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只白骨精

120.同为魔族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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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今日救了他, 我便是天命的罪人。”绯衣女子居高临下地看向跪在泥地中的少女,那双琉璃般的眼眸流动着悲悯, “而你也将成为三界的罪人。”
    被金色光圈保护起来的少年安静地靠着枫树,两道剑眉浓烈得像是墨染出的两撇, 在不动声色中皱得越发深。大雨冲刷着红枫与鲜血,冰凉的雨水从玄女伞檐滑落,打在少女不见血色的面容上。她那双清澈的杏眼睁得很大,有雨水打入其中,又有水泽迅速地滑落她的眼眶。
    “我、我不明白。”我眉目轻触地望着那个红衣女子,摇头喃喃道,“我不明白……难道就因为, 他是天生叛骨吗?”
    就因为生来是叛骨, 所以连至亲的族人也憎恶背弃他?
    就因为生来被天命诅咒,所以便注定得不到半点善念?
    想到梦境里敖烈的遭遇,我忍不住鼻子一红, 更加用力的拽住女子衣袖:“可是天生叛骨并不是他的想要的,生来就被天命诅咒……更不是他的错啊。神女大人,我求求你救救他吧, 敖烈他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玄女语气不可逆转:“一身天成叛骨,他绝非善类。”
    敖烈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苍白冷漠的少年平静地睁着凤眼,听着一位曾被万世尊为战神的神女给自己下着定义:天成叛骨, 绝非善类。
    她的话语同从前那些噩梦般的记忆缠绕在一起, 像是毒蛇般啃食着少年的心脏。敖烈忍不住低头笑了, 笑得凤眼中光芒明明灭灭,笑得眉眼皆是一片薄凉——
    原来三界这么大,却没有他半点容身之处。
    原来不管他向善还是从恶,他都是最该死的那个人!
    既然如此,那么当初他从断头台上九死一生地活了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如此,那么当年王后拼死生下一身叛骨的三太子的意义,又在哪里?
    敖烈从来厌世而冷漠,然而他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般讨厌自己、讨厌整个三界!仇恨像是剧毒无比的蟒蛇,将他整颗心脏缠绕得喘不过气来,只等着他绝望到深渊之底的时候,那条蟒蛇就会彻底吞食整颗火红的心脏!
    “不!不是那样的!”
    敖烈藏在黑暗中,当他听见少女那近乎偏执的辩白后,少年身子狠狠一颤。
    “敖烈他很好,他绝对不是你口中的绝非善类!”
    “我不知道你们作为神明的使命如今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你们从来都高高在上地看着人间水深火热。神明受着人间虔诚的供奉,却因为天命对凡人置之不理,而就是你们口中那绝非善类的白龙,你知道……你知道他到底救过多少人吗?”
    玄衣少女倔强地仰着脸,眼泪混着雨水划过她脸上的轮廓,最后坠落于泥泞。
    天命要凤仙干涸三百年,若通臂猿猴是降临在凤仙的光,可白龙才是凤仙灾难的终点啊。
    我在女王的梦境里,看到了当年的通臂猿猴让她剥下自己身上的金箔送给灾民好让他们离开凤仙,可我也看到了最终停止了那场三百年旱灾的,其实是天边那条多降了三寸六分雨的白龙,是被文殊十愿经中一笔匆匆掠过的西海三太子敖烈啊!
    然而现在,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向这位神女解释,只好喃喃道:“他的心地很好,只是你们从来不肯相信他在那身被天命诅咒的叛骨下,还有一颗赤子之心;他不计代价地救过很多人也曾拼命救过我,除了偶尔会有些小脾气之外,敖烈根本没有你们说的那样不堪,甚至,他比你们这些心肠硬冷的神明……还要好。”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但可以听出少女嗓音里的伤心与害怕。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在天亮之前留住那个少年快要破碎的魂魄。
    滂沱大雨继续不知疲倦地下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冲刷绝望。
    玄女神情微微松动,而这位世人传说中主兵杀之职、除暴安民的神女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时,便听到一道淡漠如坚冰的嗓音响了起来——
    “小善,不必再求她了。”
    听到那个声音,我惊喜地转过头:“敖烈?!”
    红枫树下的少年凤眼平静地凝视着我:“就算没有人愿意救我敖烈,我也不会在乎别人的看法。你不必再求玄女上神了,她是上古主杀伐兵战的女战神,心肠一向硬冷,上神既然认定我绝非善类,就算你再怎么跪着求她,那个女人也绝对不会改变见死不救的想法。”我怔怔地望着平静的敖烈,而少年唇角蓦地撇开朝我淡淡一笑,仿佛冰原中悄然开出的一朵花。
    玄女微微挑眉,打量着敖烈,她笑了笑:“呵,小孩子年纪不大,口气不小。”
    闻言,敖烈看向绯衣女子,凤眼薄凉:“难道不是吗?哪怕九天玄女避世万年之久,可是后世人的传说与称颂中,上神不正是上古的神明中最嫉恶如仇的那一位吗?银灵子是魔族十大护法之一,他如今应该就在外面,上神既然为红枫林的守墓人,怎么会不可能知晓昔日敌人的存在。”
    玄女皱眉道:“你是西海的白龙,怎能自甘堕落到成为魔族的爪牙?”
    敖烈手挡住嘴唇咳嗽了两声:“那上神呢?我从前听龟丞相讲起上古传说之时,亦曾知道九天玄女乃是昆仑第一神女,却也曾与魔神为伍,同战神刑天一同征战六界,定下天地乾坤的秩序。那个时候,上神又为何同他们能一起并肩作战?”
