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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公安分局后,李泽文再一次把汽车的驾驶位让给了郗羽,让郗羽驾车返回宾馆。
和只能在一个时间处理一件事的普通人比起来,李泽文绝对称得上是注意力控制大师,有必要的情况下,他可以同时处理几件事,但这并不包括他进行深度思考的时候。到南都这几天时间里,今天是他收获最丰富的一天。如果把围绕潘越坠楼一案的线索看成蜘蛛网,现在有些蛛丝已经亮起来了。
郗羽对教授的安排当然不可能有意见,她似乎已经习惯当李泽文的司机了——她认真驾车,不多问不多说话,留出安静的空间给他。
李泽文从深思中回过神,把视线投到郗羽身上。现在太阳西晒,汽车的行驶的方向迎着绚丽的落日,夕阳的金红色光芒照得郗羽肤色透亮,也让她脸上的酒窝更明显。
郗羽本来是全神贯注驾着车,但车厢如此狭小,她就算和树懒一样迟钝也感觉到李泽文长久投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两分钟后,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下,她忍不住转过头和李泽文对视,开口说:“呃,教授,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李泽文揉了揉太阳穴,对她露出微笑。
“没有。只是觉得你的酒窝很好看。”
“……”
这么多年郗羽听过不少关于她酒窝的夸赞,对这话应该有足够的免疫力,往常的她都会以“谢谢”“天生的”之类的话敷衍过去,但考虑到说这话的人是李泽文——郗羽觉得脸上发热,差点想不出完整的回答,好容易她才想出回答:“没什么特别的,酒窝是一种基因缺陷。”
“一种非常讨人喜欢的基因缺陷。”
如果不是因为李泽文的表情很真诚也很正派,郗羽觉得有一种被调戏的错觉。她意识到自己是不可能在语言上战胜李泽文的,于是假装没听到,在红灯变绿的一瞬间踩了汽车油门。
和她平时的做事风格相仿,她开车时总是显得严肃认真,抿着嘴,几乎连酒窝都要被抿出来;她非常注意观察路况,驾驶风格也显得很谨慎,能让就让,很少变道也很少抢道,相当小心翼翼——一看就从来没有享受过驾驶的乐趣,只视驾驶为一项技能。
“你的驾驶技术比两年前好一些。”李泽文笑了笑。
“驾驶本质上是技术活,这两年我不是完全没有练习的。”
“你在GFDL稳定下来后,可以考虑买一台车。”
郗羽想了想:“暂时没有打算,普林斯顿的公共交通还蛮方便的。”
“如果出去旅游的话,有一辆车会方便很多。”
郗羽老老实实道:“我没有出去玩的打算……”
对绝大多数人来说,在美国没车挺不方便的,但对郗羽来说,问题不大。她现在每天乘坐班车往返于公寓和实验室,除此外什么地方都没打算去。
李泽文莞尔:“因为穷吗?”
“没钱也是一方面,真要仔细说的话,旅游对我的吸引力不算很大,”郗羽说起自己的本行来眼睛发光,“教授,我们实验室有卫星的。如果我对某些地方好奇,只要调动卫星看一看就好了。这么说吧,地球表面上几乎没有地区我没看过。”
李泽文摇头失笑。他知道郗羽对旅游没有兴趣,以为她是醉心学业,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理由——一个相当合理又微妙奢侈的理由。
“分辨率如何?”
“只要需要,可以看到比谷歌地球分辨率更高的地球。”
“看完了就觉得自己全世界到处旅游了?”
郗羽理直气壮地点头:“如果我觉得工作太忙,需要放松的话,就会看拉近卫星照片俯瞰地球,相当解压。”
这种感觉当然很棒——李泽文认为,在谷歌地球上俯瞰地球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性价比最高的最让普通人接近神的举动。不过,俯瞰地球始终是远观,身临其境的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想归想,他没打算段时间内说服郗羽。毕竟她是科学家,没有社会学知识的也可以做出伟大的发现;而且她很顽固,想说服她可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
看着前方的环江酒店大楼依稀在望,李泽文提起了新话题。
“郗羽,我今天晚上的飞机回京。”
郗羽一愣:“是峰会的事情吗?”
