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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
睁开眼睛后的第一感觉。
一片六角的银色精灵轻落在睫毛,黑羽微颤,消失不见。
无人知此刻,多年后颠覆天下的一抹异世灵魂,首次睁开眼审视这个世界。
奉天皇朝被遗弃的冷宫中,倒在雪地中的女童双眸由茫然一瞬变得深不可测。
意识回归。感知回归。记忆回归。
胃在不断抽搐,寒冰刺透四肢,痛到麻木。
呵,这种感觉,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真是遥远的记忆啊。
微颤的手触地。
借力,挣扎着起身。
仰首,立于白茫茫的天地间。
入目,满是萧瑟荒凉的景物。
破败的院落,光秃的枝干,惊动了的黑鸦呼啦啦地涌向天际。
闭眼,从脑海中翻出一些断续的记忆片段,整理出这可怜的女孩还未开始便结束的短暂一生。
被舍弃的公主……么。
这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吗……用如此弱小的的身躯固执的守候自己的血亲,在绝望几乎吞噬一切的寒冬牢牢守护那最后一抹温暖,哪怕最后用生命献祭。
——你的执念,我会帮你达成。
从此,她便是君子然。
身躯消瘦羸弱落魄若乞丐的女童,傲然立于纯白天地之间,眼神恍惚中暗藏一抹坚定。
转身,入室。
满目荒凉,仅一方空落得只剩木板的床架,而已。
榻上女子,瘦骨嶙峋,脸色泛青,双目紧闭,不辨生死。身上盖满破旧衣物和杂草,依稀可看出照料之人的细心。
上前,起手把脉,本身病体加上长期不能饱腹而导致的昏厥。
君子然眸光一沉。
她前世所学涉猎甚广,虽难免博而不精,但千年世家的底蕴,传承的中医药理,她需只通晓一二,也能察觉到这脉象不同寻常。
这病体可不像是天生的……
突然,她感到胃部剧烈抽搐,剧痛袭来。踉跄几步,一手扶墙,一手紧抓腹部,冷汗大滴大滴的滑落。
无奈苦笑,险些忘了“自己”可是饿死在雪地里的……
破败的冷宫,一条瘦小的黑影灵敏的掠出。
虽是皇宫,但古代的守卫在君子然眼中破绽实在太多。不过纵然身法超绝,如今这个身体无一丝武功,慎重起见,她用了一番心思才拿到了些食物和廉价药材。
回返路上途径御花园,忽闻女子娇语的声音……
君子然闪身隐入暗处,只见两位装束华贵艳丽的女子携两列仆从经过。
“霁妹妹,皇上昨日又去了安贵人哪儿。皇后娘娘面上看不出,心里必是气的,不然方才也不会如此为难我们姐妹。”绿装女子眉目轻皱,似怨似嗔,眸中隐约闪过精光。
“哼~安嫔那个狐媚子,不知使了什么妖法迷住了皇上!想她也嚣张不了多久,早晚有她狐狸尾巴露出来的一天!”另一粉装女子满目傲气,骄横跋扈。
“那是自然,有霁妹妹在,皇上早晚会回来的……”
宫斗戏码,当真无趣。君子然正欲离去,却闻——
“不过……那狐媚子的模样倒是与冷宫那位,似有两分相似……听闻当年那位,可是盛宠一时,莫不是……”
“姐姐真是多虑了,提那人作甚!当年那般,皇上怕是恨不得她死,又怎可能……再说天下狐狸精不都长着那么副模样,骚气!”
“妹妹所言极是,是姐姐愚钝了。”
“呵~”耳边娇笑声渐渐远去……
君子然眼中冷光微闪,提身离去。
身后,一朵梅花悄然飘落,花瓣残败凋零,殷红如血……
数日过去,在君子然的精心照料下,这具身体的母妃,被打入冷宫的前皇后,已气色渐好,不日便会醒来。
不仅如此,这几日君子然重新修习前世家族独学《浮虚决》,已在这具身体上初现成效。身手虽比前世相差甚远,却也犹胜常人三分。
昔日凹陷的双颊已见丰满,病态苍白的肤色渐现粉光。貌不绝色身姿绝然,眸若古井晦暝难测。一身粗衣掩不住傲然风骨,十岁身躯却显泰然之势。
这数日中送到冷宫的饭菜时断时续,且皆是残羹剩饭,她全装作懦怯胆小的模样颤颤接过,不去计较送饭宫女刻薄的态度。在这宫中,落井下石本乃常事,要寻罪魁祸首自然不能打草惊邪。
黑夜如丝,袅袅寒月携万缕清光入室。
破败的冷宫陋室内,盘坐在榻上的君子然微皱起眉头……
夜深月明时,故人入梦来。
曾经她最大的心愿就是归于俗世中的众生一相,因为只有那时她的世界简单到仿若一场美梦。
只是后来梦醒了,人散了,血溅了。
死亡来临的那刻,她前所未有的平静……
一生执念尽了,尘归尘,土归土。
只是……
睁眼。
君子然望着窗外凉凉月色,眸中波澜淡淡。
那个将她送到这里的人……
是他么?
