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亲队伍出发这日,天空下着绵绵细雨,那细雨如丝线一般从高处飘落,洒了一地朦胧。
几乘马车沿着尘土厚实的道路嘀嗒一路向西行进,那些尘土还没有湿透,扬起了一路烟尘。
细雨依旧,风还未停,但走在最中间的一乘马车却缓缓的停了下来。
蒙白羽卷缩在宽敞的车厢里,手中紧紧攥着尤杨送的吊坠,面无表情的看着垂盖下来的车帘。良久,他才直身掀开了前面的车帘,缓缓的走下了马车。
前面便是秦芹的墓地。秦芹虽然下葬还不到一年,但墓地却已变得荒芜。他痴痴的站了好久,才跟纪全借了宝剑,上前去一剑一剑的砍起墓前和墓上的杂草来。
秦芹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他是她的恩人,也是她的梦中情人,更是她最忠实的守护者。而她,是他的良师,也是他的益友,更像是他的亲人。
砍完杂草,蒙白羽又用宝剑在地上挖了一个坑,然后静静的把手中吊坠埋入坑中,最后抓了一把土轻轻的添到秦芹的墓头上。
“公子,走吧,前面的路还远着呢,也不是永世不回来了。”纪全先只远远地看着,但最终走了过来。
蒙白羽又痴痴站了许久,才终于上了马车。马车开始驰骋,车前四匹奔驰着的兽头马受过专门训练,跑起来脚步如一,轻快而平稳。秦芹的陵墓渐渐消失在身后。
三日后,娶亲队伍到了泉镇,此时已是夕阳西照,放眼望去,整个泉镇一派萧条,触目之处皆是颓垣断壁,宽敞的街道上毫无行人,一片凄凉。
见到这般情景,纪全咕哝道:“本想到这镇上后,弄些吃的,看来这下没什么指望了。”
不过天既已晚,只能在这破败的小镇上夜宿了。不过队伍走了好长一段路,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怎就不见一个人影呢,莫非是遭了什么变故?”蒙白羽想。
走到街道中央的时候,最前开路的马车停了下来,数丈之外的街道转角,一栋楼阁出现在眼前,楼阁大门之上,横一牌匾,“魔店”二字格外显眼。
“取这样的店名,不怕吓跑客人吗,这店家怕是脑子有问题吧。”蒙白羽心想。
虽然店名有些慎人,但看起来还能住人。蒙白羽于是下了马车,示意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前去查看情形。来到楼前,发现客店的门虚掩着,他举手准备推门而入时,门突然开了,一个风姿妖娆的女子走出:“小哥哥是住店还是打尖?”
“打尖,也住店。”蒙白羽道,说着又看了那女子一眼,“不过我想去别处再看看。”
“哟,你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有客店给你住的?”女子说着,上前就拉蒙白羽,“我说小哥哥,我们这间店虽不是什么都有,但却是最干净的,看你这么俊,一定是个爱干净的人。”
“放开你的臭手,我家公子还是个童男呢,要拉拉老夫。”纪全担忧蒙白羽的安危,已偷偷的跟了上来。
“哟,真有你的,来我家住店,包你满意。”那妖娆女子笑盈盈的看了纪全一眼,“不过老娘更喜欢童男。”
蒙白羽虽说要到别处去看看,但他心里明白,这街镇怕再没有别的去处,否则这店怎么敢取这么一个慎人的名字,真是稀缺货不愁买家,只得由女子拽着进了店。
进到店内,见宽敞的客堂确是干净得体,一些方桌和条凳整齐的摆着,柜台上,几盆兰花正开得旺盛,柜台后的大立柜,摆着许多小烧酒瓶,柜台旁有两三个大酒坛,有一阶楼梯上二楼。
来到柜台,女子才放了手道:“小哥哥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间,门未锁,你自己上去。”
“好。”蒙白羽吐了一个字,径自上了楼,也不理跟随而来的纪全。走到阶梯处,才回头问那女子,“有什么吃的?”
