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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大师与我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叫我饶了他们一命?”
明慧大师摇了摇头,面上无喜无怒道:“夫人本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又何必总是妄自菲薄,不愿看清自己的内心?”
陆紫清冷笑了一声,道:“我与明慧大师,不过几面之缘,就算是贴身伺候我的宫人,我的兄长,都不能猜透我想些什么,难不成,明慧大师这些年参悟的不是佛法,而是窥测人心的本事?那我倒是要与明慧大师多多请教请教了。”
明慧大师叹了口气“阿弥陀佛,本可不为世间万物所苦,偏要与这万事万物为敌,又能有什么好结果?夫人这些年,从不肯将自己的真心示人,又怎能体会到这世间的乐趣所在?最终苦的,也就只能是夫人自己。”
陆紫清只淡淡一笑道:“明慧大师当知,我并不信佛。若在当年,我有那滔天的权势,做的第一件事,就会是铲除大靖所有的佛寺!谁又能坐到真正的六根清净?所谓的佛。不过是为了迷惑世人罢了。”
明慧一直都知道陆紫清的偏执,早在当初救下她的时候,明慧就从她眼中看见了化不开的恨意。这一切都怪不到陆紫清身上,陆紫清不是什么恶人,她如今的性情,都是以往的种种苦难加诸在身后,所练造出来的。这样的陆紫清,鲜少能看得见别人,她时刻都想着如何保护自己,不再受人欺凌,久而久之,也自然越发的疯狂,不能为世人所理解和接受。
“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当年的事情,夫人是该放下了。”
“放下?”陆紫清心里有些酸楚“现在谈放下,又哪里是那般容易的事情?纵然我心怀善念,也一直都是被人利用的一颗棋子,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那么多好人,要是软弱,要是心善,也就只能任人凌辱,死无葬身之地!与其如此,我又何必多顾念别人,只要我能活的快活,别人是生是死,又与我何干?”
“那夫人现在,过得可还舒坦?”
陆紫清一怔,唇角发颤,不知该如何回答,过得舒坦么?细数她这些年里,所有得罪过她,想要利用她或是置她于死地的人,都没能有什么好下场。这样想,似乎还算是不错,总比之前任人欺凌,命如草芥的时候要好许多。可是她又真的舒坦么?看着别人的血水流尽,固然是万分畅快,但她却也笑不出来。
生命中只有仇恨的人,会活的很累,更何况……更何况她因为这些仇恨,还曾失去过一个女儿,那是她第一个孩子,也是她今生今世,都难以忘记的存在。
“夫人心里,其实已经放下了,要不然,也不会来老衲这寺中,既是有心回头,夫人又何必顾虑良多?”
陆紫清没有说话,终究还是明慧看的通透。她确实已经放下了,很多的仇怨,她都已经不想记起来了。
“该报的仇,我也都报过了,只是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又该如何放下?明慧大师既是高僧,不如就由明慧大师给我指条明路。”
若是细看,便能发现,陆紫清的眉眼之间满是疲惫之色,像是彻底失了斗志一般。这是陆紫清从没有过的状态,她有过身心疲惫的时候,但却从来不曾退缩过,对于所有人的挑衅,她都能冷静自持,小心应对。可等恩怨尽了后,却是再无半分力气,就如同垂死的老妇一般,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前半生既是为了仇恨而活,那后半生,夫人尽管随自己的心意即可。皇上与恭亲王之战,受苦受难的最终还是大靖的黎民百姓。夫人心中烦闷,不知该做些什么的时候,倒不妨想一想他们,尽自己之所能,为大靖的一众百姓,办些善事,也算是祭奠所有无辜的亡灵了。”
陆紫清没有说话,但明慧的每一句话都让陆紫清记在了心里,现如今朝堂之上纷争不断,景越坐在那张龙椅上,却不比做王爷的时候安稳,更有人暗中将矛头指向了自己。无论是为了景越考虑,还是为了大靖的朝局稳定考虑,陆紫清都愿意退让一步,再不干涉前朝之事。
可是对景越,她终究还是有些放不下的……
“我有一俗事,想要问一问明慧大师。这世上有一男子,为了我,几度众叛亲离,错失了自己的前程富贵,如今,眼看着就要大业将成。我却仍是他最大的阻碍。待在他身边,怕会误了他,可不在他身边,又怕会对不住他的这份情谊。为此。我愁苦了许久,终不得破解之法。这种情况……我又该如何?”
