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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端起来的那一刻, 武祯觉得自己像一颗丸子或者一只鸟什么的, 因为小郎君举着她太轻松了,仿佛没有重量, 根本不把她的大肚子放在眼里。
眼睛一转,武祯忽然在人群中看到了几张眼熟的脸, 左边是她亲姐姐,也就是皇后殿下,右边是清丽美人梅贵妃,中间是她那个沉迷歌舞词曲的臭味相投皇帝姐夫,亲姐姐身边靠着的少女, 是戴着白茶花簪的沅真公主, 梅贵妃手中则抱着胖乎乎软绵绵的小胖子太子。
这天底下身份最贵重的一家子,像普通的大户人家一样跑出来在人群里挤着看杂戏。武祯看到他们周围那些明显是护卫的人, 也不担心什么, 本朝风气开放, 这几位逢年过节出门逛逛与民同乐也是很正常的事。
虽然周围人很多, 但武祯被高个子的梅逐雨举起来后,实在太过显眼, 再加上她的目光在武皇后身上多停了一会儿,武皇后立即就发现了她的存在, 扭头看过来。然后其他人都随着皇后一同看到了人群后的武祯。
皇帝笑呵呵的朝武祯招了招手,抱过梅贵妃手中的小胖子太子, 带着老婆子女和一大堆护卫侍从挤出人群, 走到武祯和梅逐雨身边。
武祯已经被梅逐雨放了下来, 也没有行什么大礼,大家按照亲戚辈分一通喊。
这边沅真公主笑嘻嘻的揽着武祯的胳膊喊小姨,又朝梅逐雨喊姨夫。那边小太子也跟着喊了声小姨,又看看梅逐雨,却喊了表兄。从梅贵妃这边算,梅逐雨确实是他的表兄,这辈分好像有些乱,但没人在意,大家干脆一起逛起灯市来。
“二娘哪,你们小夫妻两个出门,怎么也不带几个仆从护卫?”皇帝语气随和的问。
武祯道:“太麻烦了,只我们两个多自在。”
皇帝深有同感的点点头,“是很麻烦,不过还是要注意安全。”
皇后接过话头,“四郎说得对,你现在身子重,出门必须带仆从,还有刚才,你们是在干什么呢,举得那么高,万一摔下来可怎么是好?你就是身边无人管教,什么都不在意,越发无法无天。”
看皇后要训人,皇帝又忙劝皇后,“哎呀,今日大好的节日,咱们也难得出来一趟,不如让二娘带咱们去那个最近很有名气的玉筑乐坊听听曲?”
玉筑乐坊便是武祯带回来那些妖仆们经营的乐坊,如今声名远播,每日不知吸引多少人前去,武祯自然熟悉。
梅贵妃:“我说今次四郎怎么对出宫看花灯如此有兴趣,原来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皇帝不以为意,哈哈笑了两声,给武祯使眼色,武祯自然的接上,“其实我早就订好了今日要过去的,今日听说他们要在引月湖上搭台子,还为此排了新舞,不看太可惜了,大家一起去好好热闹热闹。”
皇帝一听,乐得合不拢嘴,“既然这样咱们还等什么,走吧!”
武祯和梅逐雨两人走在最后面,梅逐雨看着武祯从脚底下抓出一只小妖,低声吩咐它去玉筑乐坊交代准备好一个看歌舞的清净地方。
梅逐雨:“你之前并没有订好?”
武祯:“当然没有,我准备带你看一晚上花灯的,那乐坊哪天不能去,看她们的歌舞,哪里比得上和郎君两人一起赏灯。”
她话说在这,然而真到了玉筑乐坊之后,独武祯和皇帝两人看得最起劲,高声叫好打赏,每次那讨赏的花船到了他们这边的小台底下,这两人就撒钱,还时不时点评一番刚才那唱腔不错,又赞箜篌弹得好。看那相似的语气动作,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两个有什么血缘关系,才会这么相像。
皇后对着这两人一脸的不忍直视,仿佛眼睛疼一般扭开了头。
中途歇息的时候,武祯出了门,随后沅真公主很快也出来了。
“小姨,我还以为你没注意到我的暗示呢!”李沅真说。
武祯揉了揉额头,“你眼睛都快眨抽筋了,我能看不出来?说吧,什么事?总不会是你的小茶花又出什么事了吧。”
“当然不是,他好得很呢!”李沅真哼了一声,“是最近娘她们要给我找驸马。!”
武祯:“人已经选好了?”
李沅真点点头,“选好了,是去年的状元郎,好像叫什么裴静玄!”
武祯有点印象,似乎是个青年才俊,平民出身,和她一起玩的一个杨家郎君考了探花,很是不服这个状元,先前围猎的时候和大家说过一回这裴静玄,据说状元郎家贫,来了长安连个宅子都租不起,借住在某个破落的寺庙里。
“那你是想让我干什么?先说好,杀人灭口之类的事可不行。”武祯玩笑道。
李沅真眨了眨眼睛,“怎么可能为了这事杀人,小姨又开玩笑,其实我早就和阿爹说好了,他答应我不嫁。”
武祯好奇:“虽然陛下一直很有些洒脱之气,可这事你是怎么让他答应的?”
