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一样窗前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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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已然是来到了，春水初生，春林初盛，小院子里我种下的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绽开，鲜灵灵的，呼吸里全是淡淡幽香，让我一早起床的我心情甚好，小小沉醉间，妈从屋子里走出来，皱着秀眉道：你这丫头一大早发什么呆呢！还不吃饭去？成天摆弄这些花花草草。”说罢转身进了屋子，妈的身材依然很窈窕，头发乌黑，其实她很美，据说年轻时也是当地出了名的美人，只是爸爸不在后，她整天板着一张脸，脸上老是一副肃然的神情，让人不敢亲近她。我叹了口气，偷偷撇撇嘴，任由她说去。吃罢早餐，拿上书袋，和弟弟一起去学校。
    弟弟比我小两岁，我们并不在同一所学校，我读的女中比他的学校路是要远一点的。到了他的学校门口，弟弟一脸灿烂的和我作别：姐，你散学了等我一起！我看着已经比我高还一脸稚气的弟弟，揉揉他的发，笑道：“好，但是你要认真读书！听见没？”他点点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姐，再见！”我笑笑，继续往前走，风中有浮动的花香和樟树叶子的清香。天气是这样的好。
    由于第一节是我最爱的国文课，为了占前排的座位，我特地起了个大早。果不其然，教室里的人寥寥无几，我选了讲台下第一排的座位，帮清儿占了旁边的座。清儿是我从小的玩伴，我们关系甚为亲厚。她并不爱国文课，却总是陪我坐前排的座位。教室里的人陆续多了起来，由于教我们国文的老先生退休了，今天要来新的国文老师，教室里同学们都在悄悄议论着。不一会，清儿也来了。她笑道：“就知道你今天会早来，不知道新来的国文老师是什么样的”。我道：“不管什么样，课讲的好就行了。”清儿朝我努努嘴；“看，他来了。”
    我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带着阳光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中山装，粗眉大眼，眉宇间有股英气透露出来。他缓步走上讲堂，环视了一下教室，我能感觉到旁边的清儿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同学们先是安静了一会，很快议论开来，老实说，我也很吃惊，因为在我心里，国文老师都应该是像前一个老师一样穿着长衫，戴着眼镜的老头子，却不想来了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他笑笑，道：同学们安静，我是你们新来的国文老师，我先自我介绍一下。说着，在黑板上写下：林木。他的字苍劲有力，笔锋遒劲。“三个木头，就是我的名字。‘林木，林木"我在心里暗念，悄声对清儿道“三个木头，不知道人是不是也像木头一样，是个木头人。’清儿也笑了，一抬眼，却发现他看着我们，心里暗道不好，方才的话肯定被他听到了，也难怪我们坐在讲台下的正中间，一举一动肯定都被他尽收眼底了。和清儿对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的看着他。他笑笑，打开课本，道；同学们，我们开始上课。
    这一课上的是李商隐的词，“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他的声音很清亮，尾音带着些许感伤。我想着李商隐和宋华阳的故事，虽然唐朝朝风开放，但是清规戒律也是只可为王室贵胄大开方便之门，于他们，却是礼法森森，“李商隐的词旨向来隐晦，意境迷离，我想听听同学们对于‘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的理解‘。可能我刚刚与清儿的举动引起了他注意，他微笑着指向我，“来，这位同学，请你说一下”。我站起来，道：就像先生刚刚说的，李商隐的词旨隐晦，这两句，看似平淡，字字无悲却又透露出哀伤和无奈的意境，此情可待成追忆，此情成为回忆后，再去追寻已无处可觅，时过境迁，雪泥鸿爪。只得感叹只是当时已惘然。我顿了顿，“这两句，让人处于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哀伤中。”他立了一会，点了点头：说的不错，‘‘我看到他的眼神有些赞许的意味。‘‘这位同学，请问的名字是？""我叫叶杳’。我答。“杳？他疑惑道，然后带着些揶揄道：咬人的咬么？”同学们大笑，我气结，这是报复我刚刚拿他名字开玩笑么，我道：先生，杳是上木下日的杳。他道：这名字倒是有些奇怪，有什么意思吗？我答：上为“木”，下为“日”，表示太阳落在树木下，天色已昏暗，我是傍晚日落时分出生，所以取名为杳，这个字是出自傅毅《舞赋》：“独驰思乎杳冥。”他点点头，我又道:不是什么咬人的咬。”他露齿一笑，牙齿整齐而洁白，虽然他一直微笑着，但这个笑容似乎是无防备的，露出些少年的俏皮。我只觉得两颊有点发烫，忙坐下了。他又继续讲课。
    傍晚放学，清儿家自从搬走后我就一个人走了，我慢慢踱着步，经过小河，春天到了，小河里的水涨了，夕阳印在上面，水波粼粼，熠熠生辉，格外好看。我一时贪看住了，却听见后面有个清亮的男声响起：叶杳同学，你在欣赏落日么？我一回头，是林先生，我有些莫名的紧张，点点头，先生说：“你看小河印着落日，多美，可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他扭头看着我，我笑笑，道；夕阳的确是短暂，可是正因为太短暂，才会觉得无限美好，才会贪恋这美，如果长久，变成司空见惯的，这美反倒就不那么了悲壮了，所以也能说是，只是近黄昏，夕阳才无限好。”‘你这样的见解倒是独特，他道；你小小年纪对于生活却有自己感悟实在难能可贵。”我有些不好意思。“姐！‘我一惊，是弟弟，肯定是没等到我来找我了，我忙回过神来，对他说道；咋咋呼呼的，吓我一跳。这是我的国文老师，林先生。弟弟向他打了招呼，我们便与他作别了
    回家吃罢晚饭，我坐在灯下看书,读到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我突然想到那个林先生在课堂上的那个笑容和在河边被夕阳笼罩的脸。一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意外发现烧得滚热。我摇了摇头，赶紧把这些念头甩掉，认真温习起功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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