“你先去看看房间,有肉有面,我备备就送上去。”女子笑嘻嘻的露出一只雪白的臂膀来。
蒙白羽吓了一哆嗦,急忙收了目光,慌忙的上了楼。
进入卧房,蒙白羽首先做的事是拴门,他怕那女子突然闯进来,他没有这方面的应对经验。在艺馆的时候,也有不少妖娆的女子挑逗于他,但艺馆的女子与该店女子不同,她们活泼而友善,视他为亲近之人而常常逗弄于他,而这店家妖娆女子却艳而深邃,让人不寒而栗。栓好门,蒙白羽才打量起卧房来,这是一套雅间,有大桌和隔开的卧房,卧房里床铺被褥齐全。
几日的奔波,虽然那些兽头马跑的平稳,但身体还是有些疲倦,见到还算整齐干净的卧房,蒙白羽眼睛一亮,一个前扑跃到床上。他双拳紧握,向前伸出伸直,深吸一口还算清新的空气。
一吸一呼之间,纪全已前来敲门:“公子,我们就住你左右,你先歇着,我去招呼大家过来,顺便跟店家要些吃的。”
“好。”蒙白羽答道,早上跟过去做了诀别,此刻心情不再那么低沉,“别跟店家产生误会,出门在外,尽量低调行事。”
“是。”纪全答道,悄然离去。
不多时,娶亲队伍陆续进入客栈,但都不敢去打扰蒙白羽,所以都各自进入了自己的卧间。
吃完饭的时候,蒙白羽也不出卧房,先是那妖娆女子送来,但他不肯开门,最后只好给纪全送来。
“纪总管,这店实在有点诡异,吩咐大家夜里多加防范,不可睡得太沉。”蒙白羽边吃饭边吩咐道。
“公子说的是。”纪全答道。
“也不知店里是否有其他客人。”蒙白羽又道。
“自然是有,但都躲在房里,也都不肯出来活动。”纪全薇声道,“我都暗中查探过了,都是一些过路商贾,没有可疑之处。”
“还是不能大意,出城之后,我总觉得身后怪怪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盯着。”蒙白羽道。
“是。”纪全道。
正说话,一只灵蝶看到房里燃着光亮,偷偷从开着的窗户溜了进来。它煽动着娇嫩的双翅扑向桌上正燃烧着的烛灯,烛等瞬间被扑灭。
“咦,蝴蝶也打火的?”蒙白羽惊诧道。
纪全却是不作声,他已运灵于掌,警惕的关注着周围的动静。
烛灯又复点燃,却见那灵蝶正附于桌上菜盘里不肯离去,不知是贪恋菜肴的美味,还是被浓稠的菜汁所缚。
纪全见了,举起手就要拍那灵蝶。
“总管不可,我还没吃饱呢,你要拍了它,我就只能吃一嘴蝶粉了。”蒙白羽阻止道,说完,轻轻捧了那灵蝶放于窗外,轻轻关了窗。
不知不觉,夜已深,纪全也才回了房,灭了蜡烛和衣睡了。
夜,突然沉静了下来。
蒙白羽却没有躺下,他盘腿闭目坐于席上,静静的听着屋外夜的沉寂。
午夜时分,一股睡意袭来,朦朦胧胧中,蒙白羽感到有什么东西在扑打着窗户。他睁眼往窗外看去,原来是他放于窗外的那灵蝶正煽动着翅膀扑打着窗户,似乎想进屋来。窗外,一轮弦月乘着众人熟睡之际,悄悄的从山的另一边爬了上来,淡淡的月光织成了一张朦胧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网里,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不再像白天那般现实。
蒙白羽起了身,轻轻的走到窗前,打开窗户,那灵蝶便轻轻的落在了他的肩上。
蒙白羽转身正要离开窗户时,他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他一惊,立即关了窗户。此时,又一惨叫声传来,但那声音却比先前那声近了。惨叫声结束后,一切又归于平静,从窗户往外看去,朦胧的街道空荡荡的,毫无人影。
蒙白羽正感到惘然不安时,一股狂风卷来,一个身影已飘到街道中央,紧随着从街对面的房上飘下无数人影,把客栈团团围住。先飘到的那影子手一挥,他身后的人影手中突然燃起了火炬,把整个大街照得通明,定眼看去,除了他一袭黑袍之外,其他人清一色的青衣着装,手握长剑,青面獠牙,煞是吓人。
