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魂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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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瑾元深深叹息，抑制住自己颤抖的声音，艰难开口：“仇医老，可……有想出其他办法……我……”瑾元到嘴的最坏的打算终究没有说出口，到“我”这里生生顿住。
    仇医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娘娘，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要施行您那项计划。”
    呵——事情已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了么？
    瑾元抚摸着腹部的素手将衣裙抓得褶皱，心底一阵揪心的痛。
    她斜眼微挑，锦瑟已轻飘至身旁，将皇后从榻上扶起，托着皇后的左手走出珍珠帘。瑾元在仇医老面前站定，撤开了锦瑟的帮扶。
    此时，仇医老也从座椅上起身。
    “罢了，医老，届时……若真的……还得麻烦您老了……”瑾元咬紧牙关，微闭了一下眼，“……一切后果我将直接向帝君坦白——瑾元在此，不胜感激。”
    瑾元在医老面前用了一个“您”的尊称。
    说此话的同时，她不顾身怀近七个月身孕的风险，第一次向这个德高望重的老御医行了一个作揖礼。
    作揖礼，即两手相握伸出，朝值得尊敬的人拱手作揖，头部紧贴手背之上。
    按理来说，瑾元皇后只需吩咐仇医老一声，便宜行事即可。然而，对这样身怀七月身孕，又是本朝帝王的结发之妻的瑾元皇后来说，给当朝一位三朝元老的仇医老却行此大礼，可谓此事的分量有多重。
    。
    凤都九霄城，皇后寝宫凤来宫，宫内险象环生。
    瑾元皇后在宫内闲步，安胎，胎儿已七月有余。当踏上门槛时，一时不察，没能踏过门槛，被绊住脚而前倾跌倒。腹中胎儿先于母体堕地，羊水破，血水流满周身，显得狰狞不忍直视。
    一时间，宫女嬷嬷急乱阵脚，幸得偏殿一直备着产婆和御医，及时救治。奈何胎儿月份不足，又因意外所致，难产。
    九天帝闻讯，立即下达诏令：请天监司祭天。后赶至皇后宫，九天帝也被拦于偏殿外。
    房内，偶尔传出几声痛苦的悲鸣；房外，九天帝负手观天，众朝官及侍者皆虔诚跪地，朝天跪地，恭候帝子安然降临。
    帝后情深，九天帝虽颜色内敛，喜怒不形于色，然终能从其紧绷的容颜上，窥探出他的心焦与不知终点的等待。
    所幸，焚心的等待终归有了结点。
    两个时辰后，瑾元皇后平安产子，帝后宫殿上方腾云滚滚，似龙状，纯白不染丝毫杂质，久久盘旋舞动不止。
    天显异象，天监司怎能不随侍左右？
    这不，天监司司长莫清风已疾步行来，脸上带着豁然的笑意，可眼中却多了一缕不可道明的忧虑。待到得九天帝面前，眼中的忧虑已然被一股喜悦替代。
    九天帝初为人父，龙颜自是欣悦的，他即使察觉到了莫清风眼中忧色，也还是被麟儿喜降的好心情给淹没了。如此一番下来，九天帝正欲着人封赏一应有功之人。
    稍时，一位已至古稀之年的老御医，待检查完刚出生的皇子后，在侍从的扶持下，缓步蹒跚走向九天帝。满是沟壑的面庞虽严肃，却被嘴角垒起的一丝笑意破功，细细注意，也可见其虬髯白眉轻微蹙起，似是有惑难解。
    九天帝看见仇医老已经出来，观仇医老颜色，便猜测到母子平安，立时心下一松。
    九天帝一双凤眼堆满笑意，“仇医老，慢行。哈哈，来人，给仇医老看座！”帝面向医老，口发命令，脸现几许敬重，“孤之皇后可好？”九天帝一手负于背后，一手朝仇医老稍微扬起。即使喜得龙子，九天帝还是本能地先问出了发妻皇后的安危，至于小皇儿，有仇医老在，一切皆可安好。
    仇医老到得九天帝面前，双手合起作了个揖，仇医老一双浊目目不斜视地看向身前地面，于作揖间，已然心思百转，待微微抬起头来，终声喉清朗道：“恭喜帝主，喜得皇子，帝后因产身心疲惫，卧床修养半月方可痊愈。皇子出，殿宇上方腾龙不止，此乃祥兆。然因皇子月份未足，被迫早产于世，臣观皇子面色青紫，不足月份，皇子今后或否身带隐疾，亦未可知，老臣甚为忧心之。”
    母子平安固然令人高兴，而德高望重的当朝医老也要担忧的隐疾，自然是棘手的病例，九天帝神情疏尔沉重起来。
    此时，垂立一旁的天监司长莫清风与低头侧目的仇医老余光相撞，莫清风已意会出仇医老意思，当即上前一步，见礼，“臣莫清风禀帝主，皇后产子，天显异象，云龙腾殿，翻滚不已。以是，臣破例窥得一丝天机，奈何天机不可泄露，臣斗胆告知，还请帝主三思而行。”
    九天帝面色凝重，弹指间，即道：“说。”声线遒劲掷地有声，四围鸦雀无声，隐约可闻小孩轻微的一两声啼泣。
    “臣斗胆，帝主喜得龙子，此乃凤鸣之幸；然——天降异象，龙子虽是踏祥瑞而早至，此乃有违天道，是故臣窥其天意，知之，臣请言：龙子天赐，违天早降，是盖体孱，须远离殿宇，着高人抚育教导，来日方长亦未可知。臣深知帝后情深，喜得龙子即要骨肉分离，此乃有违人伦，但考虑到帝子将来之安危与否——还请陛下明鉴，望陛下三思之！”天监司长恭敬跪地谏言道。
    半晌，凤来宫如同沉睡了般，一如百年前这座宫殿矗立于厮的寂静。
    倏而，一声衣帛撞上沉寂的静，在空中发出“呼啸”清响，装饰在华服上的串珠相撞的悦耳声音清脆而来，九天帝双手扶起天监司长，郑重道，“一切依莫卿所言，孤着后即安排此事，莫卿辛苦！”右手轻用力拍了两下莫清风左肩，九天帝人已转身，向帝后寝殿而去……
    是故凤鸣记载有云：
    凤鸣纪百年，冬末，降凤鸣帝子者，九天之子也。时，帝后早产，天有异象，波谲云诡，宛若腾龙。天监司长莫言：万物相生亦相克，择其顺者道矣，其不顺者逆焉。司长管中窥其一斑，乃谓之天机。是故警言与九天帝主，帝主纳之。
    凤鸣纪101年冬正月初，帝诏书天下：帝后瑾元为凤鸣首添龙子，龙心甚慰，特赐名帝子曰“九歌”，封隐太子。隐太子满月日，普天同庆三日。
    凤鸣纪102年夏某日，传闻：九天帝接见了一位花甲老者，此老生得鹤发童颜，颇有仙风道骨之气韵，卓卓不凡，而世人不知其来历。
    同年半月后，宫中传出：隐太子失踪，无迹可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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