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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手!”一声高呼,止了正待齐发的利箭。
卫夷光立马睁开眼,只瞧见言舒公从长廊急急赶来,他面色微冷,眼神凌厉,不复平日温和之样。
在看到言舒公时,卫夷光一颗急速跳动的心停了停,她注视着白发老者,颤着声音唤了一声:“言公……”
言舒公皱着眉看了看卫夷光,随后与木错对视。
木错笑道:“终于来了个可以说话的懂礼人了。”
“你要什么?”言舒公肃颜问道。
“一匹快马。只要让我出了城,我就放了她。”木错动了动手中银刀,说道。
言舒公想了想,随后对着甄几道说道:“备马。”
一旁的将领有些为难的看着甄几道,甄几道看了看言舒公,再看了看被挟持的卫夷光,随后抬了抬手,示意将领去准备。
木错轻笑了声,在卫夷光的耳边轻声说道:“有人来救,开不开心?”
卫夷光无语:“注意你手中的刀。”
木错突然大声笑起来,卫夷光却惊的一身冷汗,十分害怕他一个不小心就划破自己的脖子。
木错携着她,身后跟着言舒公和甄几道以及那一批士兵,疾步走到府门口,府门口前立着一匹骏马。木错让她先上马,随后一步跨了上去,依旧手持毒刀,对着跟来的言舒公说道:“我会放了她,但是却不是在这里,你们别跟来,若是跟来,我是不会放人的。”
言舒公皱眉:“你若敢伤人一分一毫,你也绝逃不了。”
“我可不敢。”木错一笑,随后驱马急速逃走。
言舒公挥手止住派人追踪的甄几道,而是拿出袖中短萧,长吟一声。
高树上树枝无风而动。若是武力高强眼力极佳的人,兴许能看到高树上有五六个黑衣人隐在黑夜中,向着刚刚马匹的方向快速追去。
甄几道笑了笑:“言公,这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难为你调派影卫去跟着。”
言舒公眉峰依旧不平,看着黑夜长街,回道:“与你一样。”
听到此话,甄几道扶额,淡淡一笑:“与我一样?那便是——故人之后了。”
——
大京关冬日夜风冰凉,坐在快马上,这夜风也可比刺骨寒风。卫夷光坐在马前,被风刮的睁不开眼,心中却仔细记着木错驾马的道路。
突然,木错勒马,还未待卫夷光有什么反应,他跳下马去,将已经吹得冰凉的卫夷光抱下马。
他笑着收起毒刀,看着卫夷光说道:“看来你这条命很金贵嘛,怎么,真当了大覃皇帝的女人?”
卫夷光不言语,只瞧着他淡淡道:“使者已经逃出大京关,是不是该放了我?”
“我们亓卑勇士可不是什么不信守承诺的人。自然是要放了你。不过——”他笑着,跨上马去,却伏在马背上,微低了身子,与马下之人笑道,“我很中意你,卫夷光。跟我回草原吧。”
他一双蓝眸水波泠泠,此刻含了笑,分外夺目。这么熟练的运用自己的好皮囊,看来没少撩拨女子的心思。
卫夷光蹙眉,随后一笑:“若我随使者走了,使者可以给我什么?”
“有趣。你们大覃女子不是只要男人的一句心意,便许了自己吗?”木错一笑,道,“卫夷光,我说了,我中意你的。”
“这可怎么办?我与一般女子可不同,心意是一回事,予我的名分得失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此看来,使者给不了我想要的,我何必自讨苦吃。况且,”卫夷光一声冷笑,“我却不中意你。”
木错大笑起身,笑够了,直视她说:“你终会有一天心甘情愿的跟着我,做我的女人。”
卫夷光下意识的皱眉,却没有再顶嘴,心下还是有些怕把他激怒,真把自己一刀杀了也不一定。
木错突然笑着对卫夷光说道:“你说说,你们大覃人怎么总是说话不算话呢。那老头儿都答应了不许让人跟着,却还是派人一路跟着。难不成还真以为我要拐了你?”
卫夷光听到他这话,心下想了想,明白了过来:想必是言公派出影卫在暗处跟着,保障自己的安全。
她这才安心,负手笑了笑,道:“对付不受信用的人,又怎么能够不留条后路呢。我若早些懂这道理,至于被你拐到这儿?”
言下,也是在说他刚刚挟持自己的事,一样的不守信用。
木错笑笑,道:“也对。不过啊,卫夷光,我还真动了念头。”
卫夷光皱眉,不解。
木错邪魅一笑:“真想不顾一切就现在把你拐到草原上去。”
卫夷光这才有些惧意的往后退了退,一脸警惕的看着木错。
木错更是笑意满满:“不过现在不是时候,还得等到大局稳定之时才行。”
大局?卫夷光皱眉。
“卫夷光,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你啊,记着我的名字,我叫哲黎。”木错笑着,蓝色眸子甚是夺目。
卫夷光皱眉的看着他:哲黎?
