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网恢恢

第四章 俗不可耐

    [] 最快更新!无广告!
    霜风擗石鸟雀聚,帆动阴飙吹不举。
    芬陀利香释驎虎,番童冒雪争迎取。
    春光主、芙蓉堂、窄堆花乳,
    手提金桴打金鼓。
    天花聘婷下金雨,狡猊座上狮子语。
    苦却乐、乐却苦,卢至黄金忽如土。
    就这么一打眼诸君就能明白这首赞美词虽然极尽阿谀奉迎的有点俗气、但却具某些先天佛性哲理和田园牧歌。只是诸位恐怕做梦也不会想到,这首词的赞美对象既远非那么心平气和和善良可爱,最重要的是它本身还极可能是某种具有讽刺意味和春秋笔法的结果,而所谓的善良祈愿和田园牧歌更是后人的某种牵强。
    词中出现的什么鳞虎、狮子等等还真与一个叫狮子的动物有关,只不过这头狮子虽然威武,但既不能动、也不能吃人,而是一个用生铁铸成的庞然大物,重量更高达四十多吨。我们今天提起它,就是因为我们故事的发生地点就是这个狮子的所在地——沧州。
    要说这沧州地界最有名的当属这铁狮子了。只不过人们恐怕谁也没有仔细探究,这沧州地界属于相对贫穷的平原地带、而且属于古黄河故道泛滥区,除了盐碱就是风沙,既无铁矿石资源、又无炼铁所必须的煤炭,从古至今为何非要和这种从来都是战略资源的铁纠缠不休次。不仅有铁狮子这样的庞然大物,连最有名的寺庙里佛像也是有生铁铸成,不知这算不算是无独有偶。
    其实,这种对铁的特殊嗜好不仅折射出这地界的彪悍民风,更是当时的许多历史怪像的折射,当然了也与我们下面发生的故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话说五代时期,军阀混战,民不聊生。纲纪败坏、道德沦丧,信义忠诚更是全无。一般民众自是朝不保夕、命如粪土,即使那些高官权贵也同样是惶惶不可终日,皇帝和王朝更像走马灯一样你来我往,你方唱罢我登场。朋友兄弟、君臣之间相互拆台和背叛也就罢了,偏偏连父子反目、相互仇杀也变得司空见惯、上行下效。我们所说的与这只铁狮子有关的关键人物身上就接二连三发生了这种事情。
    我们口中的这个关键人物姓柴名荣,也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的周世宗了。这厮文韬武略自是不俗,不然也不会称为后周开创者郭威的得力干将。美中不足的是,这厮得到郭威的赏识和信任除了才干外还有另外一个手段,就是认郭威做了义父。他们君臣之间这种父子关系到底有多少相互欣赏、多少感情因素、抑或本来就是赤裸裸的相互利用,恐怕也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反正这在当时是如此司空见惯,自然也得到了普遍的认同和仿效。
    估计当时相互背叛入戏司空见惯,为了维持相互忠诚的关系,这也许是唯一的方式。毕竟,时代如此、世风如此,除了靠它来维持上下属之间表面上的忠诚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只是这种父子关系注定维持不了多久,郭威一死柴荣的本来面目立即就显露出来,不由分说立即就怂恿手下拥戴自己做了皇帝,实现了第一次黄袍加身。
    都说历史总是那么相似,又说什么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什么的。柴荣这厮在皇帝的龙椅上屁股还没有坐热呢,冷不丁他自己的义子、又一个跟他一样的狠角色赵匡胤竟然在他死后不久也给他来了一次如法炮制,给他也搞了一个黄袍加身,现学现卖的功夫比柴荣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赵匡胤这厮可是吸取了柴荣的教训,手段虽然类似、结果却大有不同,尤其是后面的措施跟了上去,竟然让他至少开创了名曰大宋的数百年基业。
    只不过这赵匡胤还是高兴的太早了。虽然他吸取以往教训、弄了个杯酒释兵权、把一切有威胁的角色全部软禁或杀害,但千算万算却忘记了自己的同谋和亲兄弟赵匡义比他还狠,竟然直接要了他的命、夺了他的江山社稷。说来道去,简直是一团乱麻。好歹暂时与我们的主题无关,我们还是不说也罢!
