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多哄着我

62.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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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杂屋年久失修,窗户被经久地固定在窗框上,合不拢, 冷嗖嗖的凉风豁入房间。
    今冬首都遭遇了一场百年难遇的低温寒暴天气,三月初春, 并没有任何回暖的迹象。
    杨吱的被窝早已经冰冰凉凉, 她被一个喷嚏催醒, 鼻息开始拥堵。她坐起身,从床柜边扯来纸巾狠狠醒了醒鼻涕, 睡意也被全然驱散。
    窗外,能听见淅淅沥沥的春雨打叶声, 窗帘被寒风撩起了层层波澜。
    杂屋空间狭窄,柜子和桌上堆积着各种废置不用的陈年家具。靠墙一方小小的钢丝床, 勉强能容纳她一人的娇小的身躯。
    这里,便成了杨吱寄人篱下的临时居所。
    今天要去学校报道。
    镜子前, 她特意穿上了运动胸罩, 没有钢托, 能够让它们尽可能下垂。外面再套一个弹力的裹胸, 挤压扁平。
    就算她费心隐藏, 这对小兔子还是比同龄女孩更加明显, 伤脑筋。
    洗手间里, 她给自己梳了个麻花小辫儿, 又拿起大宝SOD蜜, 挤了一小点,拍打着白皙莹润的小脸蛋。
    出来便迎上表弟翻起来的白眼。
    他坐在桌前,一边玩手机游戏,一边漫不经心说:“臭美。”
    杨吱毫不在意坐到桌边,拿起桌上的夹心馒头,一口咬下,豆沙馅儿淌入舌心。
    “臭屁。”
    这话她没真的说出来,寄人篱下得有寄人篱下的样子,离家的时候母亲再三叮嘱,到了二姑家,要和亲人好好相处。
    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二姑李桂芝端着热腾腾的蒸笼从厨房走出来,问杨吱:“今天要去学校报道?”
    “是的,二姑。”
    “真厉害啊。”李桂芝感叹说:“居然考进了B大附中,咱们辰辰当年想进b大附中的初中部,就差了几分,交钱都不让进。”
    二姑伸手摸了摸自家儿子黄天辰的脑袋,黄天辰不爽地躲开,满脸嫌弃。
    “交高价都不能进么?”杨吱好奇问:“差了几分?”
    “279分。”
    杨吱:...
    无言以对。
    B大附中是全省最好的高中,招生要求极为严苛。所以李桂芝听说杨吱考入附中,忙不迭地给杨吱母亲打电话,说阿吱进城念书,可以住到他们家里来。
    哎呀哎呀,一家人说什么住宿费生活费,没关系的。
    但是杨吱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哪怕是亲人。
    “阿吱啊,待会儿给你弟弟补习功课吧,过几天你弟就开学了,寒假作业还没做完呢。”
    “可是我今天要去报道...”
    “只是报道嘛,第一天老师都不会讲什么正经内容,早一点晚一点,没关系的啦,你弟弟明年就要中考了,能不能上B大附中,就全靠你这当姐姐的啦。”
    她还想拒绝,二姑李桂芝又去厨房忙乎别的事。
    耳朵边又传来母亲的八字箴言——能忍则忍,能让则让。
    一刻钟后,书房。
    “有理数的减发法则:减去一个数,等于加上这个数的相反数,所以你这道题错误的地方在于...”
    嗯?
    杨吱目光下移,看到表弟黄天辰的手肘挪了过来,抵在了她的胸脯上,刮蹭。
    看似不经意。
    于是杨吱将身体侧远了一些。
    “姐。”黄天辰咧起坏笑,死皮赖脸:“我错在哪里呀。”
    他的手肘再度伸过来,碰了碰她鼓鼓的胸脯。
    脸上的笑容越发痞气。
    两分钟后,李桂芝听到巨响,从厨房出来,见杨吱单肩背着书包,沉着脸冲出了书房。
    “哎哎,怎么走了,说好给弟弟补习功课呢!”
    李桂芝跑到书房,见自家儿子摔坐在地上。
    左边脸颊上赫然有一道红扑扑的巴掌印。
    身后杨吱摔门而出。
    **
    大街上,车水马龙,路人步履急促,行色匆匆。
    杨吱将书包抱在胸前,手指头在屏幕上颤栗不已,她艰难地拨出母亲的号码。
    “阿吱呀。”电话那端传来母亲温柔细腻的嗓音:“去学校报道了吗?”
    “没呢,现在过去。”
    杨吱恍恍惚惚走在大马路上。有些话哽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到了学校以后,和同学们好好相处,对了,这个月的生活费,妈妈给你汇过来了,你交一千五给二姑,剩下的作零用...”
    “妈...我想...”
    “钱要是不够用就告诉妈妈,别啥事儿都闷在心里一个人扛着,不要担心家里,家里一切都好。”
    “妈,你也别担心我,要是李叔再喝醉了打你,你就报警!”
