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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放最终也没有去见甄茉, 不过这件事却被李昱辄知道了。唐宁住的那宫苑里都是李昱辄安排的人, 自然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落在他的眼里。
李昱辄知道她要将甄茉介绍给陆明放, 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她有这份心思说明她心里对陆明放没有男女之情, 忧的是陆明放拒绝了, 说明陆明放心里分明对她有别的意思。
李昱辄想起南平王之前同他说过的话,陆明放确实也是一个不错的将才,当初他也是恼怒于陆明放替唐宁隐瞒诈死实情,才会撤了他的副将之职, 又看他武功实在不错, 便留他做了宫里的侍卫。
李昱辄看着案上的书信,是边境发来的,信上写着姜国的主帅赫连风正在边境进行大规模练兵,怕是要闹出什么动静。
赫连风这个名字李昱辄是知道的, 那时他与唐宁认识后,唐宁经常和他聊起过这个人。当初两国打仗时,唐宁和唐大将军没少和这个人交过手。起初他还只是一个副帅,主帅另有其人。后来唐宁十七岁的时候, 亲自率领一支奇兵突袭敌方军营,往姜国主帅的心口捅了一个窟窿,使得他昏迷多日, 失去了战机, 姜国战败。
后来赫连风便取而代之做了主帅, 对大齐又发动了一次进攻, 便是唐宁诈死的那次。那时不断有战报传来, 说赫连风布阵打仗的作风要比那个主帅狠辣太多,唐宁打得很是艰辛,两国军队都伤亡惨烈,就算后来唐宁险胜,齐国军队亦是元气大伤,就连唐宁也受了很严重的伤,以至于后来陆明放对大军称唐宁重伤不治而去世,军中也没有人站出来怀疑。
如今过去三年,赫连风摆明又要卷土重来,着实让李昱辄伤神,他决定让陆明放带五千精兵去支援边境的将士们,若是赫连风真的要攻打齐国,陆明放怎么着也能抵挡一阵。
这时,赵潜进来通报,说岑幼青求见。
李昱辄纳闷她怎么会进宫来,但还是让她进来了。
岑幼青此番是来送请帖的,她告诉李昱辄,她要和沈谦之成亲了,希望到时候李昱辄能去参加。
其实如果今天她没过来,李昱辄是准备将沈谦之调离京城做一个地方县丞的。以沈谦之目前的能力还无法留在京城做个京官,当初李昱辄破格让他做探花留在京城是为了留住唐宁,如今唐宁因为唐大将军的事情,应该不会再轻易离开京城,而沈谦之是小地方出身,虽然是个可塑之才,但毕竟目前格局有限,姑且让他从一个县丞开始磨练。
可是今日岑幼青告诉他两人要成亲了,李昱辄下放沈谦之的决定便要再琢磨琢磨了。
他欠岑幼青一个人情,当初他以为唐宁和沈谦之在一起相处了三年,应该是有些感情的,便安排岑幼青接近沈谦之。后来才发现唐宁并不喜欢沈谦之,是自己多虑了,可是岑幼青已经取得了沈母的好感,岑尚书也将沈谦之视为乘龙快婿,他也曾提醒过岑幼青若是不喜欢沈谦之,可以随时抽身离开,可今日岑幼青既然决定要嫁,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将沈谦之继续留在京城,便当是还她这个人情了。
唐宁没能撮合成陆明放和甄茉,倒也没有气馁,毕竟还有一个大哥呢。
她带着甄茉去太医院换药,换药这种事情不需要陈伯庸亲自来,但凡一个细心的医士都能帮她换。
唐宁趁着甄茉换药的时候,跑去找陈伯庸,问他有没有法子治疗先天性腿疾。
陈伯庸正在喂小白鼠,闻言瞪了她一眼:“老夫每天都很忙的,你以为老夫很闲么,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找老夫?”
唐宁心中一喜:“听您这话的意思,您好像并不把这腿疾放在眼中?那就是说您能治了?”
“不能!”喂完了小白鼠,陈伯庸站起身来,转身又要去捣药。他瞥了一眼唐宁,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又道,“周城出现了瘟疫,陛下命老夫尽快研制出治疗瘟疫的药来,老夫现在实在没空管你的事。”
“周城闹瘟疫了?”唐宁吃惊道,“是什么样的瘟疫?”
“谁知道叫什么瘟疫?以前咱们大齐还真没见过。”陈伯庸皱着眉头说。
“那染了瘟疫的人是何症状呢?”
“突然高热不退,继而呕吐、腹泻,浑身疼痛,”陈伯庸一脸凝重道,“这场瘟疫和以往瘟疫最大的不同在于,染了瘟疫的人,最后身体内外都会出血,也可以说是七窍流血而亡,实在可怕。”
“这么严重?”唐宁听着他描述症状,好像觉得有些熟悉。
“不过现在染了瘟疫的人尚还不是很多,所以老夫要抓紧时间研制出解药来,否则恐怕整个周城的百姓都要遭殃了。”陈伯庸抓了些药来,低头认真挑拣着,见唐宁许久未说话,便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吓傻了?”
