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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熹微,匡尘在前方的河流饮马,树叶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像一块块水晶随风碰撞,水流的声音淙淙悦耳。
匡尘走过来阻止了我继续残害生灵的动作,拯救那条被我残害得死都不能好好死的小鱼。
“在想你哥哥?”
我抬起头对他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没好气地捡起一块黑炭朝着他素净的衣服上扔过去。
“关你什么事!”
他跳起来躲了一下,然后不嫌事大地蹲在我前面,笑着说:
“商公子临走的时候把你托付给我了,你说这关我什么事?”
我转过头不理他。
“你哥哥倒是很像一个人,想不想知道是谁?”
我不看他,见他的确没有主动说出来的意向,胡乱地点了点头。
听见那人一声轻笑,然后一个名字混着热气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越修。”
我一把推开他凑近的脑袋,然后狠狠地在他受伤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说话就说话,离我这么近做什么!”
“我这不是害怕你听不见吗。”
“我只是心情不好,又不是聋了。”
他沉默,我却有点心慌,上前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检查他的伤势,却被他避开了。
“对不起……”
“无事。”
“你莫生气,我……为什么你觉得我二哥哥和越修相像?”
匡尘转过身坐到了我方才坐的地方,接着是他一如往常的低沉语气。
“宫宴过后的第二天,凤歌将军不请自去了萧瑜的延华殿……
那时天正下着雨,淅淅沥沥地溅湿了回廊上的地面,水铺洒了了一地,映出宫殿墙壁上精美的雕花来,一双红色的绣鞋踩上了水渍中,抬脚间溅起水花三两。
因为是雨天,殿内已经上了灯,香炉里的烟气缭缭绕绕,对来人进行着无声的勾引……
萧瑜坐在椅子上,手掌细细摩挲着玉箫的尾部,眉眼温柔。梅书安静地站在他身后,凤歌进来时无声地对着凤歌行着礼,凤歌直接忽视她,对着萧瑜问道:
“萧国主,昨夜……”
“将军可是要找这把箫?”
萧瑜将那支箫在手中转了几个圈,缓缓抬起头看着凤歌。
凤歌疾步上前弯腰伸手要夺过的同时,萧瑜猛地起身将手背在身后,凤歌收势不及下意识自护转身却是稳稳地落进了萧瑜的怀里,凤歌抬头,恰好撞上那一双带着笑意的眼。
“将军身为女子,即便是钟情于在下也还是要矜持一些。”
凤歌恼怒,起身就要抢过玉箫,萧瑜料定了他的动作向着身后一藏。
“萧国主这是什么意思。”
“将军,非是在下不肯给你,而是这玉箫乃陛下亲赐,不敢就此贸然交予将军。”
凤歌眯眼:“萧国主……”
萧瑜但笑不语。
凤歌忽然向着门外走去,行至门槛时丢下一句邀请:“我新得了一幅殷老先生的《原上贴》,尚未鉴别真假,萧国主可有意屈尊府上一观?”
一直静立着的梅书听到“殷老先生”的时候手颤了颤,萧瑜玩味地看了貌似镇定的梅书一眼,然后温文儒雅的应了声。
凤歌走后,萧瑜示意梅书给他添茶,然后似是不经意地问道:“听闻先帝灭族时放火烧了殷府,所有的东西一概无存,怎么偏生还有漏网之鱼?”
“奴婢不知。”
“你舞技超群,想必对书画也颇有见解,不如明日与我同去?”