恍然间,天外曙光已现,旭日焚夜,朝晖满地。
一抹阳光洒下,榻上病弱的美人呓语一声,幽幽睁开双眸。
“囡囡?”美人娇弱无力得撑起身子,奈何身躯麻木,摇晃中欲滚落塌下。君子然忙快步上前扶住:
“娘亲,你身体尚弱,莫要起身。”
“咳咳,囡囡,娘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如今能醒来已是大幸。但为娘放心不下你……”
“娘亲莫要胡说,女儿会一直陪着您的,您看最近伙食渐好,女儿都胖了呢。”君子然眸光澄澈,俏笑地转了一圈。
“呵呵,那娘就放心了。”美人垂下眼睑掩去一抹苦涩。
“那娘亲可要好好休息,过些日子女儿带您出门赏花,园中梅花开的正盛呢!”
“好。”
长久以来沉寂的院落在此时有了生机。
那从未体会过的名为母爱的东西,君子然正小心翼翼的触碰,接近,试图牢牢抓住,却担心最终的结局,会如泡沫般破碎在掌心,注定幻灭……
君子然在这冷宫待了些时日,皇宫能去的地方都去了,关于娘亲的毒仍没有找到什么线索。太医院里不过一群庸医,此毒似也不是出自宫中。于是她备好了些时日的用度,准备出宫打听打听。
“娘亲,我出宫为您求些药来,过些日子便回,您照顾好自己。”
如今天气回暖,娘亲已能下床活动,掩饰她的消失不难。
正坐在榻边叠衣物的美人停了手中动作,回头望着她。似想说些什么,却又忽然回过头去,收拾了几件衣物,包了两个馒头。又从床下将藏起的几件首饰拿出,打包好交给她,然后望着她一时无话。
眼中是化不开的忧心,和更深的东西……
晦涩不清。
只说:“多加小心。”
却不问她如何出去,就像这些日子不问她的改变一样。
“嗯。”
君子然转身,屋外天气阴沉,风雨欲来。
……
亓阳城内,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倏然,又一个闪电划破天空,天地一时白光苍茫。
几乎同时,宫墙外一处街角,忽现一条瘦小的身影。
在本就人烟稀少的街道,未引起任何人注意。
景家客栈。
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略有些狼狈地走进来,在门口拂了拂衣袖上的水。然后抬头,露出一张算得上清秀俊逸的脸。
瞧着衣着打扮也不算哪家富贵公子,小二也不甚在意地迎上:
“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一间客房。”
“好嘞,您跟我来。”
在这都城这样一少年孤身投宿虽略有些违和,却也并不引人注意。至少付钱时算账的老掌柜连头都没抬。
就在君子然随着小二刚上到二楼,一个魁梧大汉冲了进来,边喊边坐下:
“掌柜的,来壶烧酒,这鬼天气真该死!”
说着抖了抖身上的水,顿时水花四溅。
周围食客敢怒不敢言,纷纷告辞回房,一时本是满座的大堂竟空了大半。
大汉见状,将身后背着的铁刀“啪”地拍在桌子上,虎目微瞪,语气不屑:
“跑什么跑啊!掌柜的,快点!”
“是是……”
“客官这是您的房间。”
这边小二应是怕被掌柜迁怒,匆匆说了句便下了楼。
君子然收回目光,未有表示,推门进了房间。
屋内。
君子然拿出馒头填饱肚子,合衣躺下。
心思翻涌不定。
今日她将首饰卖掉,本以为要费上些功夫掩饰,却没想到这些衣物首饰并没有任何宫中特点,在这亓阳皆属寻常……
那种太久没有感受过的被呵护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母亲么?
所以,无论这潭水有多深……
她也一定要守护住。
翌日。
君子然遍寻整个亓阳城,直至晚霞渐染,她从最后一家医馆走出来,依旧一无所获。
却也正因此得见了传说中“掷果盈车”、“看杀卫玠”的盛况。
“是公子的马车!”
“易池公子!”
“公子公子……”
只见前方人潮涌动,热闹非凡。
君子然目力极佳,看清是一群女子簇拥着一辆通白如玉的马车向这边移动着。
而众女虽个个神情激动,却也顾着矜持,不见喧哗推挤,只是一个个或羞或怯,拿着水果,解下香囊等物,向马车上扔掷。
“啊!是公子!”
眼前忽然一道桃红人影闪过。
“小心!”
君子然扶起身前险些被绊倒的小姑娘,然后不着痕迹地错开了些距离。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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