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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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静的街道，角落里聚集着喧闹的人群。既有上班族匆忙归家的疲惫身影，也有在路边飞驰而过的豪车；行为放荡的女孩穿着丝袜笑得很大声，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各自聚在一起低声谈笑。近处是一些餐饮小店和路边摊，远处是高楼大厦，灯光将这一方天地点缀起来，昏暗的天空上一轮半透明的月亮。
    在夜空中有一个庞然大物悄然行驶着，在它主舱舵手的位置上，坐着一名额发凌乱的男人。他的发尾尚算整齐，抬着下巴去咬手指上夹着的那根烟。最后一点火星燃尽，他意犹未尽地吐出一口白烟，将烟头压灭。
    亚守已经抽了两包烟，但他在舱头待的时间远比抽烟的时间要长。
    这些行为都是有原因的，而这些原因都可以用“烦恼”两个字来概括，只不过这次的烦恼有些麻烦且充斥着些不可抗力。
    娜娜号在误闯入傀儡星球后，已经保持自动航行状态一周了，而他们的粮食储备只能再撑上三天。
    在这行干了五十多年的老人曾告诫过他，在宇宙中航行，水粮储备是常识外，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领航员，无论专不专业。在宇宙中最可怕的不是缺水缺粮——毕竟现在宇宙中开发的可居住星球一抓一大把——而是失去了方向。
    然而亚守这一船的年轻人，秉持着年轻人的骄傲和天真，还有那还没来得及耗完的粗心眼，在缺乏领航员的情况下干了整整两年。
    于是一船的人都嘚瑟得不行，觉得他们注定要成为富有传奇色彩的星盗了。
    娜娜叹气道：“看来我们的传奇生涯就要在这里终止了。”
    是啊，短短两年的传奇生涯。
    娜娜一边说着消极的话，一边用右手拿着一把小锉刀对着左手指甲细细碾磨着，时不时伸嘴吹上一口。她身边聚着两个人，一个是无所事事拿着本老古董发呆的爱丽安娜，一个是用智脑浏览无脑小视频的小水。
    顺带说一下，娜娜是娜娜号的船长，飞船所有权证明上写得就是她的大名。爱丽安娜负责杂务，但基本上是无所事事。小水是船医，虽然目前来说用到他的机会少得可怜，上次他派上用场还是因为娜娜剪指甲时剪到了自己的手指头。他们船上还有个机械师，那货正在飞船外仓苦逼地研究这座破星球的结界。
    爱丽安娜对那本老古董的热情出乎亚守的预料，那是上一单里面顺来的，据小水评价是一本每个细节都渗透着老古董的涵养和气息的合格老古董纸质书。为了表示对此书的尊敬，爱丽安娜拈着两个兰花指，像拈着一片花瓣那样拿着这本老古董。从亚守这个角度看去，她那小拇指翘起来的弧度颇为讲究。
    亚守：“赶紧写个遗书吧。”
    亚守：“诶爱丽安娜，你那边还有没有这个？这古董烟抽着蛮有意思的。”
    哪还有烟哦，爱丽安娜懒得理他，那兰花指隔空闲闲地划了划。
    亚守的脚底下有五六包空烟盒，他伸脚扒拉几下，他身高腿长的，坐这里坐久了感觉浑身都不舒爽，抬头时吓得睁大了眼睛。
    一只浑身乌黑的鸟竟站在船舱外的玻璃上，黄色的喙大而尖，正点在亚守视线的前方，那双黄豆大小几乎要淹没在乌黑羽毛中的鸟眼睛闪着意味不明的白光。它冲亚守歪了歪脑袋，猛地飞远不见了。
    亚守：“卧槽你们有没有看到那只鸟！”
    亚守说完还揉了揉眼睛，他的视力很好，近期也没有疲劳驾驶，不由得怀疑这是不是那几包古董烟带来的幻觉。
    只有娜娜给面子地看过来一眼，什么也没有看到，“哪来的鸟？”
    没有人可以领会亚守方才的惊吓。
    他们的飞船娜娜号是宇宙中最常见的那一类，一应飞船该有的功能它都有，其中就包括最基础的隐身。只要不是碰上了专业的探测设备和具有强大精神力的特种人，他们在一般生物眼中相当于不存在。
    更别说的是，傀儡星球并不是个正经的可居住星球，它本质上是个玩具。
    在人类的发展史中曾一度兴起了克隆，克隆技术从流行到普及到衰落的速度和其它潮流并没有区别，最后遗留下来的是大量无处可去的克隆体。而后这座星球的构思就开始了，那些克隆体被投放进来，他们在这座星球上重复着被洗脑而后生活再被销毁而后又被创造出来的过程。
