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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比例50%, 时间24小时。感谢支持正版~ 秦深揉了一把脸。
太难受了。
从夜里十点失眠到凌晨两点的感觉,太难受了。
半梦半醒间迷迷糊糊做了个梦,噩梦,醒来又是一背黏腻的汗, 冲了个凉这才好些。
秦深吹干头发重新躺下, 一只手臂枕在脑后, 望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他的失眠症已经有三年了。
最初忙公司的那两年, 忙得太狠了,压根没意识到熬夜有什么问题。那时候年轻气盛, 心里拗着一股劲,身上压着难以喘息的重担,每天睡两三个钟头, 简直是拿命在拼。
是怎么意识到身体出了问题的呢?
躁郁症。
当时正逢公司上市, 他两个月瘦了二十斤, 仿佛情绪把整个人硬生生劈成了两块, 情绪低落时三两天不想说话,不管碰上什么事都习惯性地往最坏的境地想;烦躁时投资莽撞, 简简单单一件小事就忍不住发脾气, 手边能砸能摔的东西都不能幸免。
也就是那时才查出来这种精神疾病的。
李医生说服药两年,可以痊愈。
如今, 是第二年。
两年间秦深戒掉烟酒, 勤于锻炼, 规律作息, 病情一直在好转, 于三个月前停了药。
秦深嗤了一声。也就是半月前,因为一件事情,他执念太深,病情又汹汹来袭,只能重新用药。
尽管医生总是给个乐观的说法,秦深却明白,他怕是很难戒去药瘾依赖了。
各种嘈乱的思绪在脑子里乱撞,秦深闭眼定了定神,又得重新给自己做心理暗示了。
这是他连续失眠的第三天,整整三天没法合眼的感觉怕是很少有人能体会到,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疼,头脑却清醒得厉害。像拿着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逼着自己睡,每一秒都觉得煎熬,哪怕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事都不去想,也没法入睡。
秦深坚持了一刻钟,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平躺在卧室的床上,客厅里钟表滴滴答答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耳膜里毛细血管流动的声音是一种轻微的簌簌声;侧躺时能听到一声声沉闷的心跳声,有时会漏掉几拍;屋子里有微弱的嗡鸣声响个不停,分不清是因为自己耳鸣,还是别的什么。
越是失眠,对时间的焦虑就愈发明显。
他看了一眼时间,两点零一分。秦深正要关机,手机屏幕却微微亮了下。
他侧过身伸手捞近了些,是一条app推送,今日的推送话题赫然入眼。
——只对你的声音有感觉。
这是他的小表弟跟几个朋友做的一款社交app,匿名聊天、社区、语音电台、直播,形式挺多样。可惜形式太多,反而博而不精,渐渐的只剩下直播和匿名聊天版块热度不减。
这app在他手机里躺了半年,每天凌晨推送一个新话题,这却还是秦深头回点进来。
置顶的是直播人气排行,封面都是文艺小清新图片,没有一张人脸,倒是跟别的乌烟瘴气的直播平台不同。
秦深点进一个。
光线有点刺眼,入目赫然是一个妆容精致的姑娘在唱情歌,大概已经唱了很久,声音哑得厉害,也尖。
秦深听了一耳朵,霎时就觉得自己脑袋被狠狠扎了一锥子,太阳穴尖锐得疼,几乎是狼狈得退了出来。
他正要关掉app的当口,手指碰到右下角,落在秦深指前的恰恰是一个房间名。
——“陪你,在每一个失眠的夜”。
很戳心的一个标题,看在失眠严重的秦深眼里,仿佛质量上乘的助眠香,每个字都诱惑他点进去。
房间简介只有寥寥几个字母——“as/mr”,秦深一眼扫过,不明所以,点了进去。
跟先前的直播间画风一点都不一样,屏幕上灯光黯淡,兴许只亮着一盏小夜灯,坐在镜头前的主播是一个姑娘,下半张脸被暗色的口罩遮得严严实实,眼尾微微上扬,鼻尖以下是大片阴影。
只有那双眼睛,在录像设备的反光中熠熠生辉,浮着一层湿漉的雾,大概困得厉害。
声音比画面延迟三秒出现。不是主播唱歌的声音,也不是说话的声音。
秦深没法形容这是一种怎样的声音。
像是用掌心在揉一种质感奇怪的塑料,或者是锡纸,或者是在揉搓一片干枯的树叶,细微的杂乱的,没有规律的窸窸窣窣咔嚓咔嚓声。
秦深没戴耳机,无奈手机离得太近,这声音穿透力还强,一阵酥麻感从后颈飞快地蹿上头皮,炸开。
耳朵痒,当真痒得厉害。
秦深把手机挪远了些,揉了揉耳朵,觉得自己有病,这揉塑料的诡异声音居然让自己听得很舒爽?