“不是。”唐宁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中瘟病。”
陈伯庸呵得笑了一声:“咱们大齐第一次出现这种瘟疫,你怎么可能见过?”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唐宁:大齐国是第一次出现这种瘟疫,但是不代表别的国家没有出现过。
“姜国!”唐宁终于想起来了,“姜国好像出现过这种瘟疫,症状同你描述得一般无二,染了这种瘟病的人,最后都是七窍流血而死的。”
“哦?”陈伯庸惊讶地看着她。
“我记得当初姜国很快就控制了这场瘟疫,应该是他们那边有治疗这种瘟疫的药材是咱们大齐没有或者罕见的。”唐宁提醒他道。
陈伯庸一拍大腿:“我去查查医书看看姜国盛产哪些药材去。”他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唐宁,有些奇怪道,“丫头,你怎么会知道姜国的事情呢?”
“我……”唐宁一时语塞,想了想,便拿“安歌郡主”的身份做掩饰,说,“我不是很小的时候就走丢了嘛,在被父王寻回之前,我在各地流浪了许久,都是听民间的百姓说的。”
陈伯庸也多少知道“安歌郡主”的身世,见她这样说,便将信将疑地走了。
其实唐宁还有一些话没同他说,她在姜国待过一段时间,撞上过这种瘟疫,如今这场瘟疫却在大齐出现,不免让怀疑这场瘟疫不是天灾,而是人为。
虽然现在还只是猜测,但是她有必要去告诉李昱辄一声。
甄茉换好了药,唐宁便让她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抬脚往李昱辄的宫中走去。
她刚走到李昱辄的宫苑门口,便看到岑幼青从里面走了出来。
唐宁一时有些惊愕,对方似乎也没想到会遇到她,短暂的慌乱之后,便立即给她行了礼:“见过郡主。”
“你怎么会在这里?”唐宁问她。
“小女是来给陛下送请帖的。”说着岑幼青又从袖子掏出一张来,双手递给唐宁,娇羞道,“我和沈哥哥要成亲了,希望郡主到时候也来喝一杯喜酒。”
沈哥哥?沈谦之么?
唐宁翻开请帖一看,上面果然写着沈谦之的名字。
岑幼青见她没有回答,便小心翼翼地又问了一句:“郡主会来吧?”
唐宁其实并不想去,毕竟她和沈谦之见面的话会很尴尬,可是她又不好当面拒绝岑幼青,便先应着,想着待以后找了理由不去便是了,于是她点了点头:“嗯。”
岑幼青见她答应了,很是雀跃:“多谢郡主赏脸,那小女就先回去了。”
“好的。”唐宁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心中的疑虑不消反涨:一是疑惑沈谦之居然这么快就要和岑幼青成亲了,二是疑惑以岑幼青的身份,怎么能单独进宫?而且还能亲自给李昱辄递请帖?
唐宁带着满腹的疑问走了进去,赵潜见是她,都不用向李昱辄通报便让她去了李昱辄的书房。李昱辄见她推门进来,很是惊喜,搁下毛笔道:“怎么想着主动来看朕了?”
唐宁径直走到他面前,说:“我刚从太医院那边过来,有事想跟你说。”
李昱辄以为她又查到了关于太后或者唐大将军的线索:“你又发现什么了?”
唐宁凑过去,小声道:“我方才听陈伯庸说周城闹了瘟疫,我怀疑那瘟疫不是偶然的,是有人带进周城的。”
李昱辄没想到她说的居然是这件事:“以往闹瘟疫多是在冬春季节,可是现在才入秋没多久,就发生了这么严重的瘟疫,确实有些奇怪,但也并无可能。”
“可是以前姜国也出现过类似的疫情。”
“姜国?”
唐宁脸色凝重道:“我也只是怀疑,但是我觉得你多留意一下姜国最近是不是要闹什么事情。”
“被你说中了,姜国最近确实不□□生。”李昱辄将他方才看过的边境传来的书信递给她,“你看看。”
唐宁接过书信,看了李昱辄一眼,确定这封书信她可以看之后,才打开来瞧。
上面写得正是赫连风练兵的事情。
“又是赫连风!”唐宁拧着眉头道,“这家伙很难缠的。”
李昱辄道:“所以朕打算派陆明放前去边境,以防赫连风真的会带兵犯境。”
“陆明放对付不了他的,你让我去吧。”她与赫连风算是棋逢对手,此人善用险招,唐宁与他交手过多次,还算了解他的套路。
可李昱辄不同意:“陆明放也跟随你这么多年了,朕相信他有这个能力的,你不是还要留下来查你爹的事情吗?况且现在赫连风那边还并未真的有动作,就算哪天他真的带兵越境,届时陆明放打不过他,你再去也不迟。”
“那好吧。”唐宁悻悻地应下了,毕竟没有李昱辄恢复自己将军的身份,她也无法带兵打仗。
这个时候李昱辄想起了和陈伯庸一样的问题:“不过你怎么会知道姜国发生过和周城一样的瘟疫?朕这边都没有听说过。”
李昱辄和陈伯庸不一样,陈伯庸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唐宁姑且还能糊弄他一番,可是她不能再拿糊弄陈伯庸的那一套来糊弄李昱辄,只好同他说了实话:“其实三年前我诈死之后就发烧了,烧得迷迷糊糊的辨不清方向,误入姜国,被姜国的人抓起来了。我在姜国待了半年多,寻了个机会跑出来。为了躲开追杀跳进了雪坑,后来才被沈谦之的母亲发现,将我救走的。”
“什么?”李昱辄听到这里,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你被姜国的人抓去过?他们那时认出你的身份了吗?有没有伤害你?”