来之前李泽文已经告知郗羽这件事。简言之,为了配合政策学院的落成,京大召开了首届政治经济学峰会,议题围绕政策和经济的关系展开,会议是首届召开,但声势浩大——没什么比举行一场活动更能扩大新学院的知名度。作为学院的副院长,李泽文必须要参加这场峰会,与会的不少演讲人,都还是李泽文邀请来的,而他在现场也有一场主题演讲,当然不可能不参与。虽然郗羽的事情对李泽文也很重要,但优先级必须要排在峰会之后。
“教授,你乘坐几点的航班?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你把车停在酒店的停车场后就回家休息。我和周翼晚上九点的航班回京,蒋园会送我们去机场。”
“我明白了。这几天我仔仔细细再过一遍案情。”
“可以试试,”李泽文道,“我估计,程茵会在这两天联系你。”
“啊,是的。我记得今天晚上是她主持的《中国新音乐》的本季最后一期了。”
“你看过这个节目?”
“之前在家里看了一期重播,我爸我姐姐在看,他们很喜欢这个节目,连重播都看得津津有味,”郗羽把车开进停车场里,“教授,见到程茵后我应该说什么?”
李泽文不答反问:“你看了《中国新音乐》,对程茵的观感如何?”
郗羽毫不犹豫地夸奖自己的前同桌:“思维敏捷,目光独到,知识全面,反应迅速。一句话总结,她很聪明。”
李泽文道:“所以,用你最自然的一面和她接触就好。”
郗羽默默把汽车停在几天前的车位上,思索了一会李泽文的话才取出车钥匙下车。
她有点明白他的意思,但又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明白。
“……教授,你对程茵很了解吗?”
酒店的地下车库有着明亮的灯光,李泽文迎着明亮的灯光看了郗羽一眼,不动声色道:“至今为止,我和她见过五次,包括知行结婚那一次。我们在一起吃了两顿饭,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了解她?”
“吃了两次饭,我想这应该可以让你了解她了。”郗羽敏锐地指出。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是她,和一个人见面这么几次不会太了解一个人,但对李泽文来说,这点时间足以了解一个人了。
“你对我还挺信心?”李泽文不动声色地反问。
郗羽抿了抿嘴,接着问:“你和她吃这两次饭……是聊什么?”
“你想知道?”李泽文淡定反问。
两人走进电梯里,强劲的电梯空调吹来凉爽的风。在外奔波一天产生的热量一下子被冷风驱走,郗羽冷静下来,整理自己的思路,最后深吸了一口气。
“对,我想知道。”
李泽文刷卡,摁下楼层:“首先,你要知道,如果没有原因,我不会和程茵出去吃饭。”
郗羽不会以为李泽文会做没意义的事情,他的时间极其宝贵,做一件事情总有原因的。
她乖乖点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只要她想知道原委,李泽文就不会拒绝。他解释了自己和程茵认识的原因。
今年六月中旬,李泽文回国出任京大政策学院的副院长,回国后的某天,李泽文去找自己的老朋友季时峻时,遇到了前来做心理咨询的程茵;第二天,李泽文应邀参加了一场慈善晚宴,在晚宴上他和程茵再次碰面——她是这场晚宴的司仪。得知他的身份后,程茵说自己想去美国读一个人文学科的master学位,比如社会学、新闻学等专业,希望李泽文帮忙介绍学校和老师。
对于程茵这种身份的人,想去美国深造不是难事,她在国内有相当的知名度,只要她英语能过关,拿得出学费,美国绝大多数大学都会乐意接受这样一位具有社会影响力的学生,至少可以扩大在中国的知名度;当然,程茵的目标更大一些,她瞄准的目标是美国的顶尖高校,这些学校的门槛相对高一些。
