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杌寻摘掉防毒面具仔细嗅了嗅,没错,就是这个味儿。舏嗓子眼儿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一下哽住了,张杌寻条件反射的干呕了一声,赶紧换上新的防毒面具。
救命,真的遭不住!张杌寻加快了脚步,他得赶紧找到小哥,然后一把火把这里全特娘的烧了。
这里的通道修建得好像蜗牛背上的螺旋壳子一样,张杌寻能感觉到自己在顺时针绕圈子,而且转弯的步数越来越少,旋转幅度越来越大,也就说明他正在往螺旋的更中心走。
前方的空间突然变大,张杌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石室中央,手里拿着火折子的小哥。
张杌寻刚要说话,小哥却忽然转身看向他,食指搭在唇边比了个
“嘘”的手势。张杌寻立马噤声,小心翼翼的走到他身边,往小哥正盯着的那边一看,顿时惊了一下。
舏那里竟然有一只硕大无比的黄灰色茧子,就悬挂在半空中。方才跑丢了的马重山也在这里,他全身都光秃秃的,身上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张杌寻抓着他跑路的时候给磨掉了。
此刻的马重山正以一种极度卑微的姿态,匍匐跪倒在茧子下方。张杌寻向四周看去,这里是一处卵一样的椭圆形的石室,四周有很多木梁柱子横亘交错,搭建成格子和凉亭的模样,刚才张杌寻看见的茧子就悬挂在亭子正中央的雕花木杆子上。
周围的墙壁上爬满了毛绒绒的细丝,犹如地毯一般。这些毛丝底下还有很多稍细一些的方木格子,里面分别团着很多磨盘大小的茧丝团子。
这些棋盘样的格子,完全就是放大了几十上百倍的卧蚕吐丝用的方格簇。
舏张杌寻看的目瞪口呆,合着搞了半天,这底下的压根儿就不是什么蛾子,而是一种巨大无比的蚕!
马重山就趴在那只硕大的小卡车一样的茧子下方的台阶上,姿态非常卑微,口中还在喃喃念叨着什么咒语一样的东西。
因为是背对着的,张杌寻看不到他的嘴巴,也就没法读唇语。张杌寻探着脑袋看了几眼,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便凑到小哥耳边小小声问他,
“马重山这是干什么呢?莫非是之前外面的黑茧面儿吸多中毒疯了不成。”
“死了。”小哥轻声道。
“嗯?”张杌寻有点懵,不是还在念叨咒语么,怎么就死了,那现在说话的难道是马重山执念未消除的鬼魂儿?
那也太扯了。张杌寻对小哥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他过去看一眼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舏走出两步后,他发现小哥也跟了过来,盯着他左手背上已经结痂的咬痕,眉心微蹙。
张杌寻随意一摆手,无声笑道:“没事儿,没感觉到有什么异常。”小哥却带着他走到亭子一侧,示意他蹲下,指了指马重山瘦骨嶙峋的腹部。
张杌寻一看,目光顿时凝住了。擦!那是什么鬼东西,马重山什么时候变成一只灰不溜秋的大粗蚕了!