“多少是吃了点苦头的。”唐宁目光闪烁道,“不过现在都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一点事情都没有吗?”
“真的没事了?”李昱辄后怕道。
唐宁笑道:“你又不是没找太医给我看过,我身上除了点旧伤,哪还有别的毛病。”
李昱辄想起那时候在客栈,她被唐墨误以为有孕而灌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汤药而晕倒时,他的确请太医过去看过,太医也说她的身子十分健康。李昱辄这才放下心来,不过心中疑窦又生:“他们既然已经认出你的身份,为何还能留你性命?”
“姜国君主很是欣赏我,想让我留在姜国替他卖命,我为了活下去只好假装先答应他,待他松懈之后,才得以找机会跑出来的。”唐宁诚恳道,“我真的只是假装答应他,绝对没有做过任何有损咱们大齐的事情。”
“朕相信你!”李昱辄一把将她拉进怀里,紧紧地抱着,“只要你能活着,你做什么都可以。”
“你这话说的,分明还是不相信我!”唐宁推开他,言语铿锵道,“我爹一生忠君爱国,我是他的女儿,是绝对不会做卖国贼的!”
“朕怎么会不相信你呢?”李昱辄将她重新纳入怀中,“朕只是第一次听你说起这件事,一时有些吓到了,你在那姜国,定然也受了不少委屈。”
这话倒是说得挺对,她在姜国确实受了很多委屈,刚被抓进去的时候被打得很惨,那赫连风听说她被捉了,亲自到狱中观看她被人用沾了盐水的鞭子抽打,一边看一边哈哈大笑,直到她身上的衣服被抽碎了露出了裹胸,赫连风才叫停,惊愕道:“怎么是个女人?”
她吊着一口气啐了他一口:“女人怎么了?你还不是败在我手下?”
赫连风像是受了奇耻大辱一般,亲自拿过鞭子要抽她:“你死了,就没人知道老子败在女人手里了!”
她冷笑一声:“自欺欺人。”
一声剧烈的鞭响落在她的耳边,那声音震得她耳朵流出血来,可身上却并无疼痛。
他那一鞭子居然抽空了。
短暂的失聪之后,唐宁正想嘲笑他,却听见他说:“老子从来不打女人,你不值得老子破戒!”
他自己不打,也不让别人打了,后来还命人送了伤药过来,让唐宁捡回了一条命。
这件事她没有同李昱辄说,怕李昱辄知道了会想得更多。至于姜国君主欣赏她一事,她倒也没有撒谎,姜国君主确实许诺给她权力和地位,只要她心甘情愿地为姜国卖命。可是唐宁是绝对不会背叛大齐的,她与姜国君主虚与委蛇了半年多,后来她偷了一件士兵的衣服,才混过姜国的防线,终于逃脱。
这也是为什么今日她一听到赫连风的名字就忍不住想要立即带兵前去和他打一场,实在是因为在姜国的那半年,她被他欺负得够呛。
那些她在姜国的回忆实在太憋屈,如今想起来心里亦是非常不痛快,更不痛快的是,李昱辄抱了她许久了,也没有要撒手的意思。
唐宁挣了挣,说道:“陛下,我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你放开我,我要回去了。”
李昱辄虽然放开了她,却拉着她的手说:“你难得主动来找朕一次,再陪朕坐一会儿吧。这几日又是瘟疫又是赫连风的,实在叫朕伤神,你陪朕说会儿话。”
“说什么?”唐宁并不想留下来,忽然瞥见他案上的请帖,和方才岑幼青递给自己的一模一样,便顺口问了一句,“你和岑幼青关系很好吗?她居然能进宫亲自给你送帖子?”
李昱辄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转念一想,便猜到许是她方才与岑幼青见过了,于是也没有瞒她:“小时候太后经常邀请她的母亲,也便是岑夫人来宫中聊天,便是那时朕认识了她。后来岑夫人与岑尚书感情不好了,也鲜少见太后再邀请岑夫人进宫了。”
唐宁奇怪道:“哦?太后和岑夫人关系很好吗?为什么会邀请岑夫人进宫?”
李昱辄也说不好:“这个问题,朕还真没有想过,许是岑夫人合太后的眼缘吧。”
唐宁看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岑幼青当初主动接近沈谦之,是你授意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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