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浴华年

第一章 锦瑟无端五十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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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芙扬城
    锦瑟殿
    “如今虽说是''七家分天下'',但众人心中也皆是有数的。这萧氏、洛氏以及北枢、缅东二部族,不过是依傍地势而起,趁火打劫发展起来的,终究是地盘太小,实力不足,迟早要被吞并,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北部的百里氏,西部的轩辕氏和东部的慕容氏才是真正有实力瓜分天下的三大家族。其中尤以慕容氏和轩辕氏最强,而百里氏次之。可众所周知,这慕容氏与轩辕氏可是世仇,绝不可能结交。依臣下愚见,君上当与百里氏交好,共同抵御轩辕氏。倘若这轩辕氏先结交了百里氏,那慕容家族的地位可就岌岌可危了阿!”说此话的人名唤穗原离,是个云游天下的说客,如今已白发苍苍,却依旧巧舌如簧。这舌头,便是他谋取荣华富贵的资本。有诗为证:巧舌揽天下之财,铜齿攘四方之变。
    此刻坐在穗原离的对面的,便是慕容氏新任国君——慕容清越。这慕容清越虽是女子,但论武功、才学、修为,皆是慕容氏新一辈中最杰出的。听了穗原离这番话,清越心中自有度量,但依旧面不改色,神情冷漠,端起案前的茶杯,一饮而尽。而后缓缓开口,对身边的仆从淡淡地说了句:“赏。”
    那仆从应了声:“诺。”便将赏了穗原离好些珠宝。
    穗原离虽对这新上任的慕容国君的冷漠态度有些不满,但好歹看见了钱财,于是便谢恩离去,继续北上撺掇百里氏去了。
    待穗原离走后,慕容清越遣退了身边人,唤玳顼觐见。
    原来这玳顼才是慕容氏真正的谋士,忠心辅佐慕容家族三代。若论年纪,他可同慕容清越的爷爷差不多,可却依旧是一副清俊飘逸的少年模样。
    那穗原离终究只是一个贪图钱财的说客,清越即便认同他说的话,也不会轻易发表意见。而玳顼则深得慕容清越的信任。慕容清越虽说性情孤傲,凡事都自有决断。但玳顼说的话,她还是会听一听的。
    玳顼踏进锦瑟殿,行礼道:“臣玳顼拜见君上。”
    慕容清越正背对门口伫立着,白色曳地的长裙,金光闪耀的皇冠,衬得她愈发地清冷高贵。她不曾转过来,亦不曾客套地让玳顼平身,而是开门见山,用一贯冰冷的调子说道:“穗原离今日劝本君与百里氏结交,你怎么看?”
    玳顼也知道慕容清越最是厌恶那些弯弯绕绕,便也直接说道:“臣以为,可以。”
    慕容清越没有说话,这是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玳顼接着道:“各大家族五百年左右更换国君,如今君上您最先登基,而轩辕氏与百里氏马上也会有新君上任。轩辕氏后辈中,轩辕魄整日游手好闲,无心参与斗争,这新任国君非他哥哥轩辕零莫属了。而百里氏后辈中,百里挽歌虽然才能略胜百里南璇,但终究是庶出,百里氏本就看重血统,上任的定是百里南璇。既然要结交百里氏,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联姻。清酌殿下还未曾娶妻,若派使者前去向百里南璇提亲,一来,慕容氏与百里氏可百年修好,联手抵御轩辕氏侵犯;二来,这西方安定了,君上便可安心清剿近年来愈发猖狂的缅东部落。可谓是一石二鸟,一举两得。”