此时能遇到李泽文,对程茵来说不外乎是意外之喜,说真的,李泽文虽然现在还没能成为正教授成长为真正的学术圈大佬,但在社科圈也算得上是一条可以抱住的金大腿。如果说程茵之前的想法是去芝加哥大学级别的学校念一个master的话,现在她内心的期待已经被抬高了,目标变成了哈佛等级。她热情洋溢地约李泽文见面,希望从李教授那里知道自己和常青藤学校的距离,如果可能,能充当介绍人就更好不过了。
李泽文身上的研究者光环很重,但他也是教育工作者,不会拒绝一颗渴求知识的心灵,于是和她见了几次面,介绍了美国高校的一些情况。
“原来她想去美国读研究生!”郗羽震惊极了。
“她希望从我这里拿到推荐信,”李泽文道,“我要为她未来的老师负责,也要为我写的推荐信负责。她不是我的学生,我对她一无所知,所以我和她接触了两次,评估她是否有做学术研究的能力。”
郗羽瞪大眼睛消化这份震惊,连电梯门打开也后知后觉才发现,她连忙跟着李泽文的脚步冲出电梯,“所以,你借机拿到了她的履历?”
“我告诉她,”李泽文说,“我要全面的了解她的受教育经历。”
“原来如此……”郗羽捏了捏的脸,让自己的表情尽快恢复正常,“不过,很难想象。她在国内的事业发展得如此之好,为什么要去美国念master?”
美国的Master学位念下来,起码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足以让国内的主持界更新换代了。要知道,她自己就是在两年时间从一个小主持人变得名声鹊起。她在自己的行业内已经做得很成功,正常情况下,没有必要再去开辟一个全新的领域。因为很多时候,读书的性价比并不是很高。
“她有她的考虑。关于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去问她。”李泽文说。
“……也好。”
郗羽想,李泽文避而不谈,这其中自然有缘由。
“教授,你推荐了什么学校给她?”
“我给了她一份名单,但也许她不需要。”
“怎么回事?”
“去美国深造这件事,她应该筹备有一段时间了,准备做得比较充分。她对美国顶尖高校的人文专业比较了解,可以说出不少教授的名字——这绝非临时抱佛脚可以获得的信息。基本上,我给她的名单和她掌握的信息相差不大,只看她如何选择了。”
郗羽已经从震撼中平复了心情:“不过,她居然跟你要推荐信,我有点没想到。”
李泽文略显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他罕有地跟不上郗羽思路的时候。
“为什么?”
“我还以为她想读你的研究生……”郗羽老老实实道。
“不,她不会提这种要求,”李泽文闻言莞尔,露出一个有意思的微笑,“她只请我推荐一些教授给她。”
“这么说,程茵很有自知之明,政治学确实是一个很艰涩的课题。”郗羽感慨。
她曾在李泽文的课堂上了十余节课,能感觉到要当李泽文的研究生挺困难,他对自己手下学生的理论水平要求极高,课堂上随随便便开的书单都有好几十本,程茵这样半路出家的学生大概率会被嫌弃。
李泽文看她:“和自知之明无关。”
“……嗯?”郗羽没太明白。
李泽文不解释,从她手中拿过车钥匙,又带着她穿过恢宏的酒店大堂,来到大堂门口处。门外停着几辆出租车。
“天气不太好,你先打车回家。几天后见。”
和刚刚的阳光相比,天气的确显得有些阴郁,但和“不太好”还有着遥远的距离——郗羽这时才发现,李泽文这是打算“送客”了。现在还不到晚上六点,她没那么想回家,很想和李泽文再聊一聊他的查案思路,奈何“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她只能无语地和自家教授对视几秒,再无奈地钻进一辆出租车内。
“我回京的这几天,蒋园会呆在南都,你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如果我因为忙碌没有接听,就给蒋园打电话。”
李泽文对她颔首,折返回了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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