    说到这里,少年忍不住嘲弄道,“其实,你和我不过是一路人,后世传说中,你曾贵为昆仑的神女却又潜伏六欲天,又因天命背叛了自己曾并肩战斗的朋友。其实对于魔族来说,我不过是一个办事不利的小小走卒,可至于九天玄女你才是那个让昔年魔族几近全军覆没的真正叛徒。”
    绘着红枫的白伞挡住了九天玄女的大部分神情,可我隔着雨幕却清楚地看见那个女子攥着伞柄的手骨隐隐发白,而她秀丽薄红的嘴唇紧抿成了一条直线。我不由得有些担心,敖烈那张嘴会让眼前这位神女直接把我们两个丢出去交给银灵子和蚀光。
    玄女冷笑了一声:“你以为说得天花乱坠,本座就会救你?”
    敖烈忍着伤口处灼热的痛楚,隐忍道:“我只是在提醒上神,这里是战神刑天没了头颅的羊肠山,也是你同魔族恩断义绝的红枫林。你为刑天守墓千万年,可是依旧不能平息魔族的愤怒,他们不会感激你,甚至一旦有翻身的机会,从前背叛了魔族的九天玄女将会第一个祭阵!我不在乎上神是否会救我,但也请上神不要将我们赶出红枫林。”
    ……战神刑天?
    一旁的少女似是想起了什么,浑身忍不住打起了寒颤。
    玄女高高在上地说道:“就算不赶你们走又如何?你活不过明日,就算真的侥幸能活下来,银灵子也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看见敖烈猛地呕出一大口血,我上前护住他破碎的心脉:“小白龙!”
    少年强撑着一口气,他没有看我只是对玄女硬声道:“我死之后,上神可抽白龙筋骨交予银灵子……他自肯就此收手,只求你别将我们赶出红枫林。”银灵子不敢进入红枫林,只要小善肯一直呆在这里不出去,等玄女将白龙筋骨交给银灵子之后,唐三藏和孙悟空他们大抵应该能找到她的位置。而到那时,她也就能平安离去了。
    早已见惯生死的神女淡漠地对上少年倔强的目光,半响仪态高贵地转身——
    “好。”
    我抱着因为失血过多而浑身痉挛的敖烈,少年在我怀里大口大口地呕着血,仿佛要把身体里所有的鲜血都吐出来一般。我死死地碾着牙龈,牙齿之间发出咯咯的碰撞声,胸膛因为情绪的翻腾而不住起伏,而在绯衣女子撑伞将要离开的时候,我忍着从内心里迸发的害怕朝她喊道:“我知道刑天在哪里!”
    她的身影一顿,但是没有转身。
    怕她觉得这是我情急之下说出的谎言,我放下敖烈站起身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尽所有力气来克制自己不要发抖,带着前所未有的冷静与肯定对女子说道:“我知道刑天在哪里。”
    那句话在枫林中响起,如同一句魔咒般,让神女的法力让空气中所有的雨滴都凝滞了在时间里!那一刻,本来已经安寂的鬼蝠再次躁动,成群地飞过枫叶林,铺天盖地像是逃亡又像是召唤。
    狂风吹动地上的枫叶,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空气中死灵的怨怒之意如果能被看见的话,那一定是场磅礴浩大的飓风,就像万年前天地大战的那一天,战神的头颅被夸父斧斩落,鲜血洒满常羊山,引得千百只蝙蝠闻血前来,薄如蝉翼的黑色翅膀铺天盖地,那是绝望之下的壮观。
    玄女转过身来,那双美丽的眼眸带着征战杀伐的戾气:“你,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说什么?”
    然而很奇怪的是,被这样一双眼睛用充满杀气的目光凝视着时,我竟然意外地没有腿软。大概是因为再也没有比无头鬼和他身受刑罚之时的惨烈之态,更让人害怕的了。我攥着拳头,迎着传说中女战神审视又尖锐的目光,缓缓说道:“我是说,我知道战神刑天他在哪里。”
    玄女睁着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然后一步步地靠近:“他早就死了,连头颅都没有了!就在这里,我亲眼见证了他的魂飞魄散!”
    我忍不住辩白道:“如果你真的觉得他魂飞魄散了的话,那么你这千万年地守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然而尚未等我说完,玄女手中的那把伞就变成了一把赤银色的流星枪,而枪尖直指我的喉咙!
    女子双目泛红,失声叫道:“没有人能够骗我!”
    我被迫抬着下巴,冷汗淋漓地抢白道:“是你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有谁说过,没有了头颅就一定会魂飞魄散?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林子里鬼魂的怨怒之意应该就是来自昔年的战神刑天吧?他死了这么久,可是这丛林里的诅咒与怨恨却不曾消散过一分一毫,这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死!什么魂飞魄散,不过是你一直在自欺欺人罢了!”
    玄女猛地撤回了流星枪,却是一把扼住了我的脖颈,一字一顿地问道:“他在哪里?”
    我不甘示弱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知道他在哪里,也可以带你去见他。可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要让我和敖烈都能平安无事地活着走出这座红枫林!”
    玄女深深地盯着我的眼眸,想从我这双眼睛里看出一丝一毫的欺骗,然而她看了许久之后,才缓缓松开了我的脖颈,转身拂袖道:“呵……如你所愿,我会救那条白龙,可你最好祈求自己说的是实话,否则,别说平安无事地离开,我会让你们明白戏弄上古的战神将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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