蒙白羽又一惊,那黑袍不是人,而是一具空壳,他曾在蒙鼓山见过
“屋里的妖物,尔等布施的机关已被破除,还不速速出来受死。”那空壳开口说话,他的声音沙哑而阴深,仿佛来自地狱。
客栈里众人受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吓,也都起了床聚到一楼大厅,虽都不敢发声,但都做足了逃命的准备。蒙白羽的娶亲队伍却是拔出了武器,以防不测。
那具空壳见屋里没有回应,心中不快,却似乎也不敢靠近,于是怒道:“火攻,烧死他们。”
声音一落,无数火炬便朝客栈飞来。
蒙白羽见来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展开攻击,不由心中一怒,正欲召唤纪全出击,一股白光已从纪全身上破门击出。
那空壳一惊,往后一跳,挥手一搅,飞到面前的白光都被搅散开去,但后面的人却没那么幸运,一些人中了光箭,受伤倒地。见状,那空壳立即腾空而起,挥出一片黑色的烟幕,那烟幕水幕般自空中飞泻而下,斩灭了激射而来的白光,化解了手下的杀身之噩,而后,他拔出长剑挥洒,幽黑的剑芒直冲客栈而来。众人见之,惊骇不已,却无暇逃避,心中只觉要葬身于此。正当那剑芒快接近客栈的时候,一道彩光从屋里射出,彩光和剑芒碰了个正着,“啪”的一声爆开来,那光彩宛如绚烂的五彩烟花,霞光照人,又如天上劈落的闪电爆开,一股灵波袭向四面,屋里屋外的人都纷纷退了几步后倒在地上。那空壳似乎也受了冲击,从空中掉落下来,摔了个狗吃屎,过了一会,才爬起来。
蒙白羽也爬了起来,却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他倒地时没有疼痛的感觉,站起后,却发现自己受了伤,片刻后,才恢复了视力。
“想活命的,都给我冲杀出去。”蒙白羽一声吆喝,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他这般莽撞,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个高手,但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这样冲刺,一是知道自己身边有个纪全,纪全必定会护他周全,二来是必须提振众人精神,不能被对方气势吓到,否则就只能任人宰割。
这时神情恍惚的众人才清醒过来,也纷纷冲了出去。
那空壳见有人冲出,立刻摆开架势,掌中一团浅黑色的烟雾逐渐凝聚成雾团,雾团随着尺寸的改变渐渐变得幽黑。待那雾团如天上的月亮一般大小,那空壳便将雾团推向蒙白羽。当雾团正要与蒙白羽身体触碰之时,蒙白羽的身体突然发出一道幽蓝之光,那幽黑雾团被反弹了回去,那空壳一骇,慌乱的往一旁躲闪,却躲避不及,被雾团生生的打在身上,摇摇欲倒。
蒙白羽却是被震飞出去,随即一口鲜血喷出,昏死在地。
“撤。”那空壳立稳之后,一声令下,跃上房顶,其他没受伤的青衣人也纷纷跟着跃上楼顶,消失于忙忙的夜空之中。而受伤倒地的青衣人,嘴角溢血,两脚一蹬,死了。续而尸体滋滋作响,在一股烟雾消失的同时,地上只留下一片灰烬。
纪全正欲上前查看蒙白羽的伤势,高处突然窜出一条人影,迅速的抓了蒙白羽后衣襟,也消失在忙忙的夜空之中,只留下了一串长长的话:“纪全老儿,你护主不力,这小子老夫先借走了,三个月后在紫云山庄还你,若是这小子没命活到那时,你就自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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