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臣知罪

第二章 折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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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玉拍了拍手,便唤来门外的一名侍卫。
    那侍卫进门行了个礼,却见东陵玉指着被扔在地上的谢安一一“去把他衣服扒了。”
    那侍卫先是愣怔了一下,却很快快步走过来,他将谢安扯在身边,伸手便撕他的衣襟,谢安身手不太好,此刻却用尽了全力挣扎,那双向来冷淡的瞳孔里,此刻充满了鲜活的愤怒,和绝望。
    他看起来像是被逼到了绝路,以至于那侍卫想停下手来,只是他最终还是没停下来,却不察觉见被谢安拔下了头上的发簪,划伤了手。谢安眼神有些惊痛,他看了眼周围的人,忽而猛的闭上眼睛,狠狠的将簪子刺进了自己的肩膀,血色胭脂般蜿蜒流淌了一地。
    她摇摇晃晃的站直了身子,目光直直睨视着周珩。
    “如果三位想看到我狼狈的模样,刀和剑那个不是办法,何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杜方早便被那一地的血惊到,便起了收手的心思,此刻见他这般模样,倒是让人敬佩了几分,只是又生怕东陵玉那张狗嘴里再吐出什么不像样的话来,便一直没作声。
    东陵玉生来睚眦必报的性子,打小便带着戾气,对谢安怨恨已深,他冷笑道:“谢公子以为在自己身上划一道口子便能小事化无?”
    他眼睛转了转,忽而低下身子,轻轻拍了拍谢安的脸:“要不这样,你换身女装,跪在爷面前,说一句,爷,奴家知错了,爷便放了你。”
    谢安抖了抖身子,身上的伤口还在渗着血,他盯着东陵玉,一字一句道:“你不如杀了我。”
    这样的折辱,却不是谁都能受的起的。
    “谢侯爷在这大理寺也不知道过得好不好,倒不如,我请人进去关照关照?”
    周珩看到在东陵玉落下话音的时候,谢安的胸口急速起伏了几下,随即,便红着眼睛,下唇都被咬出了血,终于点了点头。
    东陵玉笑:“这会倒是听话了。”他唤了声兰青,那方才为谢安说过话的美人儿便应声过来,他道:“将谢小娘子带到后头好好梳洗打扮一番。”他特意强调了那几个字,语带侮辱,当真看到了谢安浑身都颤抖了一下。便满意的翘起了腿。
    兰青涂着丹寇的指甲将谢安的脸蛋轻轻抬起来。
    见眼前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郎脸色淡白,唇却被自个咬的鲜红,眼底明艳有光,当真好容姿。这样的折辱,他当真能受的了吗?
    “公子生的这样好,便是不涂抹胭脂,也是好看的,只是这眉毛太浓了些,要画淡点。”
    谢安忽而抬眼道:“莫要动我的脸,把衣服放着,我自己穿,你出去。”兰青心里对他是有些怜惜的,便也不勉强他,道:“公子莫要让外面的三位久等了,省的再出事。”
    谢安颤抖着,看着眼前花花绿绿的,女子的裙裳。
    他被当做谢家嫡出的大公子教养着,这世界上原本除了龙子皇孙,没有人比他更高贵,而今他的骄傲被踩在泥土里,任由人践踏。
    这些女子的裙裳,她生来便不曾穿过。谁料到头次穿,竟然是这般情景。
    谢安是女儿身。
    十几年前的谢侯爷人还年轻,相貌也好,权势滔天,身边多的是女子往来贴,谢安的生母林氏出身低微,却被谢侯爷看中,并且得了谢侯爷的喜爱,八抬大轿娶进门做了正房夫人,却不得谢太妃的喜爱。谢太妃逼着谢侯爷,若是生不出嫡长子,便休妻。
    林氏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和夫君,在生下谢安后便当做男孩子养教,事必躬亲,生生将谢安女儿家的身份掩藏下来,直到谢安十二岁那年,病重逝去。
    谢安始终记得娘亲临死前说过的话。
    “娘亲愧对你,你这样的身份,本该被人捧在手心疼爱的。”
    “等你成年,便向你爹爹坦白,为你寻一门好亲事。”
    所有人当她是男孩,谢侯爷对她的世家嫡子的教育导致她的眼光不能停留在闺阁的方寸之地。
    谢安很聪明,在自己渐渐长大,女儿家姿态尽显得时候,她会给自己画上粗重的眉毛,她会给自己缠上厚厚的裹胸,穿的鞋里垫上厚厚的垫子,常年穿着高至脖颈能遮挡住喉结的里衣,说话时候也刻意压低声线,再加上长安近些年来魏晋之风流行,男子崇尚阴柔之美,她便看起来像是一个稍微孱弱了些,却风流倜傥的的少年郎君。