“走了。”木错突然大声道,似乎并不是对卫夷光所说,而是对别人说似得。他挥鞭驾马,绝尘而去。
随后,从树上跳下五六人,都穿着黑衣——果然是言舒公的影卫。
“女郎,回去了。”黑衣人拱手对着卫夷光说道。
卫夷光点头,看着他驾马而去的方向里,已经没了他的踪迹。心中细细念道:哲黎。有些熟悉的名字。
——
回去后,言舒公一边喝着温酒,一边在屋中等着她。
见她回来,看到她没有大碍,也就放了心,给她倒了杯温酒。
他问起此人,卫夷光如实告诉了言舒公三年前昭安公主府内自己献舞时见过他,便没有任何交集。那时,他是北狄使者木错,如今,他说他叫哲黎。
言舒公想了想,再给她倒了杯,淡声道:“哲黎?莫不是十三王子——阿卑罗·哲黎。来,再喝点暖暖身子。”
卫夷光接过,不由问道:“阿卑罗?十三王子?”
“是。北狄单于王族——亓卑族阿卑罗氏。他们不同于中原的立嫡立长,而是立幼子。之前的大单于有十三个儿子,其实最小的哲黎才是十三王子。只是这哲黎的母亲后来刺杀过老单于,但刺杀未遂被老单于杀了,这小儿子就派到西域突梵做了质子,慢慢就被遗忘了。”言舒公想了下,随后看着卫夷光问道,“你有何看法?”
卫夷光想了想,回答道:“篡位夺权的二王子戈余虽然得了大单于(相当于北狄皇帝)之位,却看北狄如今不安的情势,他的大权还未握紧。况且,戈余对外称小首单(相当于北狄太子的身份)丹余已死,但是丹余未死的消息四起,也不知真假。这哲黎许是看北狄大乱,戈余大单于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小首单生死不明,从突梵回来抢位子来了。”
“那他第一步该做什么?”言舒公笑问道。
“出师有名才能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想,他应该首先是打着丹余的旗号。”
“丹余是生如何,是死又如何?”
卫夷光想了想,道:“若是死了自然是最好的。若是生,就只能找些‘意外’来制造死亡事故了。”
言舒公大笑:“好丫头。”
卫夷光笑了笑,却又思索道:“不过,既然想要夺权,那么必定需要支持。他不过质子,即使能够仗着丹余王子的名号,也不一定能得到过多的支持。北狄亓卑,这样的雄霸一方的霸主,想要在费哈城(北狄都城)弄起波澜,哲黎必定要有极大的支持,为他提供粮草和兵将,以及能够辅佐他的人……可是,谁有这样的势力呢……”
言舒公听到她这一番话,看到她紧蹙眉头深思的模样,心中大惊,面上微凝——卫夷光,绝非池中物。
随后,言舒公从腰间拿出舒字令,摩挲着玉令,打断了卫夷光的深思:“夷光啊,你可晓得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卫夷光老老实实的回道:“高祖所赐的免死金牌,言公身份的象征,也是言家人必须遵从的号令。”
“不对。这东西,是替君王监视天下的眼睛,若接了,就再无退路。”言舒公突然失了笑意,缓缓叹道,随后他抬起头,道,“夷光,我若将它给你,你接不接?”
卫夷光看着肃颜的言舒公,呆了呆,随后笑道:“言公醉了?竟说起胡话了。这舒字令怎么能给我呢。”
言舒公也笑,收回了玉令,又喝下一杯酒,笑道:“是醉了。”
“都喝了大半瓶了,当然醉了。”卫夷光笑道,“言公,回去吧。都冷了。”
言舒公摇了摇酒壶,突然道:“夷光,当日你和玉卿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卫夷光想了想,这才回想起那晚,自己同明誉谈话,他问道人死后到底是去了哪里。卫夷光开玩笑道:“人死后就该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化云化雾化风雨。可是大覃施行的是土葬,把人埋到地里,又黑又脏,还有鼠虫又爬又咬,上面还有万千人踩,想想都可怜,若是要我选,我便要火葬,那样,我便再不受任何束缚。”
那时言舒公突然从身后走出,笑着看着自己,摇摇头,却不说话,由自走了。
卫夷光想到此,如实回答:“虽然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是这么想的。”
“化云化雾化风雨……真是多好的事。”言舒公悠悠说道,目光幽深,“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老者突然笑了,道:“罢了罢了,反正我又不能埋在她身边。还不如化风化雨自寻去。夷光,你记着,若是我死,我书房柜中有三封书信,上面写的,你需要帮我做到。今晚便再加一条吧。”
卫夷光愣神:“什么?”
他站起身,挥了挥袖,转身便走,指天说道:“身死则火葬,指天台上撒尽骨灰。”
卫夷光回不过神,看着白衣老者走在长廊中,白发飘飘,甚如画中仙。
耳边是风中传来的老者的话:“散于天地间,化风化雨,真是何等自在!”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他这漫长一辈子中从未感受过的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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