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于眠

39.Chapter 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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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了地方,何有时就明白为什么这个疗养院鲜有人知了。
    林中辟出一块空地, 建了两座漂亮的小洋房, 都是三层楼高, 前面小花园,后边停车场, 连医院的红十字标识都没露在外边。
    这个私人疗养院的保密性相当不错。就算是有时这种提前知道地址的人, 进了门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地方,想退出去看看门牌号。
    坐久了, 膝盖有点僵, 何有时慢腾腾地下了车,乖乖挽上了秦深的手臂。
    小洋房外边立着两棵高大松树, 做成了圣诞树的样子,从头到底都挂满了小灯饰,到了晚上灯光亮起,大概漂亮得很。
    “圣诞节要到了啊。”她随口感慨了一句。她和秦深都懒得很,两人没在一起的时候, 就爱不凑洋节的热闹,在一起之后成日在家里窝着, 直到这会儿才想起来明天就是平安夜了。
    左右两栋楼, 左边诊疗室, 右边算是住院部。
    一楼齐齐一排落地窗,采光很好。进了门就看见一群年轻男女聚在大厅里喝下午茶, 聊得正欢畅, 整个大厅都是浓浓的奶茶香。
    略略一数, 十二三个人。其中大多是年轻姑娘,也有几个小伙子,都是二十多岁的样子,其中多半是白人。
    何有时吃惊:“这么多病人?”
    李简冲她眨眨眼,压低了声音:“这些可不是病人,都是这里的护士,来自帝国理工和爱丁堡医学院的高材生。他们挂靠着一个海外交流项目,安格斯正好是项目负责人。”
    十几个护士连医护服都没穿,在工作时间悠哉悠哉地喝下午茶,妥妥的人员冗余,跟何有时印象里的医院一点不沾边。
    在车上看过安格斯的照片,何有时几乎是一眼认出了他。安格斯正坐在沙发上,看到李简时面上浮起一个笑,起身迎了上来。
    之前打过招呼,这会儿几人简单地介绍了下,何有时就被带进了诊疗室。
    出乎她意料的是安格斯中文说得很好,妥妥的国标普通话,问的问题也不多,她提前背下来的病情专业名词都没用得上。
    “离车祸过去多久了?”
    “两年零三个月。”
    “膝盖能弯曲到九十度吗?”
    何有时给他演示了下:“大概四十五度的样子。”
    最初每礼拜拍一次片子,后来变成每个月拍一次,现在成了三个月一次,还有每次的体检表、肌电图和肌活检,她都按时间顺序整理好了,厚厚一沓递过去。
    安格斯仔细看完,心中有了数,让她进了3d透视室。
    透视不需要等片子,在照的同时就有结果了。
    最后的结果出来,秦深表情不太好。
    小腿肌肉3级萎|缩,关节屈曲挛缩,软骨退化,髌骨平台塌陷。平时走路时两侧施力不均,连带脊柱都存在侧弯现象。
    安格斯摇头:“复健只能练肌力,保守治疗意义不大,考虑下全膝关节置换吧。”
    何有时立马慌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哆嗦了下。
    安格斯看出她的紧张,出声安抚:“何小姐不用担心,这个手术现在很常见,几乎没有危险性,两周拆线四周康复,如果现在手术,过年前就能正常行走。”
    何有时听着他标准的播音腔,丝毫没有被安慰到,呼吸有点重。
    从两年前拆掉钢钉她仍站不起来的那时候,何有时就知道有这么个换人工关节的手术,这两年里她也从没停止思考这个办法。
    甚至爸妈劝她去做复健的时候,何有时都常常拿“以后手术”当借口。
    可眼下,明明白白被告诉复健用处不大,当真要用手术的办法了,她以前做过的再多心理准备都没了作用。膝关节置换,光是听到就血淋淋的。
    “何小姐?”
    何有时勉强挤出一个笑:“我想几天,再给您回复。”
    秦深知道她又怂了,下意识地要皱眉,却又不舍得在人前对她说重话,只说考虑一下再决定。
    安格斯点点头表示理解,喊来两个医学生,自己出去跟李简唠嗑去了。
    虽然要不要手术还没想好,初步的复健却可以开始了,要做下肢畸形自我矫正。
    术语高大上,其实拿一个字概括,就是站。
    矫正器上会设定几条水平的基准线,分别在脚踝、膝盖、髋骨和肩膀的高度,如果身体左右两侧没站正,机器就会响起滴滴的提示音。
    足足滴了五分钟,何有时才艰难地找准姿势。她平时走路不觉得,这会儿觉得自己体态差得没边了。
    被安格斯指来的两个白人姑娘一点都不冷漠,笑容灿烂像俩小太阳,一左一右围在身边,把秦深都挤了开,不停地夸她“clever girl”“nice going”一类的话。
    何有时听得窘迫,脸上的汗都快流到眼睛里了。
    最让她尴尬的还不是这两个姑娘,而是秦深没从她身上挪开一分的视线。
    汗流到眼睛,辣得很。秦深拿纸巾给她擦干净,掌心盖在她的手背上,算是无声的鼓励。
    何有时透过机器的反光,看到自己红通通的脸和满脸脏汗,那一瞬间她甚至想哭了。
    很是心塞地想:这么丑,秦先生一定不要她了。
    *
    一个下午,秦深都没离开过复健室。
    傍晚时开车回了家,何有时没什么食欲。换好睡衣,累得瘫在床上,连抬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床垫并不软,愈发显得她身前曲线曼妙。秦深视线定了一会儿,用了点毅力才挪开眼睛。
    “膝盖疼不疼?”