    单说这柴荣南征北战、文治武功更是值得称道,不仅北半个中国竟然让他给弄得统一到了一起,而且还在不断秣马厉兵,准备一通江南。
    只是这小子一直有个心病,那就是自己的政权来的并不光明正大,说穿了是从他义父郭威的后代手里抢来的,自然非常害怕别人仿而效之和民心不稳。所以当上皇帝除了南征北战、消灭外敌之余,他还采取了两件事:一是疯狂地反对佛教、毁灭寺院,说穿就是想灭除佛教宣扬的什么因果报应和三世轮回的思想,免得有人对号入座,对自己不利;再就是笼络民心、以残暴立威,让民众三缄其口、退避三舍。
    我们现在要说的就是他做的第二件事。为了宣扬自己的武功、也为了对战俘和罪犯进行惩罚,柴荣或发奇想、决定将连年征战缴获敌人的、包括从民间征收的武器一并溶化、铸造一个天下第一大的铁狮子,美其名曰镇服水患造福百姓,实际上主要是宣传自己武功和惩罚罪人的意思。要知道以当时的技术条件,要连续不断地将四十吨生铁溶化并浇筑成一头狮子,难度到底有多大。先不说工艺,即使简单的工程制作也要比登天还难。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同样重罚之下也能创造奇迹。也不知费尽了多少人的心血,这铁狮子还真让他们给弄成了。这个重达四十吨、中间还是空的庞然大物确实有点息栩栩如生、不怒自威。后世西方有个叫法兰西的皇帝也曾将缴获敌方的大炮溶化弄了个凯旋门什么的以彰其功,是不是对周世宗柴荣的仿效咱不敢说,但至少可以说有那么一点异曲同工之妙。看来,历史上所有强人都有喜欢显摆的嗜好,古今中外概莫能外。汉高祖刘邦也感叹过一句什么如绡衣而夜行恐怕也是这个意思。
    然而,高高在上的柴荣也许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些战俘和罪人虽然被逼从事这一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但私下里也给不可一世的周世宗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用了一点小小的春秋笔法。他们明知道周世宗柴荣对佛教深恶痛绝,却偏偏在铸造铁狮子时在上面加上了个莲花形的盆子,非要让世人、特别后人把这个铁狮子说成是文殊菩萨的坐骑,也就是借以抒发了一点愤慨和苦中作乐罢了。毕竟,阿q的精神疗法有时还是必要的,至少能减轻些痛苦不是。也不知道当时柴荣知道了这一点会作何想?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不管多么强大的强人都无法堵住凡夫俗子们的众口铄金。
    絮叨了半天,我么们还得回到正题。话说这沧州地界正处于北宋和北方的契丹的交界地区,特别是经过五胡十六国的战乱,民风彪悍、武风日盛。久而久之,出于练习武术的需要,还出现了另外一种副产品——杂耍。如果说其他地界杂耍难免夹杂着一些花架子、表演的成分居多的话,沧州的玩意大多可都是真功夫、至少是有真功夫的底子,因为他们本身就是练武强身的副产品。
    且说随着武风日盛和杂耍的普及,也不知是出于官方本意还是民间促成,每年五月初五、在南中国醉心于赛龙舟或舞狮的时刻,沧州地界的大小山头和家族却在进行这一项在他们看来最重要的盛会:为期一周的杂耍打擂。既然是打擂,自然除了表演自己的杂耍外还有武功等真功夫的展示,地点就选在铁狮子前面的广场上。获胜者不仅免除全年的赋税和劳役,而且还被授予负责本年度铁狮子的维护和保养之荣誉。至于到底谁是胜者,主办方也采取了一种自称为最公平的办法:由观众决定,谁得到最多的观众谁就是最后的胜利者。
    因为这属于半官方的活动,而且还有哪么多的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好处,所以这一时间段周边地区、乃至四邻八省的形形色色的杂耍班子及其武功世家自然是使尽浑身解数进行创作和表演、甚至明里暗里大打出手。与此同时,上至商家大贾、达官贵人,下到说书的、卖唱的贩夫走卒等三教九流,更不乏三山五岳的江湖人士、甚至各地形形色色的官府密探也都纷纷云集此地,既有想一举扬名立万的、也有想趁机捞一笔的、有想趁机打听官方和小道消息的、甚至有敌对国家、乃至番外斥候想趁机刺探军情的、当然更多的人则是为了长长见识和凑个热闹的。一时间这件事竟然成为了周边地区、乃至整个北中国的一件大事。
    目光首先集中在广场西边的沧州最著名的翠香楼饭庄。饭庄处于广场最好的位子,不仅居高临下、能将整个广场尽入眼底,而且相当雅致和上档次。能在沧州最好的地段拥有这样一家饭庄自然是非富即贵、而且后台一顶够分量,规模更是无与伦比。这里入座的、尤其是二楼的客人自然都是些有身份的客人。正常时候,这里大多数都是客人爆满,现在适逢盛会自然更是一座难求。
    跑堂的店小二在不停地穿梭、叫卖,领班的、掌柜的也在不断地点头哈腰、招呼着一些身份相对显得高一点的客人。熙熙攘攘、人声鼎沸,甚至比外面杂耍会场还要热闹。
    “沧州七俗大驾光临,简直让本店蓬荜生辉!我马上为其为安排座位。只是、只是这几天客人实在太多,雅座早已占完。在下不知道七位今天会有暇光临,所以也没有给你们预留座位。恐怕只能委屈几位在大厅里委屈一下了!”
