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传

第八十四章:人无再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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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未落,他甚至还有闲心为自己拂去头顶的残雪。孟长安还是第一次如此仔细的去审视眼前这位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原来他的身量这么高,原来他的相貌这么俊,原来他笑起来的样子这么暖,原来他有这么多的好……
    只可惜数十年如一日的岁月将这些悉数磨平,那些小心翼翼的保护与疼爱终是让孟长安将夏长风给予自己的一切变成了理所应当。直到有一天,这一切的美好都将逝去之时,她才会幡然醒悟。
    不觉再上前一步,皓眸溢满澄澈,孟长安眼中竟含了泪,一开口更是声泪俱下。“风哥哥,今日我同你说句实话。我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但是我知道我喜欢你。”
    最后四个字对于夏长风来说莫不是这世间最动人的四字,听的他是热血沸腾,一把将其揽入怀中。一只手抚着孟长安的后脑,薄唇微挽,移至其耳边,夏长风的声音依旧是往日的宠溺温文,淡淡的一句。“我也喜欢你。”竟让阴暗的天空拨开一束光亮。
    ——
    “混账东西,我带你如亲生儿子一般,你却来算计我的女儿。”孟榷愤怒的声音伴随着一声震天响的巴掌。
    夏长风只是默默地跪在原地,除侧脸一道鲜红的掌印以及嘴角不断渗出的鲜血外并无异样。
    反倒是孟榷站在前面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夏长风继续道:“现在好了!你在花府的那些言辞让花大人丢尽了脸面,连我也……唉!造孽呀!”
    “可我就是喜欢安儿,今生今世只喜欢她一个,我发誓……”
    “你给我住口。”不待夏长风把话说完,孟榷便出言阻止。许是气的厉害一扶额竟有些站不住,尽管如此,口中依旧是不依不饶道:“她还那么小,还未经人事,你怎么?怎么……”
    “老爷!老爷,气大伤身,别再动肝火了。”此时沈青川跑了起来,连忙扶住孟榷开口劝阻。
    孟榷一见沈青川,忙推手道:“你怎么来了?我不是叫你给我好好看管安儿吗?不能让他们再相见了,赶紧回去!”
    “老爷……”沈青川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孟榷当即打断了。“你没听见我的话吗?还不快去!快去呀!”
    沈青川也没办法,只好应了一声连忙跑开了。
    当夜孟榷便将夏长风送往了岭南,他与孟长安的联系也当即截止了。
    只是令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过半月孟榷竟因谋反之罪被满门抄斩。当官兵前往岭南不分青红皂白将自己抓起来押送万麟之时,夏长风有一丝慌乱,但是不得不说他比那些押送他的官兵更加急迫回到万麟,因为那一刻他心中最为挂念的还是孟长安。
    不过之后种种却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样。
    在回去的途中押送的队伍正巧遇见了长公主回朝。
    夏长风第一次见那个女人就是珠光宝气,金翠遍身,让人没有一丝好感。但是当她挣脱了周身不计其数的男宠一步步朝着自己走来,用满是蔻丹的手指挑起自己的下颚之时一切的厌烦都变成了恶心。
    她冲着自己笑,甚至在耳边轻佻的说着淫荡之语。一瞬间,夏长风耳边忽的响起了孟榷撕心裂肺的呼喊“她还那么小,还未经人事,你怎么……”
    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原来那句话也可以用在自己身上。
    至于后来的事就变得更加的离奇了些,长公主为了得到夏长风,竟然出钱随意买了个年龄相仿的少年,划伤其脸代替夏长风被斩首示众。
    而夏长风则被改名换姓为晨卿留在了长公主身边成为了圣宠不衰的男宠。长公主为了夏长风甚至可以立刻调转队伍回了落川,三四年不肯回都城。
    ——
    “哼!如今想来过往的种种真是可笑至极。”彼时晨卿依旧侧目望着桌台上摇曳的银烛,只是凤眸之中却再不见当年的稚嫩澄澈。
    “既然可笑至极,既然万念俱灰,那你为何还要忍辱偷生弥留至此?”床上的许陌遥瞧着晨卿自嘲的模样,没有过多的神情只是平淡的如同询问家常一般的谈起生死之事。
    此话一出,晨卿嘴角的笑顷刻便滞了,继而眸光涣散,如死尸一般,冷冷言道:“你以为我有多清高?说到底不也是个贪生怕死之辈嘛!孟家没了,我还能依靠谁?若我不从,那便只得去死……”话音未落,暗光之下许陌遥看见晨卿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其实有时候我也安慰自己,我这么忍辱偷生的活着,就是为了有一天可以将安儿从那个人间地狱中解救出来,然后带她远走高飞。但是后来我才发现,其实那些想法都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我一边假装清高的厌烦长公主,一边又理所应当的享受着她为我带来的功名利禄。哼!像我这种人简直连畜牲都不如。”说道最后晨卿竟忍不住抽噎起来。
    听着晨卿的一席话,许陌遥似是想起什么一般,眸色微沉,唇际抿成一条直线。
    当晨卿再抬头时,拂去眼角的泪痕。径自转身斟了一杯茶,佯装释怀的缓缓开口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能打伤张正和的人在这万麟城中也找不出几个,你做得到,我自然不会掉以轻心。至于你的身世嘛!总会有蛛丝马迹可寻。”将该说的都说了,许陌遥顿了顿复又补了一句:“我找了当年卖给长公主孩子的人家。”
    闻言,晨卿手中茶杯一停。没有喝又放了下去,转而面对着紧闭的窗子,良久又是一阵苦笑。“若不是因为我,现在二十二岁的应该是他吧!”
    低吟片刻后,晨卿仿佛做出了最后的决定,微微颔首拿起茶杯一饮而尽。他没有转过身去,只是侧颜映着灯火,开口道:“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待我死后,替我好好照顾长安,我不想她再受半点伤害。”话音未落,只见晨卿头也不回的朝着窗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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