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少,我好像在哪见过你

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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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室处在五层的死角位置,这一小段的走廊两侧没有窗户,除了环境幽暗,还有一点就是看不到外面的天色,感知不到屋外的寒冷。
    四月的天,北疆的边塞,一场雪就这样落了下来,绒花纷飞,街角,屋顶,行人……世界里都是延展的白,纯净的颜色,覆盖住了三中主楼前染着斑斑血迹的用大理石铺砌的空地……
    因为出了这样的事儿,学校给走读生放了假,黑漆漆的教学楼不复往日的灯火通明,孤耸地笼罩在飘雪昏沉的天幕下。
    难得不用上晚自习,三三两两的住宿生结伴拿着假条出校门去附近的文具店,书店,小餐馆转一转,更有甚至,跑去网吧报道。
    三中的校园很大,宿舍楼离校门口有好长一段路要走,风雪中,两边间隔四五米就有一盏的路灯,像是生了云翳的眼,浑浊沧桑。凝眸看去,由远及近的白毯上留下的一串串脚印很快就被簌簌落下的雪掩埋。行走间,他们时而发出的不怕动歪嘴的谈笑声,也都消逝在了这个平常的雪夜里。
    压抑昏暗的天地间,余生独占着那一面墙。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眼里只有手术中那几个字。
    从下午三点多进去到现在的八点,抢救一直在进行。
    然,二十五分钟后,手术室的门被人推开,一位带着口罩的护士走了出来,拿着份病危通知书,朝着他们问:“你们谁是病人家属?”
    “我。”余生上前,应得干脆利落,叫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护士望了望她,递上去一支笔,交代道:“患者身中12刀并伴有多处骨折,情况不是很好。”
    “他命硬。”余生拿着笔,在埋头签字时兀地说道。
    拿过她签好的通知书,护士将放在下面的一页纸递给她。
    余生不解,低头一看,是一份器官捐赠书,上面显示的签署时间是前年。
    那时候,贺松才15岁啊,才15岁。
    将那页纸从头看到尾,余生忽然笑了,笑得很心酸,她攥着那张纸,语气轻得几乎让人听不见:“我同意,同意。”
    护士眼睛一湿,手术室的门再次阖上。
    直到夜里十一点,手术中那三个字终于暗了下去,下一刻,贺松被推了出来,苍白的脸色,闭合的双目,单薄的少年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终是寻到了回来的路。
    由于他的伤势太重,人直接被送进了icu,插着各种管子,精密的仪器在不断地闪烁调动,以此证明他还活着。
    虽说是保住了一条命,可接下来的危险期也很关键,在此段时间里,任何人不得探望。
    隔着玻璃窗,一干人就静静地往里看去,只见那位虚弱单薄的少年被满目的白簇拥在其中,了无生机。
    可冬雪孕育生命,春雪荡涤万物。
    白,也可能是生命的起始。
    极度的静谧中,喜极而泣的抽鼻子声还是很突兀的,余生反应过来,回过身,对其他人说:“大家都累了一下午了,快回去休息吧,在这里,我要深深地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陪我迎接他回来。
    “贺松姐姐,你也得注意身体,别着急上火,等明天我再过来看他。”
    “还有我,老师。”
    “+1”
    ……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身心俱疲的李副校长他们便一起离开了。
    趁着他们说话的空当,一旁的方政委借机审视着这个没掉一滴眼泪,也无片刻崩溃,独撑了八个小时的女人,心里不由地暗自钦佩。
    余下的特警同志们紧随着他们政委的视线,把手里的水果递了过去。
    “谢谢。”余生接了过来,感忙道谢,谈吐间,她的视线刻意避开站在他们中间的林绍铮。
    方政委神经粗,并没有发现异常,反倒是和手下的同志们向余生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几个男人,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后续讲的话都很实在。
    寒暄过后,他们便准备离开,毕竟特警不同于别的警种,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现在这个时间回去,已属晚归,等下,还得签假才行。
    就在余生以为可以喘口气的时候,只听方政委一声“绍铮”打破了走廊里的寂静。
    老方并无他意,只不过是回头瞥见了没挪步的林绍铮,好心地“小声”提醒了一句罢了。
    话说,余生压根就无心应对,本想着当做没看见,可被方政委这么一唤,她想装聋都不行。
    无奈之下,只好扯出个尚算亲和的表情,做戏道:“林队,你也在啊。”
    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林绍铮又瞥了方政委一眼。
    毕竟是在一起呆过五六年的兄弟,老方自然是明白他的意思,对着余生笑了笑,带上他的人,离开了。
    顷刻间,走廊里就剩下他俩。
    只手扣在脑门上,余生懒得再和他装下去,直接道:“林队,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谈案子。”
    林绍铮垂眸,勾了勾嘴角,没动也没说话。
    隔了会儿,余生见他态度不明,疲倦地摸出烟:“林队,您明天不上班么?”说完,就拎上水果,准备去楼下抽一根。
    “上。”
    应了个单字,林绍铮跟在她身后,夜晚的医院,灯光微弱,沉寂的住院部内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外,几乎没有什么人行走在内。
    屋外,是漫天的白,月光照下来,落雪反射着荧荧的光亮。
    余生站在住院部外有遮挡的门廊上,拿出一支烟咬住,戴着手套的手微拢住火苗,轻吸了一口,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她的身心开始松懈,抿着两片唇,望向无垠素净的天地。
    和她一样,被圈在医院这种无烟场所久了,林绍铮也有些忍不住。
    点点的火星闪烁,白色的烟气从男人的两指间飘出。
    万籁俱静中,林绍铮的声音带着冰凉的夜色传来:“你和贺松是什么关系?姐弟?”
    吸了口手里的烟,余生摇了摇头,嗓音沉哑:“不是,我是他监护人。”
    “他没有家人?”
    “有,只不过都不在身边,一个入狱,一个去世了。”余生勾了勾左手的小拇指,继而半揶揄地看着他:“没想到,林队在这种情况下都不忘查户口。”
    看她这副伶牙俐齿的小模样,林绍铮知道她多半是缓过来,淡淡地道:“工作使然,还望见谅。”
    靠,说得这么一本正经,她都没法接了。
    沉吟片刻,林绍铮掸了掸烟灰,一点也不林式地开口问她:“医院费用这边没问题吧?”
    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他这种性情寒凉的人,竟然会关心这个?
    转了转墨黑的眼仁,余生嘿地一笑,朝着距离她几步开外的林绍铮比划了一个money的手势,玩味地回道:“怎么,林队打算捐点?”
    见她如此戏谑,林绍铮就知道不该问这个问题,正过头,他继续抽着手里的烟,不再理睬余生。
    待抽完一支,余生直接将烟头扔进了雪地里。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飘摇的风雪中,黑色的长衣衬得她高挑纤长,明明看起来弱不禁风却又强大到坦面生死。
    空寂的夜里,她的影子被混杂在一起的月色,灯光以及这场春雪拉长放缓,依稀间,她的声音隔空飘渺而来。
    “就算是我死,贺松也必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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