    “报啥警啊让外人看笑话,妈都知道,放心吧,你李叔就是面恶心善,平时可是个好人呢,妈这身子骨没用,赚不到钱,全靠李叔给你拿生活费呢。”
    想搬出二姑家的话到嘴边,杨吱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只让母亲保重身体,便匆匆挂了电话。
    一阵阵酸涩涌上喉头,杨吱抱着身子蹲在路边,缓了好一会儿。
    旁边就是农行的自助取款机,她走过去,插了卡点击查询余额。
    母亲汇了一千七百块过来,有一千五是生活费,另外两百块,是她的零花钱。
    杨吱家境并不富裕,她进城念书的机会,是母亲向继父李叔苦苦哀求讨要来的,还为此被喝醉酒的继父打破了头。
    清醒后继父也有些后悔,心虚气短,只好答应让杨吱来首都念书。
    这些钱也一定是母亲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杨吱只取了两百块,小心翼翼放进书包内侧夹层,然后朝着学校方向走去。
    搬出姑妈家的事情,须得从长计议。
    她要问问班主任,学校的住宿费能不能通过勤工俭学的方式减免,如果可以的话,她就不用增加母亲的负担了。
    其实住在姑妈家是最好的选择,她给表弟补习功课,姑妈收容她住宿,节省了住宿费。
    但是一想到二姑家那个痞坏的不良表弟,一双圆乎乎的眼睛,总在她胸部流连不止。杨吱心头一阵恐惧,又直犯恶心。
    她胸部发育早,从初中开始,便经常成为班上那些坏男生津津乐道的谈资。只要她经过他们身边,便能听到意味深长的哄笑,哪怕转过身,不看不听,也能感觉到箭一般的目光,刺在她的背上。
    这导致她走路总是躬着身子,没有自信,性格也内向了很多。
    正在她思虑忡忡之际,身后一辆摩托车飞速蹿出来,将杨吱手里的包抢夺了去!
    飞车抢劫!
    杨吱脑门子一突,什么也来不及多想,追了上去。
    “抢劫!”
    她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喊。
    奈何飞车党速度太快,转过一个转角,迅速便消失在小巷子里。
    没人帮她。
    她的钱和卡都在包里!
    杨吱一路追跑,最后耗尽全身力气,靠在树边,大口喘息着,无比绝望。
    路人叫她报警,她脑子一片空白,太阳穴突突的。
    就在这时,忽然耳畔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
    一辆重机摩托在她身边停了下来。
    车上的少年戴着灰色护目镜,看不清神情,黑色棒球服,气质冷感,灰色护目镜轮廓反射一圈朝阳的光泽。
    他对她微微侧头,侧脸轮廓如锋——
    “上车。”
    杨吱立刻反应,迅速跨上了他的车后座。
    寇响踩下油门,机车隆隆震动起来,“轰”的一声飞出去。
    杨吱身形后仰,猝不及防惊唤一声,连忙抓住少年腰侧衣角。
    摩托驶入了胡同巷里,转过了几个拐角,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巷口停住。
    杨吱匆忙下了车,退到一边,偷偷打量他。
    他摘下护目镜,左边眼角下明显有一道浅淡的伤疤,将他整个人的气质勾勒得更加冷硬不羁。
    侧头,细碎的刘海若有若无地掩着双眸,狭长的单眼皮,眼神很深,宛如深渊。
    英俊的脸庞笼上一层无色的冷漠。
    杨吱本能地感觉,面前的男人,似乎比飞车劫匪还要危险几分。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没有错。
    寇响走到墙角一堆废弃物边,捡起了一根铁棍子,随手挥了挥,棍子凌空发出“嚯嚯”声。
    还算趁手。
    他锋薄的嘴唇轻启,淡淡道:“边上去。”
    杨吱连忙挪到墙角边。
    轰隆隆摩托引擎声,由远及近,飞车劫匪朝着他们的方向驶来。
    寇响左手握紧了铁棍,站在巷子口,正面迎向飞车党的摩托。
    逆着光,他的轮廓被镀上一层冷色调光泽。
    摩托车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甚至还加大了马力,朝着寇响猛冲过来,轰隆隆引擎声震天响。
    他们要撞他了!
    杨吱尖叫:“闪开啊!”
    寇响岿然不动。
    摩托车以迅雷之速冲到他面前,千钧一发之际,寇响猛地侧身,抡起棍子,拦腰击向飞车抢劫犯。
    一阵轰隆巨响,摩托车失去平衡,直直冲向了高墙,抢劫犯从摩托尾部飞了出去,摔倒在地。
    那一刹,杨吱心跳都要骤停了。
    这一切发生不过几秒的时间,摩托车就只剩轮子还在轰轰地旋转着。
    飞车抢劫犯被打得晕晕乎乎,毫无反抗之力,趴在地上扭曲如虫。
    寇响走到抢劫犯跟前,抡起棍子猛力朝他腹部击去,然而这时候,杨吱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肘。
    柔软,这是寇响的第一触感。
    他低头瞥向她。
    女孩唇红齿白,乌黑的长发宛如夜色渐染,灼灼一双杏眼充满恐惧。
    “别打了。”她声音很低,嘴角颤栗,似乎被吓坏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她冰凉的手接触他灼热的手臂皮肤,这让寇响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酥麻感。
    他鼻息间发出一声轻嗤,还是放下了铁棍,饶过那人。
    杨吱捡起了书包,从书包里抽出两张皱巴巴的百元票子,仔细数了又数,幸好还在。
    她松了口气,将钱小心翼翼叠好,放进自己的衣包里。
    寇响挑眉看着她的动作。
    就两百块,至于让她刚刚那一路狂奔,又哭又叫的,不知道还以为人家刨了她祖坟呢。
    寇响本来不打算多管闲事,可是那女孩的叫声实在太过凄厉,那样一个小丫头,骨子里竟然能爆发如此巨大的能量,死追着摩托车硬是跑了两条街。
    寇响于心不忍,终于半路出手。
    “手流血了。”女孩提醒他。
    寇响低头,看到掌心划了一条口子,不深,但是见了血。
    血液顺着他的掌腹滴滴答答流下。
    应该是刚刚抡棍子,让什么东西给刺了。
    他随手往粗糙的墙上一擦,划出一道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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