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人嗟

12.汴京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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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过早饭,我二人再次上路赶往瀛洲西境——月前的那片疆场。
    李潇何料定苏婧衣会出现,缘由无他,只因蜀国已故武安将军埋骨在那里。他还告诉我,那个人叫白夜。近些年来九州之上英豪辈出,白夜便是这其中难得一见的少年将军。
    李潇何这个人我大概知道一点,人没什么情绪,出自他口的话更是没有情绪,遇见不顺心的事物往往付之一笑,有什么合意的也不过一句“尚可”。这般吝惜言语的人,既肯作出如此评价,便知白夜曾是多么得意的一位少年将军。
    世间可悲可笑的地方就在于此了,但凡是人,凭他生前如何富贵显赫,死后皆不过青萍之末、草莽之间一个土馒头。他是如此,我是如此,没人逃得过如此。
    大概我走神走得太远,没留意到李潇何何时转过身来,只愣愣地走,直接就撞上他胸口。我摸着撞疼的鼻子问他,“怎么了?”
    他低头,睨着我将右手摊开,露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给我看,竟是小月子养的幻灵鸟。
    “白团?”我难以置信,捏着鸟腿儿将白团提起来,被它拿鸟喙啄了一口,忙不迭又将它扔回给李潇何,摸着被啄的指头道:“长逍,你帮我把它腿上的竹筒解下来。”
    他依言解下来给我,又给白团顺了毛将它放了,白团于是欢快地围着他扑腾翅膀,一看就不是正经鸟。
    我不理他们,从竹筒里抽出纸条一看,只四行细瘦的小字:卿卿吾妹,兄已脱困。今送白团入境,定能助尔成事。
    这个……
    小月子他大概忘了,白团向来有些不待见我,自然,我同样也看不惯它很久了。这倒真不是我的问题,只因白团一开始就对我爱搭不理,我好心要跟它亲近,逗它许久都没用,仍然连根鸟毛都摸不得。摸一下咬一口,摸一下咬一口……就这样,直至十根手指头都被它咬了个遍,我便在盛怒之下,一爪子将它拍到地上,从此结下了仇。
    李潇何见我形容凄楚,忍不住问道:“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我将纸条塞他手里,让他自己看,一边望着他肩上圆滚滚的鸟道:“我其实跟白团有些过节。”
    也许他无法想象人跟鸟之间能有什么样的过节,面上竟有些忍俊的意思。看完之后,李潇何淡定地总结了一下:“其一,冷兄弟既已脱困,说明他已经知道无妄城的底细,并且走出了幻境。其二,白团能自由穿行于天演幻境并找到这里,我们跟着它倒也是一条出路。”
    话毕摸了一下白团头顶绒毛,见它舒服地眯了眯眼,又转身对我道:“我看它脾性还算温顺,问题应该不大。”
    我这才发觉,白团似乎对李潇何很有好感,于是更加坚定白团其实是个女娃娃的想法。但小月子当初回我的话掷地有声响在耳边:万一白团它就好男风,是只断袖鸟呢?
    想到这一层,不禁更加嫌恶瞪了一眼断袖的白团。
    李潇何却似忽然想起什么,扇子又开始往手心敲:“据说幻灵鸟喜阴喜凉,按理它应该在前方余航山一带等着我们才是,却为何守在这样不著寸草的地方?”
    我被他一语点醒,立刻明白他的意思,恍然道:“长逍你可知道,这世间无论怎样完美的幻境都会有缺口,我虽找不到白团却可以,这周围必定有一处。”顿了顿,“我兴许现在就能带你去见苏婧衣。”
    他却忽然改了想法,一叠声敲着扇子,兴味盎然道:“缺口吗?”
    我觉得莫名其妙,“那苏婧衣……”
    他说不急:“我倒想看看,那所谓过往是个什么模样?”
    坦白讲,我其实还挺不能理解他的思维。自家老婆跟旧情人的爱恨纠葛,究竟有什么好看?却也只能眼睁睁看他用扇子将白团从肩上一扫,白团当即在我们头顶盘旋两圈,径直朝着东方飞去,忽然遁入一片虚空。我立刻从那方祭出华门,想也没想,拉着他便踏进去。
    华门以内幽暗阴森,只遥远前方透出一星光亮。我情不自禁抖了抖,心想长年混迹贵族门庭的李潇何大概没见过这个阵仗,于是握紧了掌心里的手,正要说点什么分散他的注意力,叫他别慌。他却加重力道将我回握得更紧,反过来宽慰我说:“不用怕。”
    “……”他大概误会了我的意思。
    “我其实一点也不怕。”
    “不怕能抖成这样?”
    “我抖是因为我怕冷。”
    他下结论:“所以,还是怕。”
    我终于被他绕进去了……
    逆着那道白光踏出华门,我反射性抬手捂住眼睛,缓了一缓,半眯着眼不自觉往前边挪。刚挪两步,被李潇何从背后一拎,拎回了原地。
    我想说“长逍别闹”,待看清情形,才晓得真不是他闹。此处江阔云低,起伏山峦并着辽阔土地都如磅礴画卷寸寸展开,分明是一方极高的悬崖,我俩站在断崖边,只消再走几步,便能成功掉下去。
    山风徐徐,拂过面颊。我回转过身同他道谢,但见他长身立在那里,微眯着眼,俨然一种傲睨万物的姿态。不免怔怔望着,心想所谓“龙凤之眼,帝王之相”也不过如此罢。
    李潇何被我看得受不住了,“你再看,我推你下去。”
    政治家果然都喜欢吓唬人,我忍辱负重别过头,冷声冷气地问:“这里就是蜀国吗?”
    他保持着一贯严谨的态度:“确切的说,是蜀国都邑,汴京。”侧过身去,猝不及防问我道:“阿醺,你可知幻术的奥义是什么?”
    “以假乱真?”我当然不知道。
    他道:“移神易知,攻破心防。”出于对我智慧的怀疑,他转过头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好奇我为什么来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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