“公子所命,无敢不从。”
萧瑜轻笑,淡淡的嘲讽散播开来。梅书继续站在他身后,看着萧瑜的眼神多了几分惊疑。
凤歌的将军府在城中一个并不是很显眼的地方,所在的那一方街道零星的散落着几家住户,看着院子也是十分的平常。与它相邻的几条街道也并不繁华,只是相较于将军所在的同华巷多了几分人气。因而萧瑜走到同华巷时就下了马车,精致的绣鞋踩在巷中,却意外的一尘不染,他身后跟着梅书和一大队士兵。
萧瑜今日去向越修说明要出宫时,越修直直地盯了他半刻,之后才懒洋洋地让夏安给了一个令牌,还顺便派出了自己的贴身侍卫来“保护”他。萧瑜也都一一应了,越修看着无聊,名为请实为赶地把他们轰了出来。
萧瑜进府之后并没有看到凤歌,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出来解释着:“实在是不巧得很,将军前一刻刚被陛下召进了宫里。不过将军临走之前说过,若是萧国主来了就先在府里稍等片刻,将军不时就回来。”
而此刻的弘化殿里越修撑着头,下方跪着一群据说是来请愿的臣子,另一边则仅是跪了一个人,一个红衣服的女人。
良久之后才剑眉微皱,沉声道:“你们说……凤将军谋反?”
为首的几个臣子应声不迭,将凤歌前一日私自找萧瑜的事也说了出来:“凤将军乃国之柱梁,却与敌国国君私交甚密,还听闻私藏了罪臣殷家之书画,其心可诛!”
越修垂眸,而后随意地看向凤歌的方向:“歌儿,他们说的可属实吗?”
“一派胡言。”
越修勾唇,看着那些状告凤歌的臣子,眼神狠厉:“不知几位大人从何得知凤将军私闯延华宫?”
“自然是宫里的眼线告诉我的。”一个何姓大人脱口而出,等反应过来时立即狠狠磕了三个响头:“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越修冷笑:“何大人,你何罪之有?是你在宫中安插眼线之罪呢,还是诬告国之至宝凤将军之罪呢!?”
何大人磕头不断,泣涕俱下:“陛下饶命!微臣怎敢安插眼线,皆是一时情急,胡乱说的胡乱说的!”
“何大人是胡乱说的,其他大人呢?”
其余人等俯首,不发一言,抗拒的意思十分明显。越修微恼,正欲发作,一个年过半百的老臣颤颤巍巍地直起身来:“陛下,此非常之时,不可因女色误国。”
“魏国公,朕念在你是三朝元老,不忍降罪与你,还望国公慎言!”
魏国公缓缓跪下,挺直腰身双手持平拿着玉笏:“若陛下不许,臣愿死谏以清君侧!”
众大臣附和:“臣等愿死谏以清君侧!”
凤歌在一旁苦笑,她从未想过自己以性命换来的大臣竟要置她于死地。
越修忽然开始大笑,一边笑着,一边踩着金案走下来,众大臣看着他走到凤歌的身边,猛地抽出了侍卫的剑,众人屏息以待,而就在这一瞬,凤歌分明从越修的眼中看到了浓厚的杀意,正准备阻止的时候,越修手中剑已飞出,来势迅猛的刺进了跪在魏国公旁边的何大人胸膛,巨大的冲力使得他倒向后面跪着的大臣,血色渐渐氤氲了他的官服……
魏国公回过神来看见何大人身上的剑,目眦欲裂:“昏君!”
越修恼怒,疾步上前抽出了那把剑,抽出的瞬间血液喷出溅红了后面几位大臣的衣服和魏国公的脸颊,血腥味弥漫在越修的鼻尖,这种味道让他升起一种渴望,他缓缓地将剑架在魏国公的脖子上:“你说朕什么?”
魏国公啐了一口:“昏……”
越修手中剑已划破他的皮肤,就在这时凤歌徒手抓住了剑刃,对着越修微笑,说:“阿修,不要。”
其余的大臣见风使舵,跟着求饶:“陛下开恩!魏国公年老体衰,陛下开恩!”
越修怔住,任由着凤歌轻轻取下他手中的剑刃,然后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又看了看此刻才后怕的魏国公,走上前,抱住凤歌:“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凤歌点点头,然后悄悄地示意众大臣退下,于是一群人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几个人搀扶着魏国公,在临出门前,魏国公看着那个红色衣衫的女子,眼底的挣扎一闪而过。
等到人都走后,越修才放开凤歌,睨着她,神色冷厉:“你不该拦着朕,魏泽这个老匹夫,从他儿子死后就一直弹劾你,这一次又找了这么多愚蠢的帮手。”
凤歌低头:“是我欠他的,魏昂的确是因我而死。但那些大臣的确没错……”
“那你的意思是朕错了?朕不该维护你?”