    这玳顼可是字字句句都说到了她的心坎儿里。她本就有结交百里氏的打算,今日听穗原离与玳顼这么一说,便是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一向自信,甚至有些自负,做事独挡一面十分果决。但这是关系到慕容家族兴衰荣辱的大事,她必须要考虑再三,万分慎重。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变得冷漠,不再热情;变得谨慎,不再冲动。她开始学会斟酌考量,权衡利弊,而不是意气用事。她开始染上了一个国君该有的严肃稳重的气质。或许是她深知,肩上责任之重,她不能,也不敢,再像孩童时那般任性胡闹了。
    慕容清越沉默了一会,目光俶而变得坚定而明亮,她微微抬起头,缓缓开口道,“好。提亲之事,你派人去办吧。”
    “诺。臣下告退。”
    玳顼走后,清越踱步到侧殿,轻轻弹起了一架装饰华美的瑟,音调沉闷而忧郁,宛若山涧幽咽滞涩的冰泉,又似琉璃瓦下杜若的悲啼。清越自幼通晓音律,尤其弹得一手好瑟,如今技艺依旧娴熟,芙扬城内少有人能及。只是,那原本清丽明快的调子如今溢满了心事显得有些凄楚。她从开朗热情变得沉默寡言,身边的人都把她当做高贵威严的君主,却少有人真正关心、了解她。少女清纯而精致的面庞上,似写满了无限心事。本该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要挑起家族的重担……
    “清越。”少年清朗的声音打破了沉郁顿挫的瑟声。少年剑眉星目,身姿俊朗,脸上颇有一些玩世不恭的意味,飘逸松散的玉蚕白衫彰显其洒脱而随意的个性。这便是慕容清越那整日游手好闲饮酒作乐的亲生哥哥,慕容清酌。有诗曰:酌酒散花倚剑笑,原属芙扬慕容家。
    慕容清越抬起头,微微嗔笑道:“哥哥今日又去哪里饮酒了?”
    慕容清酌故作正经,特地行了个君臣之礼,道:“回君上的话,臣下今日去了醉梦轩小饮几杯,还特地带回了几坛上好的陈酿准备献给君上。”
    清越看他两手空空,便知此事不靠谱,却还陪他继续演下去,道:“嗯,你有这份心实在难得,不过……酒呢?”
    果然不出她所料,慕容清酌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道:“这酒嘛,臣下带回后就后悔了。这酒是什么,伤身之物啊,君上日理万机为国事筹谋,怎能因这酒而伤了玉体?臣下越想越愧疚,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最终觉得这酒还是由臣下代劳最为稳妥,便夜半将其饮尽了。”
    清越忍不住笑了,摇了摇头。自己这哥哥都这么大了,却还狡黠的像个孩子。
    看着清越笑了,慕容清酌也露出清朗的笑容。清酌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为了逗妹妹开心罢了。清越自登基以来,就未曾真正开心地笑过几回。这些清酌都看在眼里,虽不曾言语,却还是心疼妹妹的。
    清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仍同他打趣道:“难得你一片忠心,本君给你些赏赐,如何?”
    这着实让清酌意外,心想莫不是北枢前几日进贡的好酒?一想到酒,清酌便起了兴致,却还要故作矜持道:“臣下实在不敢无功受禄。”
    清越渐渐敛起了笑容,似平日般严肃,正经地道:“并非无功,我正有要事同哥哥商量。这边境虽安稳了数百年,可如今轩辕一族势力渐起,日后必定会打我慕容一族领土的主意。按照现在的局势,一旦开战,我族未必会占上风。为了大局考量,我族应今早联络百里氏,互相照应,以备不测。而最好的方法,莫过于联姻。哥哥若能同百里南璇联姻,局势便乐观得多了。这赏,你可愿领否?”