    看到门口突然进来七位江湖打扮的人物鱼贯而入,一位掌柜摸样的人赶忙站起来正在点头哈腰、笑脸相迎,口中更是不停地奉承和讨好。估计这就是生意人的特点,不管有多么硬的后台,面对江湖人物的到来,首先要走到和气生财。
    “俗、俗,简直是俗不可耐!我们兄妹恰逢盛会,自愿勉为其难、帮助父老乡亲巡视地方、维持治安、确保大会安全、也算是为了大会做点贡献以报效家乡父老,既不敢居功自傲、更不想吃你的白食,你就不要在这里故作姿态,玩这些虚头爆脑的俗套了,好像咱兄妹来这里要占你的便宜似的!我们也就是随便看看,然后找个地方喝几杯就行了!”
    一句不怎么好听、但显然稍具内力的搭话突然出现在翠香楼的一楼大厅。嘈杂鼎沸的一楼大厅立即变的呀切无声,众人的目光几乎不约而同地集中到饭店的入口处。
    这里虽然不像二楼雅座那样让人感到高不可攀,但也总算相对高档、至少不属于露天大排档的水平不是!众人随声望去发现而说话的家伙是一个五大三粗、非常健壮的男人,在他身后跟着武五男一女,打扮得倒也平常,但步履矫健、手中更各持刀枪。说明这几个家伙武功不弱、而且是几个不好惹的角色。可以想象,这种场合敢如此肆无忌惮大声嚷嚷的人肯定不是善类。
    “俗?俗又怎么了?常言说得好:红花自有佳人戴、俗人自由俗人爱!小妹我就是要俗到家了!不然又如何对得起我这庸脂俗粉的名号?倒是大哥你能不能有点进步?一天到晚第这样把自己的大号挂在嘴上,也不怕别人笑话你欲盖弥彰!”
    走在队伍中间一个大约二十来岁的、身穿一身大红的女人看到掌柜的一脸一幅热脸贴到冷屁股的惊愕的神情,马上接过话头喋喋不休起来。估计半是为了帮掌柜的下台、半是为了打破他们五个出现带了的尴尬和不便,又或者是为了自我表现自己。看她一身穿戴、外加脸上如同傻大姐一样、让人忍俊不禁的化妆,与她自报家门的庸脂俗粉倒是出奇的符合、如假包换。
    “哈哈,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又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沧州地界还真是有意思!窗外的杂耍让人叹为观止也就罢了,这江湖人士也如此让人忍俊不禁。好玩、好玩!我说大叔、大姑,你们叫什么不好?干嘛偏偏叫什么庸脂俗粉?偏偏这样要俗不可耐!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轰”,一阵哄堂大笑终于爆发,人们终于忍不住了,暂时忘却了身份,更忘却了对着这七个显然来者不善的家伙的恐惧。
    正当饭堂大厅里几乎所有的人对刚才的那番对话不知所措、想笑又不敢笑、生怕有谁出声惹恼了那七个显然不是好惹的江湖人物而噤若寒蝉的时候,最东面靠窗座位一个十多岁小女孩一面拍着手、一面毫无顾忌地来了这么一句童言无忌,一下打破了饭店大厅的宁静,引起哄堂大笑。由于过于突然和滑稽,有得顾客竟然讲课口中的饭菜喷了出来。估计这就是所谓的无知无畏之典型吧。
    众人自然将目光转向发声之处。但见左侧靠窗的座位上一个貌美如花、一身红裙子的小女孩在那里无所顾忌。小丫头看起来最多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样子,但看她杏唇桃腮、樱口直鼻,肤若羊脂、眼若秋水,无一处不精雕细琢、无一处不恰到好处,尤其是哪嫣然一笑得喜庆摸样和两个大大的酒窝更让几乎过目难忘。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已是一幅活脱脱绝美的画中美人的胚子。
    “谁家的女娃长的如此俊美耐看?”
