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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全选送到护卫队的一共是十个人,这次都参加了静海卫之战,最后全部战死。尚诚说完,张冲唏嘘不已,叹道:“可惜了啊,这些人都是咱们商行真正的脊梁啊。”
“谁说不是。”尚诚叹了口气,道:“静海卫一役,商行留在家里的老底子基本上赔光了,这次咱们算是折到家了。”
张冲听了,忍不住心头火起,阴下脸来,开口问道:“那些海盗审得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发现?”
尚诚苦笑一声道:“那帮只都海盗嘴硬得很,什么刑都上了,可一点用都没有,一个也没有招的。倒是向古海盗招得痛快,不过只都人向来是把向古人当奴隶的,他们除了跟着当炮灰以外,核心的机密一点都不知道。他们的供词中,唯一有点价值的,就是他们说这次只都海盗到静海来,是受雇于人,至于雇主是谁,目的又是什么,他们却一无所知。”
“这不意外。”张冲叹了口气,道:“只都海盗纵横海上这么多年,绝对不是浪得虚名,骨头没有点硬度,也混不到现在。好在有一点已经可以确定了,那就是有人想阴咱们,你觉得会是谁?”
“这还用说吗?”尚诚冷笑一声:“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盛唐商行最近虽然风头强劲,但别说是和南汉国中的那些大的世家比,就算是比起义、匀两州的豪族都还不够看。所以,能对他们眼红的,也不过是静海山区那帮子土财主罢了。但话又说回来了,眼红商行的都是些生意人,而生意人嘛,讲的是个和气生财,凡事利字当头,所以,表面上大家都客客气气的,顶破天也就是在背后使个绊子,就算是有杀父之仇,也绝对不会轻易拿刀动血的。
上次因为商会的事情,盛唐商行和崔家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尚诚是个谨慎的人,硬气的后面藏着小心,从此便对崔家格外的上心。从上千份情报中,尚诚慢慢将崔家的真实轮廓勾勒出来。
崔家家主崔应顺原来是河州王家的一个水手。在张、厉、王、陈这河州四大家族中,王家的排名虽然靠后,但若只从财力上讲,王家却不比任何一家弱。
王家在朝中的势力主要集中在礼部。南汉国国力强盛,特别是开国之初,说是万邦来朝一点都不过份。四海的小国前来觐见的使者级别不低,就算不是丞相一级的,也得是国王面前的红人,有的国家派来的直接就是王子,甚至国王亲自来。
礼部虽说是个清水衙门,但掌握着外事之责,经年与这些使臣打交道,接触的都是他国的头面人物,时间一久,王家在海外的人脉自然不容小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王家的先祖是个明白人,朝局稳定,权力的蛋糕已经瓜分完成,谁都不敢轻易到别人的碗中捞饭吃,既然在朝中政界没有太大的发展前途,干脆另辟蹊径,做起了海外贸易。
崔家世代以跑船为生,也曾积下了偌大的家业,只可惜时运不济,有一年崔家的船队在海上遇上了风暴,只一下便将家底赔了个精光。到了崔应顺出生的时候,家道已经彻底败落了。
崔应顺十五岁时,静海山区闹瘟疫,他便离开了家乡,辗转流落到了河州,正遇上王家船队招水手,于是便进了王家。崔应顺上了船,凭着祖传的手艺和灵活的头脑,得到了当时还没做王家家主的王海安的赏识,很快成了他的心腹。
那个时候,王海安风华正茂,憋着劲要做王家家主,可家族中的年轻才俊多如过江之鲫,要想脱颖而出,谈何容易?再加上他虽是嫡出,但却是个庶子,要想如愿更是难上加难。
时势造英雄。当时,王家的海外贸易正处在一个瓶颈期,不仅不能再往前发展一步,甚至大有日趋萎缩之势。许多被家族看好的年轻人,都不愿意去插手这个乱摊子,如果扭转不了局势,白出了力倒没什么,只怕还会在自己的履历上添上一记败笔。这倒给出身劣势的王海安一个机会,没用过多的争取,便轻轻松松地成了其中一艘大商船的主事。
崔应顺此时已经在海上漂了多年,结识了不少做海上勾当的海匪,他见王海安急于打开局面,便暗中鼓动王海安做销赃的生意,结果两人一拍即合。从此,崔应顺便脱了水手的短褂,摇身一变,穿上长衫,成了王海安自办的商行的掌柜的。
灰色生意的背后是暴利,王家因此再次生意兴隆。没过几年,王海安便凭借着自己商行的财力如愿以偿当上了家主。本来崔应顺也该跟着鸡犬升天的,可谁承想,正当他春风得意之时,销赃之事东窗事发。王海安为保住自己家主的位子,关键时刻,只能弃车保帅,将事情全推到了崔应顺的头上,并把他逐出王家,交给官衙处置。
