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都是几多时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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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熬汤送药的差事本来是教给楉余那小童做的,这小童平日在渊域闲散无聊的很,好不容易如今有点事情可做,自是十分乐意。我又何尝做过那夺人所爱之事?于是便将这桩美差欣欣然让给了他。奈何阿姐却不以为然,指着脑门教育我“说你死心眼,你还真死心眼,如此这般下去,便是煮熟的鸭子也让你放飞了。”
    我正寻思着这煮熟的鸭子如何才能飞得出去,莫不是修成了精?
    阿姐又与我道:“傻妹妹,古往今来多少情事是从这一蔬一饭、一朝一夕开始的,你不妨与他灌这几日迷魂汤,那孟极必定会对你服服帖帖的!”
    想到孟极自从来了之后便与我不甚友爱,整日对我不冷不热,爱答不理的,若是让他对我服帖亲近些也未尝不好,便应承了下来,成天与他费劲吧啦的熬那苦得要命的汤药。
    如今他既然亲自开口,我自是满心欢喜。表面上却仍然十分殷勤道:“因我一时疏忽让阁下遭受此等病痛委实是我的罪过,便是为阁下熬一辈子汤药也是应当,阁下实在是客气了……”
    言毕,孟极的神色似在十八层炼狱滚了三遭,与我道:“公主误会了,实是在下身体已经大好,委实没有再劳烦公主的必要。”
    此话,深得我心。我与他和煦一笑,再次殷切扔出一句:“我自是都听你的。”
    闻言,孟极的脸色红红绿绿一番交相辉映,很是热闹非凡。
    我欢喜地接过他递来的药碗,眼睛这么随意一瞥,却见孟极那白底云纹的衣袖被扯破一角,想是方才遛弯时无意间刮掉的,遂关心道:“阁下衣袍缺了一角,左右我也无事不若与你缝补一番。”
    孟极顺着我的视线向下望了望,十分漫不经心的撸了撸衣袖道:“想是不小心扯破的,就莫要劳烦公主了。”
    这有什么可麻烦的,我魔渊风气素来豪爽热情,今儿个你给我一个桃子,明儿个我给你个李子,皆是再平常不过的事。这孟极委实拘束扭捏了些,堂堂大丈夫,连一丝英雄气概都没有,想必都是在那天界落的毛病,改明儿定要给他改上一改。
    经过我一阵苦口婆心的劝说,那厮方才松了口,仍是不情不愿的把袍子塞给我。
    我接过他递来的物什,又顺手拈来几团雪幺蛛丝,在那袖口处为他仔仔细细一阵穿针引线后,看着手里的佳作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抬眼时却见孟极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我于是瞧着那片乍看像渔网,实则是雪花的补丁,朝他嘿嘿一笑开口道:“有些物什虽是耐看却不见得实用,譬如那漫山繁花虽是鲜妍美丽,还不是春绽秋逝,碾作一缕哀尘。这袍子虽是看着不甚美观,穿着却是实用的很,阁下不妨一试?”
    “如此看来,确实实用的很。”孟极掂了掂手中物什,“这丝线倒是坚韧别致,不知是何物所制?”如玉手指在那补好的袖口处细细摩挲着,发出沙沙轻响。
    看着那莹白柔韧的雪幺蛛丝,不免让我想到了阿幺的些许旧事。
    阿幺本是凡间一只普普通通的雪幺蛛,过着冬生夏藏的悠闲日子。直到几千年前的某一日,听闻西王母的女儿与天界某神仙定了亲事。可怜天下父母心,西王母虽坐拥一方仙山,无上尊贵,却终归还是个母亲。何况万把儿千年里与东王公就那么一个宝贝闺女,自是掏心掏肺的想把全世界最好的物什留给她。于是就命天庭织匠为她的宝贝女儿赶在成亲之前做一件五彩霞帔。
    须知天界别的没有,那冗仙散仙倒是颇多,本来那五彩霞帔不出数日便能顺利完工,谁知那天蚕却不堪重负,丝没吐出多少却一个个吐出了血,接二连三纷纷病倒。
    此事一出自然是在天界引发了不小的轰动,天家虽食人间香火,这衣裳却是靠天界供给,那天蚕自然也不是专供西王母一家织衣所用,此番无疑让天界诸神拮据了许多。
    西王母行事倒也十分恣意随性,事发之后,人界之中但凡是能吐丝的物种,皆是被她一阵挥手点化,白日飞升位列仙班。
    碰巧,阿幺便在那点化之列,于是顺理成章的做了神仙。
    一日,阿幺为天庭织匠送去吐好的丝线,返还之时却恰巧碰见了掌乐之神娥陵氏之子——娥陵霖夷。那娥陵霖夷此番上界也是为了与众神一齐商讨小公主成亲之日的礼乐之事,不成想途中却遇到了阿幺。
    这诸多不凑巧碰在一处,就孕育出了爱情的火花儿。