“我没有……”
“退下吧,萧瑜应该到你府上了。”
凤歌临走之前回头:“修,你是不是累了?”
越修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着。
凤歌苦笑,低沉到听不见地声音散入风里:“我也累了。”凤歌回府之后便看见坐在正厅客位上的萧瑜,他依旧是一件青白的袍子,面前摆着一副茶具,茶雾缭缭,不知熏染着谁的心思。
萧瑜见她进来,温润含笑,又亲自给她斟了茶:“听闻将军府中有雪雾蒙顶,瑜素来爱茶,便私自求了管家泡了一些,望将军不要怪罪。”
凤歌心中微动,浅浅啄了一口,然后点点头:“萧国主当真好茶艺。”
萧瑜笑了笑并未答话,目光在凤歌手上停留了一瞬而后漠不关心的移开,又斟了一杯,喝完道:“瑜来时忘了带将军的箫,回去之后命宫人给将军送至府上。告辞。”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凤歌讶异,而后释然一笑:“都说茶艺好的人都有好心性,此言不差。”
萧瑜抬眸,轻笑:“若是将军觉得歉疚倒也可以邀瑜出来走走,”顿了顿似乎是斟酌着道:“皇宫虽好,待久了却有些闷。”
凤歌下意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对着萧瑜展颜一笑。萧瑜被她的笑晃了眼,直直地看了她好久,直到凤歌咳了几声才收回眼神作罢,然后不偏不倚地对凤歌做了个揖就要离去,凤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住他。
“上次与你说的殷老先生的《原上贴》一事是真的,前几日有个自称是殷家旧部的人偷偷在民间贩卖,无意中被我的下属抓住,缴获的东西里面就有一幅《原上贴》,我看过一些,当是真迹。”
萧瑜一愣,然后滴水不漏地笑道:“在下可有机会一观?”
凤歌点头,命人去将帖子寻来,再次邀请萧瑜坐下,眼神却被东张西望的梅书吸引住,想到越修对自己说过的话,无声地笑了笑。
帖子拿来之时,萧瑜双手接过,慢慢展开来看时却有意无意的挡住梅书的视线,他身体虽然瘦削却也将身后的梅书挡了个严严实实,凤歌也有意配合着萧瑜,直到最后收图的时候才让梅书瞥见了一角。
凤歌看到梅书魂不守舍的样子,叹了口气,然后笑着将帖子送给了萧瑜。萧瑜也笑着受了然后起身告辞。
等到萧瑜走后,一个嬷嬷样的妇人走了出来。
“小姐,这个人就是楚国的国君?倒是像个君子……”
凤歌揉了揉额头,然后无不惆怅地说:“他的确是个君子,想必也是个好的帝王。”
而在皇帝寝宫,越修依旧是一套玄色的中衣,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他也不擦,坐在一个椅子上看着传来的密报。
夏安看见拿着帕子走到他身后,刚准备上手就听见越修的声音:“不要管它。”
夏安垂手:“奴才去叫凤将军过来。”
越修翻密报的手顿了顿,然后将密报放下,闭上眼睛:“你来吧。”
夏安惊疑,却还是顺从地擦着。然后就听见越修的声音低低的响起:“夏安,她说她累了。”
“老奴是看着陛下和将军长大的,凤将军从小就跟着陛下,兴许只是说气话呢。”
“其实朕也累了。当初兴许不应该杀掉哥哥们,至少我死后……”
“陛下!”
“好了,逗你的,别擦了,明日去一趟延华宫吧。”
越修说完就去到了内殿,夏安服侍完他就寝之后,站在殿外看着如同星河的北凉皇宫,掉下了一滴泪。
“皇宫,老奴还能陪你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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