明慧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不明白陆紫清说的是谁,别人不知道景越、景澜还有陆紫清之间的这些纠葛,但明慧,却是能猜出来一些的,这世间最要不得的,就是为情所苦,而陆紫清历的,却偏偏是情劫!想要闯过去,只能凭她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上什么忙。
最终,明慧思量过后,也只能答道:“夫人能做的,就只有不顾世俗的非议,遵从自己的本心,求一份心中的安逸。老衲曾说过,夫人是难得一见的凤格命数,夫人心中,不该只有自己的情情爱爱,总还要有大靖的子民。当夫人眼中再不只有自己之时,也就是从这红尘之中脱身之日。”
“脱身……”
陆紫清轻声呢喃着,若说她现在最大的奢望,也不过是想要安稳的睡上一觉,不用整日里算计人心,后半生能像一个普通的闺阁女子一般,好好过一过相夫教子的日子,尝一尝为了柴米油盐而发愁的滋味。
陆紫清是一聪慧之人,明慧明白,有些事情,不必他多言,起身道:“阿弥陀佛,夜已深,老衲就不打扰夫人休息了,这便先告退了,夫人若是感兴趣。在寺中的这些日子,闲暇之余,老衲皆可来为夫人讲经,想来,夫人多听一听,是会有所裨益的。”
陆紫清回过神来,从那不切实际的幻想中脱身,想起了西凉国的事情,便也笑道:“说来,明慧大师可还算是我的恩人呢,前不久,我便是假冒了明慧大师高徒的名声,才能躲过一劫,活着出现在明慧大师面前。我虽不喜佛门中人,但对明慧大师,却很是敬重的。”
明慧听此,也没有多问,只躬身道:“夫人能化险为夷,那是夫人自身的福气,与老衲,并没有什么关系,夫人不必如此说。”
陆紫清自然也不会多言什么,只又感谢了一番。
明慧大师临走前,却是突然对陆紫清道:“夫人想来还不知道,静原寺,现在已经成了一片灰烬,那里夫人毕竟住了七载,有些仇怨,也是该随着静原寺的消失而散了,夫人若是心里还是放不下。不如就去静原寺看看,许能得些慰藉。”
陆紫清蹙眉,道:“静原寺没了?是谁动的手?”
静原寺的过往,就是陆紫清心上的一道疤痕,久久难以痊愈,陆紫清一直都将它视为苦难的开始。这些年里,陆紫清虽然一直都是耿耿于怀,但也没有伸手将它彻底毁去,那一处深山里的古寺,怎么就这样突然没了呢?
明慧直言道:“夫人怕还不知,这件事情,是陆将军派人做下的,想来,陆将军是知道了些什么事情,才会如此行事。”
陆紫清目光一动,这样说来,是哥哥知道自己在静原寺受辱的事情了?这世上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哥哥知道后,想来也是万分的难受吧?
“谢明慧大师告知。”
等明慧走后,陆紫清开了窗,只着了一身单衣,站在窗下,看着外头还没有停歇的风雪,脑海中不断回想着静原寺的模样,却发现,之前那刻骨铭心的记忆,都已经被遗忘的差不多了,似乎那些不堪,也都随着静原寺的毁灭,而跟着消散了。
“夫人,冬夜里凉风刺骨,夫人身子本来就有些弱,万不可在此吹着凉风,恐会伤了身子。”
陆紫清看着流香,又想起了之前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司竹与司梅,也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们了,也不知跟在景澜身边,景澜会不会亏待了他们。
“还真是物是人非了,兜兜转转的回到了原地,身边的人变了,就连我自己,也跟着变了。”
“嗯?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流香察觉了陆紫清的古怪,猜不透陆紫清是在想些什么,不由小声问道。
“没什么。”陆紫清摇了摇头道:“许是我累了,也开始胡思乱想了,你不用一直守着我了,也去歇息吧,明日一早,我想去原来的静原寺看看,也算是故地重游了一番。”
流香以前跟在离坼身边时,也曾了解过陆紫清的一些个过往,知道静原寺是困了陆紫清八载的地方,陆紫清对那里的厌恶,也是万分浓烈的。这么些时日了,从没听陆紫清提起过静原寺这三个字,今天这又是怎么了?怎么想着要回去看看了?