李沅真笑了,“我跟他说‘我乃是本朝唯一的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也当配世上第一尊贵的男子,可这世上最尊贵的男子是阿爹,第二尊贵的男子是阿弟,其他男子哪里配得上我,阿爹难道要让女儿屈就那些凡俗男子?’”
小公主偷笑着摸了摸头上的白茶簪,“我不要凡俗男子,我已经有最好的了!”
武祯能想象得到皇帝陛下听了女儿这番话后,肯定是叉着腰豪迈的说什么“既然如此那就不能委屈我的女儿,你说得对,你是身份尊贵的公主,怎么能配普通男子,咱们就开个公主府好好挑,等什么时候你看中了哪个再说。”
“既然你都和陛下说好了,又叫我出来干什么?”武祯问。
李沅真这才收起一脸的得意,忐忑的说:“小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的脾气,她肯定要好好收拾我一顿的,所以到时候,小姨你可得帮我求情!”
“没问题。”武祯大方的答应了下来,要说应对生气的皇后殿下,这世上比她更厉害的恐怕就只有一个梅贵妃了。想起梅贵妃,她问:“除了我,你有没有去和梅贵妃说说?她要是愿意帮你劝,事半功倍。”
李沅真噘嘴,“梅姨一向听我娘的,怎么会为我劝她,为她劝我还差不多。”
两人回去后,皇后怀疑的看着两人,“你们在外面说什么呢?”
武祯自然的坐在皇后身边,笑道:“沅真在问我孩子什么时候出来。”
皇后看着她的肚子,眼神温柔下来,忽然叹气摸了摸她的脑袋,“你这傻孩子,也不知道孩子生下来你能不能照顾得好,这么大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要是娘亲还在就好了,我也不用总是在宫里为你担心。”
说完又问武祯:“今年过年怎么样?宫里礼节多,你怀着孩子,这些日子我怕你受累就没召你进宫,你吃得睡得可还好?从豫国公府拨过去的人可有好好照顾你?我给你挑的那些医者你又不爱见……”皇后一见她这个妹妹就一改往日威严,开始絮絮叨叨。
武祯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很有心机的开始祸水东引,“我很好啊,对了,过年时候爹也回来了,不过只在家里住了一日,吃了两顿饭就回寺里去了。”
听她说起亲爹,皇后果然马上怒火转移,谴责道:“爹也是,平白无故要去出家当和尚,扔你一个人在家,他要是一直看着你,也不至于让你变成这样,哪怕不管教你,就是在家里待着也能跟你作个伴,省得你们两个孤孤单单的。”
看她不说自己了,武祯非常没有良心的开始和姐姐一起谴责亲爹。
武祯:反正爹现在不在,说两句他也不知道。
送走了这一家人,武祯捶捶腰,对自家郎君说:“走,咱们继续去看灯。”
梅逐雨不同意,“这么晚了,回去休息。”
武祯拉着他就往街上走,“那怎么行,今日最好看的灯还未看到呢。”
梅逐雨:“灯明日再看,明日也有灯。天晚了,外面凉。”
武祯二话不说,将他带到了玉带池边。天晚了,再加上水边风大,不比街上,现在这里已经没什么人,唯有两岸树上挂着的彩灯还在散发着莹莹辉光。
“来,这有一艘船,上来。”
武祯熟门熟路的来到桥下,那里的黑暗处果然停着一艘不大的船,船舱内有睡榻,竟然还有不少点心熟食和热茶,外表看上去朴素的小船,船舱内摆设讲究,一看,就知道是武祯弄出来的。
武祯点亮了船舱内挂着的灯,又裹着厚披风拉过梅逐雨来到船头坐下,点亮了那里的一盏花型灯。小船亮着两盏孤灯,缓缓的在漫天寒星下,从桥洞驶出来,缓缓驶向远处。
梅逐雨发现这船底下有淡淡妖气,像是有水妖。武祯递给他一杯热茶,轻声笑道:“我抓到的几只犯错的水妖,罚他们给我推船。”
梅逐雨:“……”
船缓慢的往前,渐渐远离了有行人的大道,进了一条支流,很快两岸就只剩下浓密的漆黑树林,一点灯亮都没有了,就连远方街上的灯塔光芒都照不到这里。
在度过最初的黑暗后,天地间本来的颜色缓缓呈现,天并非墨黑,而是带着一抹锦缎墨蓝,水也并非黑沉,倒映着天上的那点蓝光,清澈明净。
两岸的树丛中大约有野生的梅花,梅逐雨嗅到了浅淡的梅花香。
小船拐过一段几乎掩盖狭窄河道的树丛,眼前豁然开朗,星星点点的璀璨光芒骤然映入眼帘,如天空乍破,星子倾泻而下,落了满树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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