    “谁家父母竟然能生出这样得天姿国色色?”
    “傻孩子,干嘛要招惹沧州七俗这样得浑球?”
    人们好像完全忘却了大门口站着那七个家伙似地开始窃窃私语、开始忘乎所以地大自然的这种鬼斧神工。个更多的人则为小女孩握了一把汗。有些年轻的后生或者江湖人士甚至开始跃跃欲试、打算万不得已的时候英雄救美
    “小妹不得无礼!这沧州七俗可是地头蛇,无端招惹他们既无必要、也非明智。如果因为你多事耽误了看热闹可别怪我!”
    小丫头对面一个稍大一点、但最多也就十六七岁样子的男青年一面压低声音出声阻止,一面站起身来抱拳行礼道:
    “小妹年幼无知、童言无忌,七位大侠切勿计较!学生这里给你们赔礼了!”
    男青年一幅老气横秋的样子,不仅语气平缓、不亢不卑,而且显然一幅诚不我欺、文弱书生和丝毫不会武功的样子,让人想跟他着急都难。也不知是书读多变愚了还是害怕惹事故意装出来得,反正此情此景,如此表现也算恰如其分。
    “二哥你也太小心过头了!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实事求是而已!既未心存讥讽、又未无中生有,又能惹上什么麻烦?再说,他们自己说都的,我难道就笑不得?同样,他们真怕人耻笑,又何必这样肆无忌惮、大张旗鼓?难不成这北地的英雄就这么小气,心理就这样脆弱?竟然会为我一个小女孩的童言无忌大动肝火?”
    众人看来是小看这两个青少年、尤其是这个小女孩了。就这几句连埋怨辩解、又不露声色的既拍又激的话,竟然表现出比那位青年还要高明。不仅饭店众人拍手称奇,连刚刚被讥笑过的、站在原地的沧州七俗都不禁哑然失笑、更有点不知所措。也是,都被人称为英雄了,而且还与整个北地江湖都联系起来了,真为这么一个小女孩的几句话大动肝火的话,让人说成小气也就罢了,如果让人说成仗势欺人,不是硬生生地自己打自己的脸嘛!
    何况,面对的又是这样一个长得如此俊美好看的小女孩。那双幽深的大眼、脸上那对酒窝一笑起来连凶神恶煞都没有了脾气。
    何况、何况、虽然那位男青年一幅不会武功的样子,但那个小女孩虽然也就十一二岁,但却英气勃勃、举止不俗,显然已经有不俗地武学底子。
    沧州七俗虽然是江湖粗人,但是他们七个能在战火纷纷的年代、能在武风大盛沧州地界和晋冀鲁豫地区创出诺大的名号自然绝非泛泛之辈,除了手上的功夫过得去外,审时度势的功夫注定也有相当造诣。就这一阵功夫已经明白今天这件事情需要从长计议。当然了也可能他们有自己的计较和打算,既不想引起众怒、又不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又或者本来就非常大度也不一定。
    “这位小妹妹说得对、这位小兄弟更不用紧张、也不用道歉!咱沧州七俗兄妹虽然都是俗人、手头的功夫也过得去,但绝对不是小肚鸡肠,更不会仗势欺人!何况,我们本来就以俗著称、也从来没有认为俗有什么不好!不是庸脂俗粉就是俗不可耐,既不怕人笑话,也不认为有啥可笑的!所以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位小妹妹实事求是而见外的!入乡随俗高太尔让诸位江湖朋友见笑了!”
