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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蓝色光芒骤然散开, 流光自行交织,结成一个个复杂繁丽的小型法阵, 印在躁动狂暴的鬼物身上。
身后的古阵图缓缓流转,云蒸雾绕。
钟离瑀抬眸, 琉璃色眸子湛然若神, 仿若葳蕤生光。
——“万灵之契,听吾号令, 拘魂遣将, 众妙归一!”
他轻喝一声。
众多鬼物哀鸣着被法阵之力一一笼罩, 然而收纳荧荧微光的并非万灵归一图, 居然——是他手中突然撑开的聚阴伞!
自然,魂契数量根本不够容纳数量如此之众的鬼物们,但钟离瑀却反其道而行之,仅仅利用法阵之力吸附它们,聚阴伞才是用来锁魂夺魄的真正杀手锏。
与此同时——
“所以说……你当真是眼界狭窄。”
钟离瑀抬头仰望灵鬼, 真心实意替他喟然叹道。
此时再朝天上看去, 只见灵鬼被不知何时缠绕于身的透明丝线团团捆住, 一层又一层, 丝毫动弹不得。
空中形成的柄柄剑器随着主人的颓然倒下, 此时也于虚空缓缓消散。
剑阵已失, 灵鬼也方寸大乱。
“你……你……”
它四肢无力地在密密麻麻灵力丝线营造出的“贴身囚笼”中挣扎, 面露痛苦之色:“你什么时候设下的陷阱?!”
灵鬼空然一身灵力激荡, 周身穴位却被丝线刺入, 强行阻隔了脉络通路。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同你废话这么久, 而且还故意显露出阵图?”钟离瑀手中的星宿图缓缓消散,“空有千年灵力,却只会粗糙化物,针尖对麦芒,简直小儿闹市持锤自傲,徒惹人耻笑!”
尽管他对灵力的操纵,是在桀的指导下才勉强达到如此精细的程度。
然而,相比自始至终未曾察觉的灵鬼而言……
高下相形,自不必多说。
平白被讽刺一番,灵鬼呼吸一窒,被堵得心头火起:“不过仗着异宝逞威,你有什么资格教训我?”
面对败者的哀鸣,钟离瑀却十分宽容:“不,这是智慧。——要知道,如何才能把你引到合适的位置入套,精心计算却必不可少。”
“好好学着点吧。”他笑,“光长年龄不长记性,难怪混到现在这幅狼狈模样。”
强行给灵鬼烙上魂契,收入万灵归一图中,以待日后问询。
他撤去众人头顶上的淡蓝色屏障,蓦然间,一切又都回归平静,尘埃落定。
“主君……”张灵澜脸色仍旧惨白,但见钟离瑀向这边瞥来,眼睛里忽然亮得发光——他期期艾艾唤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听到他的称呼,钟离瑀挑了挑眉,十分敏感:“你……叫我什么?”
坏了!