    慕容清酌也并非不学无术,虽说不理世事,但关键时刻还是会替妹妹分忧。在这关系大利害的事上,他也表现出难得的正经与认真,道:“身为慕容族后人,联姻之事本就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只是问题有二,我与那百里南璇从未见过面,贸然联姻会不会略显仓促?再者,在慕容氏与轩辕氏千万年来的斗争中,百里氏一直保持中立姿态,他们未必会同意与我们联姻。”
    清越微微思量,道:“第一件事好解决,若是百里氏同意了,安排你们见个面即可。且世人皆有耳闻,这百里南璇是百里氏第一美女,又是嫡出,论容貌地位与才情皆是可以配得上哥哥的,相信哥哥见了她也定会喜欢。可这第二件确实有些麻烦,我们既想到联姻,难保轩辕氏不会。若是百里氏两边都不肯得罪倒也就罢了,倘若与轩辕氏联手……怕是有些麻烦了。”慕容清越皱了皱眉头,神色似有些凝重。继续喃喃道:“此事我已派玳顼着手去办了,但愿还不晚。”
    “但愿不晚……”这话既是说给清酌的,又是她心中一直担忧的。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总有隐隐的不安,这种不安之感今日愈发强烈。或许是自登基以来她的压力太大了,又或许是近日忙于政事太过疲惫了,她觉得头微微有些酸痛。便伸出纤细修长的玉手,轻揉了揉太阳穴。
    清酌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于是安慰她道:“玳顼办事一向稳妥,不会有事的。你近日太疲累,好好休息吧。”说罢,便点了一炉安神的紫檀香,香炉吐露着缥缈朦胧的白烟,清淡而迷人的味道让清越感觉很舒适,她便轻轻伏在瑟上,安然入睡了。
    原来清酌近日特地学了制香,为了让妹妹睡得安稳些。待清越睡熟了,他便将清越抱到榻上,替她摘下发间沉重的皇冠,细心地给她盖好被子,又轻轻理了理她额间微乱的发丝。这才起身走出锦瑟殿,掩上殿门。并叮嘱守在门口的素雅与沐曦:“你们好生照看着君上,不得让任何人来打扰她休息。”
    素雅与沐曦道:“诺。”
    原来这素雅与沐曦皆是清越的御前侍女,既有才情又会些武功,常贴身侍奉着,甚得清越欢心。待清酌走后,二人开始窃窃私语。素雅一脸羡慕的神情说:“别看清酌殿下平日看起来放荡不羁,对君上那可是真的好。唉,只可惜我没有一个这样的好哥哥。”
    沐曦望着慕容清酌远去的背影,一脸憧憬地道:“是啊,清酌殿下多贴心啊。日后嫁给她的女子,该是天下最幸福的了。”
    素雅不经意间喃喃道:“是啊,那百里南璇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分。”
    沐曦顿时有些惊愕,提高了音调道:“你说什么?百里南璇?就是那个传说中百里氏第一美女?你的意思是……她要嫁给清酌殿下?”
    素雅连忙示意她小点声,将她拉到一边道:“我也是前几日替君上研墨时无意中听君上提起的,你……可不要到处乱说啊。你也知道,君上平素最烦别人乱嚼舌根。若是君上动怒,可不是你我能担待地起的。”
    沐曦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不乱说就是了。”
    话说这玳顼做了几日准备,悄悄地与清越作了别,便乘了御赐的火麒麟,带上紫金御牌,只身前往百里境内。
    这火麒麟不愧是上古神兽,不消片刻,便带着玳顼到了百里境内。玳顼按照礼数递上紫金御牌,在殿门前等待百里国君的召见。
    百里国君见着这紫金御牌,便知是慕容清越亲派的使者。便在心里暗忖着,虽说自己已任国君近五百年,论资历与声望都是这位登基不久的国君远不能及的,可这慕容清越的才能天下人皆有耳闻,想来也绝非善辈。想到这儿,本来还打算摆一摆架子的百里国君便也不敢过于怠慢了,于是即刻宣使者进殿。
    玳顼进殿,微微行礼,道“慕容使者玳顼拜见君上。”百里国君对玳顼也略有耳闻,晓得他是慕容家族三代元老,年纪比自己都大。只是瞧着他这一副少年面孔,再想想自己苍颜白发,不禁有些讶异,这讶异中不禁又生出几分钦佩。不自觉的将身段放低了低,语气放缓了缓,道:“免礼吧。赐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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