只见马重山的胸膛至腹部居然长出了好几对腹足,浑身的皮囊空荡荡、软趴趴的耷拉在边上,他的脑袋似乎也变成了空壳,有两排细密的咀嚼颚从他的喉咙里伸出来,那是它的口器。
原来之前咬了张杌寻手背的,就是这东西。舏张杌寻心里顿时一阵恶寒,他也算是看明白了,马重山的身体里应该是以前就住着一只蚕,但是在进入井口之后,不知什么原因,他体内的那只蚕突然暴起将他反噬,把他的内脏全部吃掉,直接啃成了一副空皮囊。
发出呢喃一般声音的,其实是大蚕的口器还在啃食马重山的空壳子。之前马重山身上突然大片的掉皮应该就是因为内里已经被吃空了,身体也在这种蚕的唾液的腐蚀下开始脱落蜕皮,怪不得爬行的动作那么像虫子。
看这腹足的长度,估摸着,藏在马重山壳子里的这条蚕得有一米多长。
想到这儿,张杌寻脸色都变了,看向上方最大的那只茧子,心里不好的感觉愈发严重。
天爷,要按这么说,那这上面挂的巨无霸茧子里的蚕蛾要是出来了,岂不是一扇翅膀就能给他和小哥呼飞了。
离得近了,张杌寻看到亭子后方还有很大的一块地方,里面堆放着很多大毯子似的,已经干燥了的黄褐色旧蚕蜕,颜色看上去非常的不详。
舏张杌寻眯了眯眼睛,从空间里摸出几大瓶酒精,捏着打火机,看向小哥,沉声道:“直接开烧?”小哥却按下了他的手,紧盯着底下依旧藏在马重山肚子里的大蚕,
“再等等。”张杌寻疑惑,
“等什么?”小哥淡淡道:“等交配。”
“咳咳咳……”张杌寻好悬没给自己呛死,艰难的吸了口气,
“小哥你的意思是说,等马重山的蚕化茧孵出来之后,还要和那个大茧子里破茧而出的大蛾子交配?”小哥点了下头,没有吭声。
张杌寻心里小小的卧槽了一声,今儿可真算是长见识了。舏小哥既然说要等,那肯定是有什么顾虑,说不定到了春期,这俩大脑蚕的战斗力会弱一点?
看茧子的大小区别,上方茧子里最后出来的应该是雌蚕蛾,马重山身体里钻出来的是雄蚕蛾。
“那得等多久?”他问。小哥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张杌寻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一般的普通蚕从吐丝到破茧羽化成蛾需要十到二十四个小时,那这俩巨无霸蚕用的时间说不定会更久一些,得,这回可有的等了。
他正打算掏一把瓜子出来慢悠悠的等着,小哥却忽然伸手在他的左手背的疤痕处摁了摁,道:“挑开,里面有东西。”张杌寻脸色一变,立马掏出医药包,消毒之后用手术小刀揭掉结痂,直接划开肉皮。
舏尖锐的刀尖一下就从鲜红的血肉组织里挑出来好几个干瘪了的卵,米黄色的卵壳表面带有一圈圈黑色的螺纹,单个只有芝麻那么大点点,非常微小,但是瞧着不像是蚕卵。
只不过因为张杌寻血液特殊的缘故,这些寄生卵还没来得及孵化出来呢,就已经被杀死在皮肤底下了。
张杌寻心里暗骂自己大意了,这些小寄生卵一定是通过马重山体内的那条大蚕的口器传播到自己身上的,原以为伤口血液没变色就不会中毒,没想到这肉虫子还有这一招。
将伤口里的小卵全部挑出来,总共有七十六个,张杌寻又忍痛用镊子扒拉着皮肉,让小哥拿着放大镜仔细看,确认里面没有一丁点了才放心。
由于伤口划破又在肉里一通翻找,血已经顺着手背流了满手,滴答到地上晕开。
张杌寻心疼的直皱眉,好不容易养起来那么一丢丢,该死的大虫子,害得他又浪费好多。
单手操作不方便,张杌寻便伸着手,看小哥认真的给他上药包扎,心里头美滋滋的。
舏马重山体内的那只大脑蚕在亭子底下停留了半个小时,背上的那只人皮壳子已经被吃掉了上半部分,属于马重山的脑袋还顶在蚕头上,看起来很像那里趴着一只化形了一半儿,长着个人头的妖怪。
大脑蚕带着吃剩下的那半具人皮壳子,缓慢蠕动着爬到了一边的木架格子上。
“要吐丝了要吐丝了。”张杌寻看了看大脑蚕爬过去的地方,那里的木格子上有很多错落有致的磨盘般大小的米黄色茧子。
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想,小小声道,
“哎小哥,那些木格簇里的大茧子,不会都是吃了蚕的人弄出来的吧?”小哥也在盯着那边,神色淡淡的,
“或许。”张杌寻心里咂舌,这狗日的马重山害人不浅呐,他在这里用人肉养这么多蚕,究竟想做什么?