戚红息心中咯噔一下——刚刚情势危急,忘了告诉毕月小弟主君已经转世,没了记忆。
之前一直瞒着主君,是因为阵图内的神秘人不知底细,令她心生忌惮。
不过刚刚灵鬼脱口而出“应龙”二字,钟离瑀也未反驳,这却让她放下心来。
虽然它满口谎话,但有一点说得没错——这位真君出了名的冷心冷清,目下无尘。
多年前主君虽与其私交不多,但关系并非仇敌,甚至在求道方面还颇惺惺相惜。
……嗯,现在似乎更进一步了。
回想起之前在客栈见到的画面,戚红息忽然产生了一种老妈子的心态,希望能够有人陪伴孤单的主君一直走下去,却又害怕钟离瑀受到伤害。
罢了罢了,还是顺其自然吧。她摇摇头,把心思转回到现在的场面。
如果现在告诉他实情,也不知是好是坏……戚红息很担心钟离瑀会产生抵触心理。
然而,不管她有多么焦急地直挤眉弄眼,眼睛弄得差点抽筋,一心放在主君身上的张灵澜愣是浑然不觉,这幅“奇景”到最后,全落在了钟离瑀眼里。
“红息,你眼睛进沙子了?”他哑然失笑。
“不是!”红女美人气呼呼扭头,恨不得拿抄起拳头捶张灵澜一顿。
不过这么一闹,张灵澜倒是从怔怔中清醒过来,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我……”他面露迟疑,不知该不该说下去。
“我就是你要寻找的星命之人。”最终,张灵澜如此说道。
第二颗星宿—— 毕月乌,在星宿图上骤然点亮。
庞大的灵力涌入体内,缓缓冲刷着经脉,改造灵力脉络,钟离瑀周身宛如泡在暖呼呼的温泉中,格外舒适。
可以预计,大概几日后他的灵力上限与精纯程度都会得到一个恐怖的暴涨增幅。
假以时日,随着星宿图一颗颗点亮,封印着的力量就会彻彻底底回归到他体内。
——关于这点,是张灵澜告诉钟离瑀的。
不同于只恢复了一部分记忆的戚红息,张灵澜知道的东西比她要更多。
例如,钟离瑀得知自己似乎被误认为——或者干脆就是某个大人物的转世,张灵澜和戚红息都曾是这位大能的手下。
例如,万灵归一图原本是那位大人物与灵魂绑定的先天灵宝,只是一直处于原胚状态,不曾动用。
再例如,古阵图内封印了他前世全部的力量与记忆。
每解开一部分封印,他原来的力量就会恢复一分,而且由于万灵归一图的炼灵功能,他的力量会变得更加强大。
——而只有解开全部的封印,他的记忆才能完全恢复。
张灵澜苦笑说,他自己也只知道个大概情况,当初下凡转世来得太匆忙,更多谜底,只能靠钟离瑀自己去解了。
……
交流完毕,钟离瑀忽然沉默下来。
此时戚红息和张灵澜寻了一个远处,谈论多年来彼此之间的经历,顺便也是为钟离瑀留下供他思考的独立空间。
考虑得很贴心,也很周到。
但怎么说呢,他的心情总还是有那么一点复杂,也有一点儿微妙。
尽管钟离瑀自己也是中途觉醒了前世记忆,虽然在此方世界生活有十几载,但从根本上他还是认为自己最初来自那个车水马龙的现代都市。
不是夺舍,也非融合,只是人格上一种自然而然的本质认同。
他六岁觉醒记忆,二十多年的完整回忆与六岁稚童大片空白的记忆相比,自然占据主导地位。
那么……数百年乃至上千年的回忆呢?
想来前后短短几十载,在如此浩瀚的时间长河中不过沧海一粟,翻个浪花也就不见了。
到那时,他是钟离瑀固然不错,但同时也更多会向戚红息与张灵澜一心渴望的“主君”靠拢……
——这个结果,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钟离瑀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事实上他觉得自己不该庸人自扰,拿这种复杂难解的哲学问题为难自己。
但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除了生存欲望外,还会在精神上想得更多更深——是以追求一种高于欲望与道德之上的圆满。
——“那么,我究竟会是谁呢?”
他低声喃喃。
“笨蛋。”
额头忽然被冰凉的指尖轻轻触了一下。
钟离瑀抬起头,见英俊无俦的银发仙人站在他面前,面露无奈之色:“我不管你是谁,总之你是和我定下契约的人。”
他的耳垂微微有点泛红:“我相信你会记得我,也会记得你的师父师娘,你的那些师兄师姐,你的亲人和朋友……一路走来遇到的人,给你留下深刻回忆的人。”
“不会因为你多出一段记忆,然后喜欢的人就会变得讨厌。”
“如果改变了,那么说明这个人在你心中本身地位也没那么重要。所以随着时间的流逝,你的心态才会自然而然产生变化。”
“但无论如何,你终归是你。”
“前一秒和后一秒都是。”
桀低下头,认真地凝视着钟离瑀略显迷茫的双眼:“你是谁?”
“你是钟离瑀。”
“是我的小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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