    沧州七俗中一个黝黑、精壮的汉子看了领头的一眼自报奋勇地说了这一番话,既有自嘲以退为进、又有自我标榜为自己正名的意思。最重要的,原来人们担心的即将到来的一场冲突基本消于无形了。不过这小子的名字倒是挺别致的,叫高太尔。有点番外的意思。
    “然也、然也!二哥所言甚是!不过,小丫头我可得纠正你一点:俗字从人、从谷,盖人食谷物为俗。换句话说,俗者就是寻常而已。不好笑、不可笑、也没必要笑!要知道,世上人有千千万,有几个人能不为名利烦恼?又有几个能不为柴米油盐折腰?很多看似清高地人无非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硬冲高雅而已。什么一箪食、一壶浆即可自得其乐那是传说,凤毛麟角地东西即使有、又有几个能做得到?反观芸芸众生,绝大多数都是俗得不能再俗的俗人,像你、像我、又像他。连圣人不都说过什么约定俗成、入乡就得随俗嘛!所以断不可对俗人大惊小怪,更不该因俗而以貌取人!约定俗成宋二宝向诸位讨教了!”
    这沧州七俗还真名不虚传,每一个人好像都有极强的表演欲似的不说上几句感到难受。这老二入乡随俗还没有说完,自称约定俗成的老三叫宋二宝竟然也开始争前恐后。这小子一副书生打扮,引经据典的好像很有学问的样子。
    “俗不可耐、俗不可耐!如此不择手段为自己辩护还不算俗不可耐?既然问心无愧,何必此地无银?我们就是俗人,俗的光明磊落、俗的心安理得、俗的荡气回肠。虽不见利忘义但也见钱眼开;虽不卖友求荣,但也斤斤计较、亲兄弟明算账,绝不吃亏;虽然小节有亏,但大节绝对有保!我们就是平凡至极、就是芸芸众生!不用别人品评,更无需自我标榜。”
    俗不可耐王红兴终于开始当仁不让了,摇头晃脑地在那里一顿歪理歪解释。
    “我说三位俗不可耐大叔你们也太搞笑了吧!俗就俗吧,俗到极致也好、俗得标新立异、恰到好处也罢,但依小妹看来这也没啥大惊小怪的呀!小妹也坚持认为俗人至少也比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要强上千万倍!只是小妹实在不明白,一个俗字而已,几位何必非要这样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还圣人曰呢?你告诉我,圣人啥时候说过约定俗成、还有什么入乡就得随俗什么的?”
    小女孩哪还经得住这两个大男人在这里煞有介事地信口开河。虽然笑得都快直不起腰来了,还是禁不住插了一句。
    “剩人?什么剩人?该不会是一个跟我一样总吃人家剩饭的人说的吧,这位大叔也够驴头不对马嘴的,总吃人家剩饭也不该算剩人吧?”
    又来了个无知无畏的角色。众人随声望去,只见墙角里站着一个大约十一二岁的男孩子在张口说话。看他那样子,应该是个乞丐。衣衫虽然褴褛但倒也干净,手里拿着个破碗,还有一个竹竿。重要的是,少年好像丝毫没有对自己的身份感到卑贱的心理,而且语气也不亢不卑、我行我素,一点也看不出来它是故意搞笑的样子。估计要么是他本身就是这样认为的、真的属于那种无知无畏、而又不甘寂寞的角色,要么就是他城府够深、有意卖萌,又或者他本身就有恃无恐?
    内行人应该看出,这小子虽然身轻体健、素质应该不错,而且也可能练了几年不怎么高明的功夫。但就凭这些就敢公然取笑沧州七俗恐怕无论如何都有点不知天高地厚。毕竟他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能有什么来头、也未必必有什么后台,即使他是一般的丐帮子弟也不敢这样。
    也不知道是因为饭店太过热闹、伙计和掌柜的都没有注意到的缘故,又或者本身饭店老板就是心地善良、从不为难乞丐所以默许他们便宜行事,这么高档的饭店竟然有要饭的进场也算不同寻常了。
    “你一个小要饭的何必在这里多嘴!敢取笑沧州七俗,也不怕他们一不留神打得你满地找牙!赶快离开这里吧!”