好在满屏各色的弹幕狂刷,仿佛有病的不止自己一个,秦深稍稍得了些慰藉,翻了个身继续往下听。
过了一会儿,这种痒意渐渐能适应了,耳畔的声音一停,变了一个样子。
满屏弹幕都是“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这双手被我承包了”、“舒服得炸了”这样的画风。
白的红的黄的蓝的绿的各色字体,看得秦深眼睛疼,索性关掉了弹幕。画面立马干净多了。
他盯着屏幕凝神看了几眼,这次总算看清楚了,是用一根黑色的小毛刷在专业的麦克风上轻扫,窸窸窣窣的声音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就像有一根羽毛钻进耳朵,沿着耳廓、耳轮、耳膜轻轻地蹭,一种微妙的痒意蔓过四肢百骸。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躲闪这种痒,偏偏又躲不了。
道具十分简陋,效果却诡异得惊人。背景是女主播经麦克风放大后的,清浅的规律的的吐息声。
持续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这对一个已经三天没合过眼的人来说,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十分钟过去,秦深眼睛已经有点睁不开了,一直听了十六分钟,到凌晨两点半,这个主播下播的时间。
弹幕又重新活跃起来。
“主播唱首歌呀!!”
“关注一个月了,还没听过主播声音呢!”
“女神你会耳骚么?跪求啊啊啊!!”
vip8的弹幕没法屏蔽,秦深看得皱眉,大约是因为房间里有两个神豪一直在打赏,女主播似乎有点窘迫,只得应众唱了一首歌。
是一首英文歌,秦深没有听过。
开口时声音细细软软的,口罩没摘,咬字就显得有点模糊,听得人睡意愈深。
“嗓子有点哑,没有唱好,大家见谅。”她眼神疲惫又温暖,眼尾沁出一丝笑,似乎是弯了弯眼睛,浅得几乎看不到。
“今晚的直播就到这里了,祝大家好梦。”
页面很快黑了,弹幕渐渐冷寂下来。
秦深盯着左上角的主播id看了半晌,添了个关注。
——有时说。
她id是这么三个字。
耳中持续了很久的痒意总算消褪,秦深揉了揉耳朵,把刚才记下的两句歌词搜了一下,听着原唱又想皱眉了。
也不知为何同一首歌,听在耳中却有这么大的差别。
床头放着两种药,装在个塑料袋里。秦深不信邪地拿起袋子,放到左耳前揉了揉,想试试会不会有刚才一样诡异的感觉。
结果……
痒个屁。
连着两次失望,秦深低嗤了一声,随手把药瓶砸到墙上。
他的躁郁症,早不是这种程度的发泄能消解的了。
而方才听了十几分钟的、仿佛有魔力的声音,留在脑子里的感觉却记得愈发牢靠了。
还有那双泛着困的眼睛。
真美。
手背上余温仍在,何有时一颗心蹦跶得欢腾,从后颈到耳朵都像被晒伤了一样,她悄悄伸手摸了摸,烫得厉害。
一家人都安然自在,唯独何有时连午饭都吃得提心吊胆。吃过饭以后,秦立责就带着妻子去楼下小公园散步去了,临出门前留下个饱含深意的笑,摆明了是不做两人电灯泡的意思。
何有时帮着秦深洗碗。他穿着围裙,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何有时偷偷挪了下视线,一眼一眼地瞄。
平时穿着宽松的家居服还看不出来,这会儿她才注意到秦先生真是瘦极了,手臂内侧青蓝色的筋络明显。他吃饭吃得也不多,远比不上这个年纪男人该有的食量。
何有时正这么走着神,忽然听到身旁的人开口问她:“我的家人,是不是让你觉得尴尬了?”
“没有……”何有时脱口而出,待看到秦先生微挑的眉梢,她就知道自己这话恐怕并没什么说服力。
其实她紧张得厉害,秦爸爸面容严肃,轻易不说话,但凡开口必有的放矢,一看就知是身居高位的人。哪怕秦阿姨句句温柔,言谈举止也远不是普通人家能养出来的。
她对这个年纪的长辈有种近乎本能的恐惧,但凡他们目光中流露出一点观察与探究的意味,何有时就慌得厉害。好在两人都没有问起她的腿疾,已经是最大的庆幸了。
“躁郁症只能配合药物自己调节情绪,让他们知道也没什么益处。今天难为你了。”
何有时小心斟酌着措辞:“我以前看过相关的心理书籍,上面说有心理疾病的人最好让家人了解,亲情对治疗是很有帮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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