    雪幺天生貌美,那娥陵霖夷甫一见面便对阿幺一见倾心。此后,更是假借修琴之故频频接近于她。阿幺虽然历经人事沧桑,到底还是个初尝情爱的无知少女,那娥陵霖夷又对她秉着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态度一阵穷追猛攻,二人自然而然坠入爱情的泥潭,弥足深陷终是不能自知。
    本来是一桩郎有情妾有意的美事,可奈何事情有时就是那么的不尽人意。谁都没想到赶在西王母嫁女的当口却出了一段不大不小的插曲。
    天庭许久不闻喜事,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西王母嫁女的日子,天界众神能来的自是都赶来沾一沾喜气,不能来的也纷纷递上喜帖,表示恭贺。
    英灵殿内,众神等了许久却不见新娘子出来,这做神仙的想必平时也是烦闷无聊的很,于是就这么一个两个的打起了闲嗑,聊起了八卦来。
    有的说是那西王母棒打鸳鸯,硬是逼着亲生女儿应下这门亲事,那小公主想必也是个性情女子,便和她的情郎,呃,私奔了;
    另有说,那西王母的未来女婿实是一个隐藏的很深的短袖,小公主撞破奸情后悲痛欲绝,呃,自杀未遂。
    正当众人猜测疑虑的当口,西王母及时出面澄清了此事。
    原来是那小公主的五彩霞皮不晓得何时溅上了一滴殷红的鲜血,那小公主想必是个十分迷信的神仙,一口咬定成亲当日见血是个十足十的凶兆,这么一气之下,呃,不嫁了。
    西王母无法,只好请神首罗侯星君为小公主另择良辰吉日完婚,不料那天公也忒不给面儿,这下一个良辰吉日硬生生落在了一千五百年后。一千五百年的时间委实耽误了几代人的成长。西王母嫁女不成,抱孙就更不成遂十分恼怒,便命人昼夜追查此事,这追本溯源,便牵扯到了阿幺的头上。
    众神这才晓得原来是神女阿幺为掌乐之神娥陵霖夷修补琴弦,不小心割破了手指,那滴血便十分不凑巧的落在了小公主的五彩霞帔上。
    西王母一气之下便将阿幺贬入六道轮回,受生老病死之苦。那娥陵霖夷倒也颇为重情重义,想也没想便随着阿幺堕入了凡尘。
    却不知这娥陵霖夷此举委实冲动了些,他这一跳不要紧,天界的礼乐便无人看管。天帝陛下便紧跟着西王母愤怒的脚步,震怒之余下了死令,让那娥陵霖夷和阿幺生不能相识,死不能相知。总之便是老死不得往来。
    阿幺因执念太深不得转世轮回便来到了魔界渊域,阿爹对她颇有几分欣赏,便让她在那杳冥殿里掌管魔界入籍之事。是以,阿幺平日里除了变些冰凌子,吐些织衣所用的丝线,为哪个新来的小兽登记造册入一入魔籍外,便是每日往那幽冥渡口走上一遭,将之望上一望。
    奈何几百年过去,那娥陵霖夷却一直未曾出现,人间轮回近百世,终是不得见面。
    这场由一滴血引发的血案遂就此告一段落。
    ……
    这一口气说完,我顿觉口干舌燥,径自走到那桌案旁倒了一杯茶水,咕咚咕咚的饮了几口。
    放下杯盏,忽闻孟极了悟的哼了声,眼波流转似是陷入深思。我这才一拍脑门,恍然记起今晚还有要事没做,便与他告辞匆匆离去。
    阿爹寝殿门口,两个魔兵一左一右歪着头正在打盹儿,我踮着脚尖悄悄潜入殿内,熟门熟路的从第二排倒数第二个柜子里掏出了那个雕花小瓷瓶,搁在手里晃了晃,确定无误后,正欲踩着猫步溜走,却见隐隐纱烛中,有甚物什在第二排架子和第三排架子棱角缝隙处飘忽晃动泛着银光——
    呃,貌似是一方锦帕?
    “何人擅闯魔帝寝殿!”
    正欲将那物什扯下来瞧瞧,不料殿外传来一声大喝,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着实让我的小心肝砰砰跳了两跳。眼见着朱漆大门由外向内被人推开,情急之下我夹紧尾巴哧溜溜地从窗口窜了出去。
    那冥王和我们仅仅隔了一道忘川,乃是近邻,又因此前得了阿爹的些许照拂,替他处理了些逞凶害人的恶鬼,遂对我们分外热络些,隔三差五便送些礼品来联络联络情感。
    据他所说,此药乃是大补,对爹爹这种活了数千万岁的神兽大有裨益,可强身健体,少则也能年轻个几百万岁。
    我舔了口那粒鹌鹑蛋般大小、滚黑滚黑的药丸,除了有些辛辣之外无甚稀奇。虽是其貌不扬,不过这世间好物,多半是大隐隐于市,这么一想也就释怀了。俗话说良药苦口,爹爹吃了尚且能年轻个几百万岁,若是给孟极吃了岂不是要重新回到娘亲的肚子里去?
    一番深思熟虑后,我决定先给孟极吃一半瞧瞧效果如何,别有什么副作用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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