“夫人怎么突然想要去静原寺了?这天寒地冻的,又刚下了这么场大雪,下山去往静原寺的路滑的很,要不然,还是等着开春后再去吧。”
流香虽没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也都是不想叫陆紫清故地重游,再想起些什么伤心事。自从陆紫清跟景越进了皇宫,除了在景越面前,陆紫清其它的时候就没有真心笑过,看着倒像是只被困在笼中的鸟,还没有在西凉时的那份自在。
她常常会想,要是陆紫清当初能留在西凉,跟着离坼,或许那日子会比现在好上千百倍。最起码,西凉现在朝局稳定,不像大靖这般混乱,离坼对前朝铁血的管制,就算是立了陆紫清为后,也不会有人敢说什么,比景越这里更不知道好了多少倍。最重要的是,离坼心里有陆紫清的位置,就算离坼早已经有了子嗣,但凭着离坼的性子,最在意的,永远都还是陆紫清。无论后宫里有多少女人,都不会动摇了陆紫清皇后的地位。
这本来是天大的福气,偏偏陆紫清不领情,非要跑回来跟着景越受苦受累,这又是何必呢?
“你放心,我不过是想回去看看……也只是看看。毕竟那是我住了八载的地方,回去看看也好。”
流香见陆紫清的心绪有些不对,也不敢再打扰她,兴许陆紫清真的是一时兴起,想回去,便回去吧,自己就跟在她的身边,总不会有什么危险。
“那夫人也早些休息吧,夜里风凉,还是不要再站这儿吹风了,奴婢这就伺候夫人洗漱。夫人虽不在宫里,但王爷却一直都担心着夫人的状况,每晚入睡前,都会派人来问过夫人的状况才肯放心呢。要是夫人有什么意外,奴婢可是没法儿像王爷交代了。”
陆紫清听见她提起景越,算了算日子道:“明日,王爷就要称帝了吧?这日子过得还真快,过了今夜,也就要改口叫一声皇上了。”
“是啊,等王爷称帝之后,整肃了前朝的一众大臣,想来很快就会接夫人回宫了,到时候,夫人也就不用再忧心什么了,王爷对夫人用情至深,日后,夫人与王爷,定会是琴瑟和鸣,举案齐眉的。”
陆紫清勉强的笑了笑道:“你这丫头!瞎说些什么呢,王爷现在本也不是考虑儿女情长的时候,想要朝局稳定,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再者……”
想着已经迁都南晋城的景澜,陆紫清有种直觉,景越称帝后,就是大靖另一场内乱的开始,景澜不是好对付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修整,也已经缓过了气来,而景越这边,却慢慢暴露出了许多的问题,到时候的一战,谁胜谁败,还真是不好说。
“凡事都不能太过心急,王爷他……终究还是太急了,希望我想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吧。”
次日一早,陆紫清与流香就瞒着所有人偷偷去了静原寺,虽是一直都在城外,但是陆紫清还是听到了些有关景越称帝的事情。现在这时候,景越该是拿着继位的诏书,去了皇家的祖庙了吧。等拜过了列祖列宗后,景越也就正式加冕为王了。
“唉!龙椅上坐的是谁,跟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有什么关系,我看啊,这恭亲王,跟之前的皇上,也差不了多少,咱们还是老实本分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我可是听说了,这恭亲王,打着先帝的名头,实则却是在谋朝篡位啊!先帝去前,也没有留下一道明旨,之前的皇上和现在的恭亲王,保不齐哪个才是乱臣贼子。”
“是啊,是啊,其实仔细想想,之前皇上在时,虽也没咱们什么好处可得,但总也算是安居乐业,现在可好!自从恭亲王进京后,这日子啊,是一天不如一天喽!”
陆紫清坐在乡野间的茶棚里,听着这些议论声,面上依旧是一片平静,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流香,怕这些闲言碎语惹了陆紫清生气,想要起身去给他们一个教训,却不想,刚一站起来,就被陆紫清给拦了下来。
“坐下!”
流香皱眉,低声道:“夫人!这些流言蜚语,终归是不好的,夫人也不愿意听,奴婢这就去帮夫人堵了他们的嘴!”
“坐下!”
陆紫清依旧没有抬头,只品着茶,听着那些乡野之人议论纷纷,竟觉得比前朝那一帮子大臣议政,都要热闹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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