王海安还算仁义,暗中打点,崔应顺被流放到边地不到三年就被放了回来。崔应顺回到静海老家后,老老实实地蛰伏了几年,等风头完全过去了,便在王海安的资助下,自己开了船行,实际上仍然做自己的老本行,这么多年下来,就靠着吃点王家的残汤剩水,也成了富甲一方的大财主,整日里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在静海山区俨然也是一号人物。
在静海山区,敢公开和盛唐商行叫板的,除了崔家,尚诚真想不出还能有谁。凭着现在盛唐的实力,弄死崔应顺并不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但既然他这次敢玩的这么大,那肯定是得到了王家的支持。河州王家搅了进来,这件事可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咱们商行就这么几条破船,能赚几两银子?比起王家来,怕是连喝汤都算不上吧,王家至于这么丧心病狂吗?”张冲的疑惑不无道理。河州四大家明争暗斗,路人皆知,可这种争斗是有个度的,毕竟都是大家伙,真咬起来,唯一的结局就是两败俱伤,这一点大家都非常清楚。
“怕不只是银子的事。”尚诚摇头道:“咱们的规模虽小,只怕王家担心的是张家有意借咱们商行插手海贸,凭张家的实力,用不了几年,就能把王家的势头打压下去。海贸是王家的聚宝盆,真要那样的话,他们面临的就是灭顶之灾,这样说来,做到这么绝也不算是太过分。”
“理虽如此,但王家敢下此决心,我还是有点吃不准。”张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你想一想,静海卫的官兵前脚刚走,只都海盗后脚便到了,这也过于蹊跷了吧?”
“我敢说这绝对不是巧合,而是阴谋。”尚诚肯定地道:“就是因为时机拿捏地过于准确了,看似是天衣无缝,实则是最大的漏洞。”
“这样问题就来了。”张冲皱着眉头道:“王家的底细咱们也算摸得清楚,他们家族的势力不出礼部,而调动兵马,却是兵部的事情。”
“其实也不用那么麻烦,如果从义州守备府那边做文章,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尚诚道:“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在军中也是常事。”
“不然。如果只是调动厢军或许有这种可能,可静海卫地方虽小,但却属边军范畴,若没有兵部的指令,随意调动,那可是谋逆大罪。他们王家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戴上这顶大逆不道的帽子。造反那可是要诛九族的,这里的厉害,他们应当比咱们更清楚。”
张冲正说着,突然听到屋外有人说话,不由欠身往外看了一眼,原来是小六儿正站在廊下与光头强聊天,便招了招手,高声叫道:“原来是六儿来了,进来说话吧。”
小六儿听张冲唤他,急忙走进屋来,见张冲神情已经恢复到往日的状态,心中大喜,上前行了大礼,又与尚诚拱了拱手,等他问候完了,张冲才开口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确是有大事要来禀告爹爹。”小六儿笑了笑,转头对尚诚道:“我本是去寻师父的,过去后才听说师父到了爹爹的房里,便跟着过来了。”
自从听说危急时刻,小六儿拼死也要去迎救自己,尚诚对自己这个徒弟更是另眼相看,于是点头笑道:“既然是大事,那就说来听听吧。”
小六儿清了清嗓子,看着张冲,正色道:“爹爹可记得上次去清溪时,厉家二少爷身边有个师爷?”
张冲略略想了想,道:“这个我倒是记得,那人是个形容猥琐的家伙,现在回想起来,好象还有点印象。”
小六儿转头看着尚诚道:“师父,我跟你说过,我们去霍家台时遇上了一个奸细。我今天才想起来,那个奸细就是厉家的那个师爷。”
“怎么会是这样?”尚诚吃了一惊,急忙问道:“你可记得清楚。”
“绝对没有错。”小六儿点了点头,道:“刚才我特意和白玉山核实了一下,的确是他无疑。”
“这就对了。”张冲笑了起来,“厉家的势力基本上集中在兵部,静海卫的守军突然被调到州城,就解释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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