    “疼。”何有时有气无力地哼哼了一声,“感觉肿了。”
    睡裤很松,秦深坐在床边,把裤腿从下推上去看了一眼。她膝盖果然肿得厉害,轻轻一按就是一个指头印。
    换做平时,何有时总得意思意思挣扎下,这会儿挣不动了,就任他看。
    冬天太冷,秦深没去找冰袋,拧了块凉毛巾敷在她腿上。
    水温低,敷在肿起的膝盖上还挺舒服。何有时掀起眼皮看他一眼,“辛苦你了啊男朋友。”
    怪里怪气的句式,秦深笑了下,也不跟她贫,隔着凉毛巾给她揉膝盖。
    何有时捞过放在床头的逗猫棒戳戳他的手臂,“秦先生,能不能再帮个小忙?帮我把笔记本递过来。”
    “做什么?”秦深问她。
    “要发个请假公告,今天没力气直播了。”
    秦深叹口气:“我帮你发吧,你坐都坐不起来,怎么发。”
    何有时也没拒绝,跟海狗似的拿胳膊支着身体转了个方向,看秦深开了电脑,告诉他直播软件图标长什么样子,教他打开公告栏,又放慢语速指挥他打字。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对不起大家,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休息一天,大家明晚见。”
    “打完没有?”
    何有时有点近视,隔着两步远,她看不清屏幕,却不忘叨叨:“句末要加个亲亲的表情,就表情页第三行第一个。”
    秦深按她的指令输入完,盯着这个亲亲的表情看了几秒,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擅自换成了那个表示呵呵的微笑。
    “好了没有?”
    秦深正要应声,右下角却有私聊框在闪,有时大概是设置过特别关心,对方的消息是直接弹出的。
    【诚叔不骗人:有时你上线了?你手机怎么一直关机,我打一天没打通。】
    何止呢。
    秦深想,有时原先的手机和手机号都成自己的了,她半个月前就换新手机了。
    【诚叔不骗人:有时你在不在,怎么不说话?这一整天打不通电话,都快急死我了。】
    啧,光明正大地撬墙角。
    秦深冷着脸敲了三个字:“非本人。”
    发了这三字,他也不管对方怎么回答,直接关了聊天框。
    心气不顺,就得做点什么让自己心情好点。秦深脑子一转,在还没发布的请假公告上改了改,加了一句话——
    “这条消息由我的男朋友代发:对不起大家,今天我身体不舒服,休息一天,大家明晚见。”
    他半天没弄完,何有时又问一遍:“好了没有啊?”
    秦深把编辑好的公告飞快读了两遍,觉得句子有点不通顺,可惜有时催得紧,他没空改了,应了声“弄好了”,关掉了直播软件。
    回过身来,秦深表情严肃地跟她说:“有时,咱们商量一件事。”
    何有时有点怔:“什么事?”
    “今天安格斯说了什么你还记不记得?说你体力差精神差,注意力不够集中,这都是你长期熬夜的后果。每天必须睡够八个小时才行,你算算你睡够了没有?”
    “够了呀。”何有时掰着手指给他算:“晚上三|点睡到早上七点半,起来吃早饭,中午吃过午饭,从一点睡到下午四点半,正好一天八个钟头呀。”
    秦深面无表情看着她:“午休三个半钟头,你觉得合适?”
    何有时最怵他这个样子,小心问:“那……以后我早上起得迟一点?”
    秦深叹口气:“直播是你的爱好,我没意见。但每日作息必须合理,要么你把直播时间往前推几个钟头,要么十一点关电脑睡觉。”
    何有时也顾不上腿疼了,腾得翻身坐起,瞪着他控诉:“你不讲道理。”
    as|mr的受众大部分是神经衰弱、长期失眠的人,直播时间自然是深夜最合理。
    何有时还试图给他讲明白:“熬夜的危害我知道的。但我天天喝燕麦枸杞黑芝麻,活得特别养生,熬夜的损失都能补回来,你看我头发。”
    她捞起一撮头发给秦深看:“多黑是吧,我平时都不怎么脱发的。”
    秦深照旧面无表情。
    讲道理没用,何有时又试图晓之以情:“我现在有十二万粉丝了,大半是长期失眠的人,随随便便改时间对他们多不负责任啊。我用了小一年才攒下这么多粉丝,我不想掉粉。”
    “再说,没了我,他们大概得找好久,才能找到更好的深夜as|mr主播。不夸张地说,国内as|mr圈里像我这么专业这么高产的,真的没几个。”
    秦深居高临下睇着她,“粉丝失眠你心疼,男朋友失眠你就不心疼?你直播到两点半,我就失眠到两点半。”
    噢,吃醋了。
    何有时眨眨眼,去勾他的手指,声音甜得像蜜:“秦先生?”
    秦深不吱声。
    何有时没被他的冷淡逼退,放柔声音:“我知道你是为我好。那这样,我以后每个月早睡半小时好不好?现在十二月底了,一月份我改成两点睡,二月一点半睡,三月一点睡。这样一点一点调整作息好不好?”
    “不好。”
    “咱们一人退半步好不好?”何有时再接再厉。
    “不好。你听我的,以后十一点睡。”
    娇也不撒了,何有时瞪他一眼,把他的手甩到一边去,裹起被子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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