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呲!”
我将头探出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张子玉紧跟着冒出,揉搓着脸上的水渍。
“这是哪儿?”张子玉问道。
我比了一个住嘴的手势,环视了一眼周围,使了个眼神,现在情况不明,还是尽早上岸为好。
夜晚的雾气,是江面最为灵动的舞者,时而成团,时而分散。皎洁的月华撒下,清风吹动起星星点点的柔光,一切美好,都轻披在舞者的曼妙的薄纱上。
我与张子玉靠在岸边的树下,拧着衣服上的水。按道理,我们是盛夏时候进的潘家阴场,才没过一天,盛夏的江水,就算夜深,也不至于冷得这么刺骨,给人一种秋意。
我沿着江流的方向,看了看周围的山口水口的走向,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个地方,我再熟悉不过,这里正是唐家懂乐府所在的区域。懂乐府于唐家,相当于凌云府于张家,是唐家的大本营。
自蜀七门成立以来,唐家的核心代表一直是懂乐府。这几百年里,懂乐府的位置根据不同的社会发展过程,不断的在变化,时而在四川的南充,时而在成都的武侯,甚至最远时,曾经在西藏拉萨立府。现在的唐家懂乐府,是由爷爷辈选择的,搬到了老成都的水路南大门,眉山江口。
用爷爷的话讲,江口这个地方上风上水,两江合并,孕育仙气,远离市区的繁华,正是养老好地方。唐家的长老会,基本上都是老年人,爷爷领着他们去江口考察后,整个唐门的核心便都搬到了江口。用长老会的话说,“都现代文明社会了,不用打打杀杀,钱让年轻人去运转就行咯,活得越久越好,为祖国贡献多一份力。”
江口,这个地方,是过去古代走水路进成都的枢纽,是正儿八经的成都水路的南大门,得名于两江交汇之水口,是流经都江堰的岷江和流经成都的府河相汇之处。宋代的大文豪苏轼、苏洵、苏辙便生活在离江口不远的地方,考取功名、为官出仕时,所走的水路起点,便是江口。
至于唐家的核心机构为何叫懂乐府?是因为唐家祖祖辈辈传承着一个信念,“搞文物鉴定和机关制作,只要不故意得罪谁,江湖上基本上都是朋友,谁会不喜欢身边有位鉴宝大师呢?生活要懂得乐趣,常乐、长寿、长传承。”
不过,爷爷和长老会选择将懂乐府搬到江口,是发生在爷爷从黑山谷回来后。这些年,四川考古队在江口陆续发现了许多重要的文物,让我不得不思考,懂乐府搬到江口,是不是还有更深的意义?
唐家,似乎在等着什么?又像是,在守着什么。
就像张家人守着南充鹤鸣山上的白塔一样。
“子玉,咱们进阴场的地方,是成都北门的城隍庙电器市场,结果水井里出来,却到了江口,现在开车,也都好长时间。”我将湿漉漉的外套,披在身上。
“江口?你们懂乐府不就在江口吗?”
“这相当于,潘家阴场可以直通唐家懂乐府啊!”张子玉一脸震惊道,同时微眯着眼,打量我。
“别想多,我以唐家家主身份告诉你,潘家人我根本不熟。”
“不过谢谢你的提醒,看来回头得让长老会派点人,盯着这江面了。”我拍了拍张子玉的肩膀,说道。
“咕噜噜!”张子玉的肚子发出一阵响声。
“看来挨刀饭也不顶饿呀?走,咱俩吃点东西去!”我笑着道。人,刚刚死里逃生,神经往往是麻木的,需要刻意的笑,才能有所缓解。
“估计潘家、刘家已经给我俩挂了黑牌,虽然现在在唐家的地盘,但你不能回去。”
“凌云府、懂乐府外,肯定全是眼子。”张子玉说道。眼子,巴蜀伙头子行话,一般指望风的人,相当于探子。
“刚刚妖花园里,我俩若是死在了阴场,也就罢了,没人知道。”
“结果我们在潘家、刘家人的面前,活生生的消失了。。。恐怕接下来。。。这外面会比阴场里更乱啊。。。”我望着江月,叹了口气。
“罗永培和那个鬼里鬼气的包弼臣,都嚷嚷着天下大乱,唐天,我怎么有种被人当枪使的感觉?他们的想法,的确通过我们实现了。”张子玉沉声道。
“嗯,的确,这俩似人非人,都盼着天下大乱,肯定有原因,说不定和我们探寻的蜀七门的秘密也有关。”我点了点头,带着张子玉攀上江岸,向不远的江口古镇走去。
江口古镇里的建筑,主要是清末民国的吊脚楼和砖瓦房,以前这个镇子非常繁荣,过往的商人游子都选择在这里过夜。现在因为时过境迁,变得人烟稀少起来,月亮高挂,只有一家卖面的小店,还开着灯。
昏黄的瓦斯灯,随着起伏的江风,将影子拉长摇曳。
“来来来,随便坐嘛!”
“两碗啥子面?”
老板是一位中年妇女,一见我们进来就热情的招呼道。
“两碗牛肉面,麻烦了!”我说道。
“要得!”
“你们两个娃娃儿,这么晚了衣服咋打得这么湿哦?游夜泳哇?”
“现在是夏末,天气已经开始冷咯,不像前段时间热,游起舒服,小心游的时候,抽筋!”
“来来来,衣服都湿透了,年轻娃娃不晓得爱护自己,把上衣脱了嘛,嬢嬢给你们拿去烤一哈,一会儿干了再穿!”
老板娘笑容满面,一定要让我和张子玉将上衣给她烘干,实在是盛情难却,我和张子玉只能打着赤膊,吃着辛辣的牛肉面。
“等等,刚刚老板娘说,现在是夏末?”我突然一个激灵,一股寒意直达心间,全身开始冒虚汗。
我明明是盛夏进的阴场。
结果跳个井,出来就夏末了?
我的时间,又少了一个多月。
“呼呼!”我大口喘着粗气,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没感觉身体有太大变化。
如果算上之前南充白塔跳江和去西安山里伙头子所消失的时间,我这段日子里,被偷走了太多岁月。
但我的身体却没感觉有什么异样。
我眉头紧皱,细思极恐。看似我被偷走了岁月,但我其实没有变老,如果换个角度看,这段时间的经历,实际上是在给我增加寿命。
那如果。。。我掌握了这个关键。。。是不是可以。。。永生?
“唐天?”张子玉看我神色不对,摇晃着我。
“子玉,你别惊讶,听我说。现在是夏末,咱们在阴场里跳井的一天,外面已经过了一个月。”我压低嗓音,耳语道。
“什么?”张子玉瞪大双眼,看了看我,又问了问老板娘现在的月份后,嘴巴也跟着张大。
张子玉长吸一口气,将筷子一放,顾不上吃面,左手悄悄放在桌下,掐着诀,手指不断触碰,使出了张家的十八飞星,算了起来。
只见他越算身体颤抖得越厉害,脸色也开始发白。
过了大概一分钟,张子玉将手重重的在桌上一拍,而后迅速捂着嘴。
“怎么啦这是?”在小店内屋烘烤衣服的老板娘听见动静,正欲过来。
“吃太急,差点噎着,没事儿没事儿!”我连忙说道。
张子玉闭目,没有说话,颤抖的手放了下来。
我看见,他的手心,有一团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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