    傀儡星球就是个超大型的拟真剧院，布景真实，人物真实，这些人物真实地生活着，是宇宙中一处特殊的存在。作为一座商业性质的星球，它也有着特殊的保护结界，保护着星球所有者的利益以及这些脆弱的克隆人不被外界的辐射所干扰。也是因为这一特殊的保护结界，使得娜娜号可以进来却没办法出去。
    因为这座星球的特殊性，还曾有人对此进行过专门研究：《论克隆人社会的最终进化方向》《克隆人的生殖特征》《宇宙最大剧院的可能性趣谈》《克隆人x行为的研究》……等等等等。
    但可惜的是，最终结果都指向一点：克隆人社会不会向前进化，也就是说他们周而复始地被销毁而后被创造，永远都只是这个星球上的演员罢了，不会有摆脱这一身份的可能性。
    而刚刚，这座被称之为“宇宙永远的剧院”的傀儡星球上的其中一个演员发现了娜娜号的存在。
    还是只鸟。
    亚守觉得，那古董烟真的太带劲了，居然还会有这种附加效果。
    这时舱门无声开启，机械师多伦默默地走进来。
    一舱人听到了脚步声后齐刷刷看向他，他摇了摇头。于是大家又转回头去，各干各事，刚有了点苗头的喜悦就这么被掐断了。
    多伦走了几步，想想又扭过头来，“我刚刚在舱外看到一只鸟。”
    这下子，三双眼睛看向他，又猛地看向亚守。
    亚守愣了愣：“这么巧，我刚也看到一只鸟。”
    多伦：“黑羽毛黑眼睛，黄色尖嘴？”
    亚守点了点头。
    多伦：“真是古怪。”
    然而古怪的事情显然是才开了个头。
    多伦和亚守还没来得及交流看鸟心得，整个舱内忽然暗了一瞬，而后又刷地亮起来，飞船毫无颠簸，女孩们连尖叫没能来得及，这一莫名的意外似乎就过去了。
    “你们好。”
    紧接着一道女声突兀响起，像是离得极近，又像是隔着一层东西，朦朦胧胧，带着些人情味的真切。
    众人俱是一副见了鬼的神色，安吉丽娜手上的老古董掉到了地上，那兰花指一抖一抖的，娜娜嘴巴张得老大，小水抬头茫然四顾，多伦像是当机了，呆呆地站着。唯独亚守还算冷静，他回了声“嗨。”
    “我看你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周了，”女声细听之下有些俏皮，带着些特殊的未经世事的味道，“需要帮助吗？”
    “你是管理员？”亚守一想又不对，要是管理员的话，早就派人过来把他们武力驱逐顺便索要非法入侵赔偿了，“你是谁？”
    “看这里。”
    主舱中央的立体投影自动开启，一个女性轮廓被拼凑出来，她转过头来做出一个环视的动作，可转过来的脸上没有五官，“这还是我第一次坐飞船。”说完，清脆地笑了几声。
    这回惊吓倒是变成了激动，娜娜差点痛哭流涕，她双手合十，激动到颤抖地问：“您是来拯救我们的吗？”
    事实上并不是，这女人是来进行交易的。
    她说可以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亚守一行人打开这里的结界离开，但条件是他们得带上她。
    娜娜想着多带个人也没事，更何况是个妹子，忙点头同意了。
    没有五官的投影看不出喜怒，亚守听到她的声音像是喜悦又像是好奇地说着，“那你们下来接我吧，唔……还有，我需要一个没有精神力的人，不然我上不来，也带不走你们。”
    “为什么？”亚守觉得这个要求很莫名其妙，第一次听到这么古怪的要求，从底层摸爬上来的警惕心冒了出来，“你到底是谁？干嘛弄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把脸露出来，报上名字。”
    “名—字—啊——”女声缓缓拉长，是一种会令人感到不快的语气，“我有很多个名字啊，但我一个都不喜欢，因为它们都不是属于我的，至于脸，这就是我的脸。”
    迟来的寒意升腾而起，亚守觉得他们可能遇上了一个新的麻烦。
    亚守厉声问她：“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娜娜这才注意到了期间的古怪，众人一时间都紧张了起来。
    “干什么？”愉悦地笑声传来，像是在唱歌，又像是在低喃，“我只是想要离开。”
    “想得……都快发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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