    她已经习惯了与同僚把酒言欢,自由自在的日子。
    谢安若是真男子,必定是当世风流名士也。
    人人知道谢家谢安,字长安,旁人见了,便总尊称一声,长安君。
    但她心里又知道自己是个女孩,早晚要恢复女儿家的身份的。
    她还来不及同父亲坦白的时候,谢家,便出事了。
    家中弟妹年纪尚小,两位母亲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她这时候恢复了女儿身,谢家还有什么指望呢。
    谢安低垂着眉眼出来的时候,周珩自己都没发现,他松开了紧搂着美人腰的手。
    谢安仿佛有些局促,走起路来依然是少年人的模样,只是那罗黄色的衣裙衬托的她雪肤花貌,腰身纤细,两道浓黑的眉毛衬的她比旁的女子多了几分英气,却又不显的突兀。只是那神情依然是冷清而寡淡的,眼瞳里还带着几分羞愤。
    东陵玉却是忽而笑了起来:“当真是比花魁娘娘还好看。”他忽而伸手一把扯过她,将人拉在自己的脚下,她惊慌的抬眼看他一一
    她肩膀的伤口还在流血,那血渗出了衣裙,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做什么长安君,做长安夫人吧。”
    她听到东陵玉戏谑的说。血气涌上头顶,而此时受制于人,她却不敢发作,只能忍。
    “爷???奴家知道错了?????”
    谢安艰难的开口。
    话还不曾说完,却被东陵玉掐着后颈提到身边:“谢安,你给爷记住了,这便是你得罪爷的下场,若是再有一次,便把你扒光了丢到大街上。你这副模样,想来是有些荤素不忌的。”
    “杜方,走。”
    东陵玉将人狠狠的扔在地上,本来还想踹一脚,可这仇人现在看起来倒是像个娇滴滴的姑娘,便没踹下去。
    杜方走的时候回头看了眼谢安,看他狼狈的模样,没有说什么。
    周珩冷眼看着。“周公子,如果没什么事,在下先行告退了。”
    周珩依然唤了兰青。
    “带他把衣服换了,把人送走。”须臾,他转身,眼瞳睨着谢安,微微笑道:“谢公子,后会有期。”
    大概,他还是不打算放过我的。
    这位周公子,想猫捉老鼠一般,把她活生生的玩死。
    谢安淡漠的想。
    她肩膀上的伤口很是疼,全凭着一股气提着,而今那股气泄了,疼痛便钻心而来,险些站立不住。
    待离开的时候,他想着今日整整离开了一天,也不知道家中弟妹如何,两位母亲有没有担忧他呢。
    谢安虽然看似冷清,却是个重情的。
    想到谢晋有自己母亲护着,谢翎有自己的母亲疼着,只有自己,失去了父亲便是孑然一身,如同野草一般。
    大雪白茫茫的一片,她仿佛找不到归家的路。
    谢安整整一日都没有回来。
    谢夫人这才心间不安了起来。她知道谢安是要去求周珩的。那周珩本便不是好相与的,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谢晋从外室进来,点上了灯。
    谢夫人端坐在草席之上,手捧着书在看,模样娴雅,安静。
    他抬眼问道:“娘亲,谢安今日怎的没有回来?”
    谢夫人看着自己的儿子,又想到被谢安那孩子推进去水里的那一幕,不觉低声叹息。
    “如今谢家败落了,就剩下你兄弟二人,当年的事情,也切莫再记着了。以后要叫兄长。”
    谢晋冷笑道:“他推我下水害我的时候可是想到过他是我兄长了?”
    “当年谢安也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倒是,也不该太过苛求他,他后来对你如何,你也是知道的。”
    当然知道。谢晋茫然的想。仿佛那件事情过后,谢安便对他特别好,当时有两个坏家伙过来扒他的裤子,谢安便扒了他们的裤子。
    只是,他再也不肯亲近他了而已。
    谢安整整失踪了三日,直到就连谢晋和汪氏都开始惊慌四处找人的时候,院子里响起了轻轻地敲门声。
    谢管家开了门,便见谢安惨白着脸,朝他轻轻笑。
    “谢叔,我回来了。”
    谢夫人捂住了嘴巴,蓦然落下了眼泪来。
    那孩子衣衫不整的模样,脚踩在积雪上,露出的半截脖颈,颈子上还有深深的被掐出来的淤痕。再看那孩子细细的两只手腕上,分明也有淤青的痕迹,衣襟上还有衣襟干涸的血迹凝固着,也不知道伤到了哪里。只觉的天都塌下来了。
    这孩子为了自己父亲,究竟受了怎样的折辱!
