天真娇俏的小小鸟仙;
    如今正邪难辨的通臂猿猴,痴心不改的万妖女王。
    我忍不住长出了一口气,道:“女王她恐怕待会就能醒,我们就先告退了。”说着,我向红孩儿和雀鸟使了个眼色便欲离开,而经过通臂猿猴身旁的时候,我听见他低声说道:“其实当年,我也等过她。”我脚步一顿,沉默着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通臂猿猴扯了扯嘴角:“回去的时候,记得替我谢谢师父。”
    我抿了抿嘴角:“属下会转告的。”
    -
    回去的时候,我没想到撞上了也是刚从外面回来的敖烈。
    我惊讶地看着一身血的小白龙:“怎么,你被人痛扁了一顿吗?”
    敖烈像是看智障般看着我,嘴上却硬邦邦地回答道:“别来烦我。”
    少女却好死不死地指着他:“你头上的那条抹额带子呢?我看那颗明珠还挺贵重的,你不会是出去被人抢劫了吧?”
    敖烈翻了个白眼:“我就是把珠子送人了,也不关你的事!”
    我撇了撇嘴角:“老戚垂涎你那颗珠子很久了,我只是替她关心一下而已!万一你不打算要了,我在想要不要低价收购,还有你不是有洁癖嘛,把你身上的西瓜汁洗洗吧!”
    没想到,敖烈的脸猛地一僵,眼神就跟要吃人一样:“你……看出来了?”
    我十分奇怪地瞟了他一眼:“我没看出来啊,我是闻出来的!昨天晚上我才吃过西瓜,所以记得比较清楚啊。”
    敖烈眼神更加奇怪了,看我的眼神不再像是看智障,就像是在打量着什么怪物般:“你鼻子比狗鼻子还灵?”
    我嘴角微微抽了抽:“我可以认为,你这句话是在骂我吗?”目光触及到少年手里的那把匕首,我更加奇怪,“你不会刨西瓜还借了二师兄的钉耙吧?”
    敖烈脸色有些青,没有说话只是把牙咬得咯吱咯吱作响。我被他这种想要杀人灭口的目光弄得汗毛倒竖,刚想推门进去的时候,就被少年拽住衣领拖向一边去:“你跟我过来!”
    少女一路挣扎道:“喂!三太子你要干嘛啊!”
    敖烈把我拖到一个死角处,整个人挡在我身前,居高临下地问道:“你还记得当初在狮驼国的时候,我们掉入了师父的梦境里,在第三重梦境中你对我说过的话吗?”
    我无语道:“拜托大哥,当时我说了那么多话,你指的哪句?”
    敖烈面无表情地盯着我:“假如你是段小姐,你是会选择丢下自己的心上人走为上策,还是会选择明知道不能改变什么结局,还是会拼死保护他?你还记得当初给我的答案吗?”
    我嘶了一声,努力地回忆着:“好像是……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见我不确定的样子,敖烈冷笑了声,语气类似于警告:“那你最好从现在开始,时时刻刻记住这个答案,因为这是能够保护他们唯一的办法。”少年说完这样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后转身便走了。
    被留下来的少女一头雾水:“可都说了那是假如嘛……我本来就是段小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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