他在心里细细盘算自从进入古井以来发生的那些事情,以及马重山说过的那些话。
舏除了突然出现来势汹汹的汪家人外,似乎没有什么是和泗州古城之间有联系的,他也没在这里见到和蝎子墓有关的任何图案。
不对,这些事情若真和泗州古城底下无关,小哥也不会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他摆明了就是清楚一些事情,所以才赶在去长白山之前来处理掉。
还有通过大脑蚕的口器进入他伤口里的那些卵,外表也很奇怪,他之前就瞧着不像蚕卵,倒像是,什么蛾子的卵。
以张杌寻贫瘠的养蚕经验,蚕这种东西只有破茧成蛾了,才会用尾部交配产卵,那条大脑蚕之前还是蚕子的形态,嘴巴里的卵又是从哪里来的?
更别说吃掉马重山的那条蚕还有可能是个公的。这样看来,外面通道里挂着的黑疙瘩们和这蚕并不是一个种类,那么就只能是吃于被吃的共生关系了,那些外面的蛹,是住在这里的巨无霸蚕的储备粮。
这种巨无霸蚕是在冬天进入交配期,而外面的鬼背蛾子却恰好是在冬天休眠,这样一来更方便食用了,休眠中的蛾子可不会挣扎反抗。
舏寄生在马重山体内的蚕就是在吃那些虫蛹的时候,可能是张杌寻给丫扯急眼儿了,它就反过来咬了张杌寻一口,又或者是想一起吃掉张杌寻,从而将卵弄到了他的手背里。
那么问题来了,马重山是从什么地方得到的这条可以长成巨无霸的大蚕。
汪家人给的,还是马重山自己从什么地方弄来的?亦或者,马重山是在替汪家人养这只蚕。
汪家人,是在借马重山的手做试验!如此来看,那两个汪家人其实是被人派来灭口的。
张杌寻轻笑了一下,不得不说这里头的弯弯绕还挺多,险些连他都给绕进去了。
舏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搞清楚,马重山养这种蚕的目的,以及这种变异蚕的来历。
究竟是什么原因,让马重山可以为汪家勤勤恳恳的做事,这个目的甚至重要到能够用马家家眷的性命来为此牺牲。
张杌寻微微皱眉,习惯性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膝盖,脑海里将眼下的线索全部收拢起来,仔细思索这其中的关联。
血肉供养,马家亲人的血肉……亲人……血肉……供养——一种蚕,一种巨无霸变异蚕…………马重山体内的蚕,突然爆起噬主……吃掉……吃掉——养蚕……养……喜马拉雅山藏南——墨脱!
张杌寻眼皮微动,脑子里忽然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舏他立即看向小哥,嘴巴动了动,还未说出那个猜想,小哥却似有所感,转头看着他,眼神静静的。
张杌寻心里无声的哈了一下,难怪难怪,这样一来,所有的一切都就说的通了。
看来马重山身上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也同汪家人的灭口以及他和小哥找上门来有关系。
马重山估计是意识到汪家人想卸磨杀驴,又因为张家人的血液特殊,会影响到这种蚕,所以情急之下,才会背着张杌寻两人偷偷吞了一直藏在身上的蚕种,所以才会在古井通道内被蚕啃成光杆皮囊。
其实困邪局要是做的好的话,内里稍加改动,就能达到既压制又豢养的作用,也就是所谓的养尸,汪家人在这里建造了一个养尸局来养蚕,手笔不可谓不大。
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窍后,张杌寻绷着脸,扬了扬包着纱布的那只手,冲小哥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手也没问题。
小哥点点头,回身继续盯着已经爬到木格架子上开始从口器中往外吐丝。
舏蚕丝一开始是半透明的液体,但在接触到空气后会很快凝结成绵软的丝线。
大脑蚕顶着马重山的脑袋一直在呈8字绕圈晃悠,好像喝醉了一样,脑袋摇摇晃晃,虫体也在木格子里不停爬动,很快便铺成了椭圆形茧子的雏形。
张杌寻和小哥就坐在角落里静静等着,大脑蚕吐丝的速度比想象中快了一些,只用了四个小时,吐出来的细丝就已经将其整个儿的虫体一圈一圈包裹起来了。
只看到那只大茧内部还在不停蠕动,又过了两个小时才彻底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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