    谢晋只是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兄长,看着这位曾经冠盖满京华的贵公子,如今孱弱的模样,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轻轻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谢夫人她对谢安素来冷淡,却也不至于这般铁石心肠,她自己过去将谢安扶过来,又不敢提发生了什么:“你??????这伤口,还是包扎下吧??????”终究生分了许多年,关心的话都说的有些不自在。
    “多谢娘。我自己来。”谢安轻轻点头,她身子太虚弱,又一路走了了太远的路,此刻已经半分力气也无了。
    谢晋一反往常的,立在她跟前,一双眼瞳盯着自己虚弱的兄长,忽而扯住她的手问:“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谢安闭闭眼睛,伸手摸了摸谢晋的脑袋,十四岁的男孩儿身量却拔节而出,都要比他还高了。请教习的师傅都说她这个弟弟不错,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将来也许还能中个进士。只是如今,再也给他请不起老师了。
    “没发生什么事,小孩子,就好好在家里看书,知道么。”
    “我不是小孩子了!”谢晋气愤的甩开她的手。
    你以为我不知道么!
    差一点点,谢晋便喊了出来。
    那一晚,谢安洗了整整一夜的澡,到了第二日,在谢夫人眼里,便又恢复成了原来的那个谢安,云淡风轻的模样。
    月底的时候,又下了场大雪,刚霁的天变色,数九寒冬将至。
    本便是常年不经修缮的旧宅子,若是春秋还好,唯独这冬日难熬。
    在谢家的时候谢安便是个怕冷的,宅子里的地龙非要烧到同夏天一般暖,他也是个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的,这成日烧下来,炭火眼见便完,等他再去问管家的时候,原本的余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这谢家的几个哪个都不是省钱的主,据说前几日汪氏给三小姐买了三套新衣裳过冬,几十两银子便没了。
    谢安这些日子忙着为父亲的事情奔波,上上下下哪个又不许要打点,只是送出去的银子如同泼出去的水,打不起一丝风浪。
    谢安开始认真的想着,他是不是该出去找份差事了。
    他将汪氏叫过来,小姑娘穿着厚重大红的冬装,衬的整个人灵秀可爱,谢安也不好苛责,只是将手里的茶盏放下来,皱着眉头:“姨娘近些时日还是将银子省着点花吧,毕竟今日不同往日了。”
    汪氏却挑了挑眉:“我如何花不得了,我这钱都是花给你妹妹的,女孩子要富养,将来你们兄弟二人没个出息,少不得要靠着翎儿嫁个好人家补贴了。”
    谢安捏了捏眉头。他是当真不会和这样的闺阁夫人说话,只能艰涩的开口:“姨娘还是听儿子一句劝,省的走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悔之晚矣。”
    汪氏在谢家的时候是不敢和这位嫡公子这般说话的,只是到现在这境地,她也看明白了,谁不比谁更高贵,便连出口都显得有些无所顾忌了。
    “大少爷,不是我说话难听,你和谢晋以后哪里还有仕途可言?翎儿生这般相貌,我们再熬个一两年,等她可以嫁人了,你便帮着向那些你认识的少爷公子们引荐下,帮翎儿寻一门好亲事,也好过在这种地方跟着你们受苦。”
    谢安站了起来。
    他的眼瞳中带着些不可置信,他向来没什么脾气,此刻却是有些血气上涌。
    “汪姨娘,我敬你唤你一声母亲,翎儿虽然是庶出,却也是谢家的小姐,不是你攀龙附凤的资本,我与谢晋的事情也轮不到你来操心,这念头你若是再有,汪姨娘便离开谢家吧。”
    汪氏冷笑:“大公子,你说的对,今时不同往日,你也不再是昔日的谢安了,摆着少爷的架子给谁看?只怕你那早死的娘都要看不下去了。”
    “汪姨娘!”谢安却是真正动怒了。他平生最恨的一件事,便是旁人牵扯到林氏。那汪氏却是扯了把谢翎,拉着小丫头款款去了厢房,小丫头回头担忧的看了兄长一眼,却不敢忤逆娘亲,便跟着娘亲离开。
    谢安软在了椅上。
    他觉得累。
    他本来也该是被娇宠的女孩儿的。
    只是这担子他若是不担着,还有谁来担?谢晋这样的年纪,他低声叹息。要是再大点便好了。
    再大点,便好了。
    窗外风声阵阵,雪花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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