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如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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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雨笙和楚焱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楚焱立刻反应过来，快步走过去，推开门，将闻知一把拉进来，急声问道：“你说什么？皇上要送长公主去和亲？别是你听错了！”
    闻知没想到他会在长杨殿内，一时愣住了。楚焱见她不说话，顿时急火攻心，两只手扶住闻知的双肩，猛力晃了晃：“说啊！我问你话呢！”
    “回楚大人，千真万确。婢子去鹿鸣殿传长公主的话，皇上不在，太后应下了。之后婢子回来时路过鹿鸣殿后庭，听见皇上在和人说话，就留意了，然后就听见皇上说，要把长公主嫁给东齐平王世子！”
    楚焱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当即将闻知推开，抬脚就要往外走，傅雨笙立刻开口：“站住。”
    她走到楚焱身边，看着他的眼睛：“你要去做什么？”
    “你不能嫁给楼致。”
    “你要去阻止？”傅雨笙嗤笑，“好啊，那你先说说，你要怎么阻止？”
    楚焱脸色一变，顿时觉得被人兜头落下了一盆凉水，连胸膛里的一团急火都浇冷了几分。
    是啊，怎么阻止？这件事本来就是傅宁寒和平王的密谋，被闻知无意间听去了而已，还没有开诚布公地拿出来说。若是他就这么冒冒失失地去了，把这件事摆在明面上，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在监视皇帝，傅宁寒定然不会放过他。再说他如今的身份，是一个与穆王一派离心离德的叛徒，若是为了穆王的皇姐冒犯天颜，那么傅雨笙先前做的，关于他的一切安排，就等于全部白费了。
    关心则乱，真是关心则乱。可是什么时候开始，他连光明正大地为她做些什么的资格都没有了？
    “那怎么办，难道你真的要嫁去东齐？”他嗓音有些沙哑，仿佛一瞬间沧桑了许多。
    傅雨笙却是不紧不慢，挥手示意闻知出去，缓步走到案前，看着案头上供着的一枝墨牡丹，忽然笑了一声：“好一招釜底抽薪，将我嫁去东齐，就等于断去煜儿一臂，从此以后，我就是东齐的人，再也无权过问西蜀的朝政。傅宁寒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
    楚焱眸中露出一丝痛色，双拳不由自主地攥紧，微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想用和亲这招来对付我，焉知不是在帮我？”
    “笙儿……”
    傅雨笙回头看他，见他脸色苍白，以为是担心自己在傅宁寒手中吃了亏，也未多想：“楚大哥，你不必担心，他要对我用这种手段，我将计就计就是了。”
    楚焱不置可否：“你想怎么做？”
    “如今傅宁寒母子离心，剩下的事煜儿自己若是处理不好，说明他连一个傅宁寒也对付不了，那这个皇位他不要也罢，要来也坐不稳。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为他谋划，如何收拾天下的乱局。”
    “你想让穆王一统天下，做这天下的共主？”楚焱闭上了眼睛，“你真是疯了，他如今连皇上都还不是，随时都会有变数，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能斗过皇上？”
    “我了解煜儿，也了解傅宁寒。如果煜儿连傅宁寒都斗不过，要么就是他没本事，要么就是上苍不愿庇佑他。一个没本事的皇帝，或是一个没有天佑的皇帝，都不是西蜀所需要的。”
    傅雨笙此时收了笑意，身上最后的一丝温和也消失不见，凤眸中只剩下冷漠，甚至有些残忍。楚焱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不了解这个人：“笙儿，你告诉我，你到底要的是什么？”
    之前他以为，她要的是为母亲报仇，是自己与弟弟的一世平安。她不是一个被权力迷惑了心智的人，从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可是今日，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都不知道，傅雨笙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能说出这种话的她，必然早就做好了随时丢弃傅明煜的准备。
    “我要的，是西蜀一统天下，傅氏四海同朝，千秋万代。”
    “那穆王呢？穆王在你的计划里，扮演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煜儿是我的亲弟弟，我自然不想让他有任何闪失。他能做到我的要求最好，若是做不到，我也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保他全身而退。”
    “如果他真的没有做到，杜贵妃的仇，你又打算怎么办？”
    “母妃的仇，我从来就是算在陈太后身上的，就算必须留下傅宁寒，我也不会让陈太后活着。”
    楚焱觉得手脚一寸一寸变得冰凉，那是他第一次面对尸山血海时都没有过的感觉，好像连心脏都被冻住，从此失去了跳动的能力。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冷酷，漠然，理智，算无遗策！她不是傅雨笙，或者说她早就忘了自己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她只是嘉宜长公主，西蜀傅氏皇族嫡系唯一的长公主。她心中所有的，先是国，后是家，可是直到最后，也没有她自己。连自己都不再放在心上，这样的傅雨笙，还能称之为“人”吗？
    “这是你的选择吗？”
    她忽然莞尔一笑：“这是我的宿命。”
    “你也信命？你以前从来不是一个信命的人。”
    “幼时无知，以为我是西蜀的公主，从一出生的时候就拥有世人都难以企及的尊贵身份，怎么会连自己的命运都无法把握？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上苍给了我最尊贵的身份，是因为无法给我我想要的命运。越是站在高处，越是身不由己，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可是在这件事上你有！你完全可以不用嫁去东齐，完全可以用别的方式！”
    傅雨笙摇头：“这是最好的办法，我早就想在楼政身边安插细作了，可此人太过谨慎，完全没有给过我机会。这次却不一样，这次是傅宁寒想利用平王来对付我，顺便让我和楼政站到对立面，借楼政之手对付我。任他再怎么神机妙算，也不会想到我会故意让自己站到这么‘不利’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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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牡丹：菊花的一种，因为颜色深，品相雍容华贵，不是牡丹却胜似牡丹，所以称为“墨牡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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