    终于有好心人出面了。表面上是训斥要饭的少年,真正的目的显然是为了给少年解围,免得沧州七俗迁怒于他。说话的是一个头戴儒士方巾中年人,面相不错,而且应该非常聪明的样子。手头的功夫也应该不错。
    “有趣、有趣,这位小兄弟的解释还真有趣!既然那位俗大叔说过世上众人绝大多数都是俗人,常食剩饭之人被称为圣人也未尝不可。何况想当年夫子周游列国、惶惶然不可终日之时,估计也没有少食过残汤剩饭,如果没有这种惨淡窘迫的经历苦其心志、饿其体肤,也断不会有以后地成其一家之言。正所谓既不因人废言、更不因言废人。好样的小兄弟!难得我们有缘,你今天就别当食剩饭之圣人了,我家二哥请客,你就干脆和我们坐在一起、当一回俗人好了!这位先生如果有意也可以过来一座!只不过那七位俗人大叔、大姑就对不起了,因为我们桌子太小我就不邀请你们和我们物以类聚了!不好意思,二哥!你掏钱我可擅自做主请客了!”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这一通歪理歪解释、胡搅蛮缠外加插科打诨不仅把一场新的冲突消于无形,而且显然有意对要饭的少年施以援手。
    “多谢小姐的盛情!真定常山在就却之不恭了!听口音两位少年英俊该不是本地人?敢问祖籍何处/尊姓大名?”哪位儒士打扮的中年人还真是不客气,抱拳一礼后还真就坐了下来。不仅自报名号为真定常山在,还不失时机地套起了近乎。
    “原来是真定常兄!今天还真是让在下兄妹领教了这沧州地界的藏龙卧虎了常兄能屈尊入座就好,不必客气!何况既然我家小妹都发出邀请了,我当哥哥又岂敢不唯命是从!常兄所料不错,我兄妹二人确是来自江南,因事路过此地正好赶上这一盛会,架不要住小妹再三请求才呆在这里看看热闹。只是我家小妹因从小被家父家母娇生惯养,不仅刁蛮任性、不知天高地厚,而且不修女红、只喜读书之,而且每每多有奇思妙想、语不惊人死不休,往好里说这叫别出心裁、标新立异,往坏里说就是十足狡辩、胡搅蛮缠。这才有刚才叨扰了诸位清净的荒唐之举!甚至请客都这样强势、也不说人家是否愿意!家门不幸、各位千万不要见怪!愚生这厢给大家赔罪了!”
    那位摇纸扇的少年站身来也罗嗦了半天。也不只是自卖自夸还是真的感到有些不妥道了半天谦。只是说了半天,除了笼统说自己来自江南外连姓名都没有吐露,也不知是有意隐瞒还是其他。只是那个小丫头一面做着鬼脸一面情不自禁地面露微笑。
    “公子和小姐如此看得起我一个小要饭的,真让在下感激涕零!但一则在下身份卑微,何敢与两位同席而坐?而且在下虽不是丐帮子弟但也曾发过重誓,今生除非大仇得报,宁愿只吃残汤剩饭也不吃嗟来之食!所以谢谢两的好意,恕小子不识抬举了!”
    还真看不出来,这小要饭的也真令人不得不刮目相看。不仅谈吐得当,自尊心竟然也如此强烈,简直有点变态。也不只是因为从小受尽欺凌、病态的自卑心理在作怪,还是有意在装萌以掩盖自己的身份和企图。
    “这位小兄弟就更无需客气!所谓嗟来之食那是别人的施舍,我家小妹可只是觉得今天与你投缘、邀请你一起吃上顿饭而已。常言说的好: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必相识。又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今天大家坐在一起,喝上两杯淡酒,一番海阔天空,就算一了百了!他日江湖重逢,如果有缘大家喝杯清茶也好、一醉方休也罢都该是乐事;如果无缘,大家酒足饭饱之后挥手兹去,再会无期。既不用斤斤计较、更无须耿耿于怀。至于报仇也好、誓言也罢,愚兄认为小兄弟千万不要太过执着,更不用排斥一切,只要无愧于心、竭尽全力,只需诚心相待,设身处地,”
    那位少年也不生气,转过身来对着那个小要饭的又一阵长篇说教。也不管人家是否愿意听
    听到那位秀才打扮的青年这一番说法,看到他满脸无可奈何的表情,饶是那些不明真相的人也猜得出来这两兄妹感情就是在这唱双簧呢,也不知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偶然。
    “这兄妹俩可真是对活宝,就这么一唱一和,活生生地要想把这些江湖人士玩弄于股掌之上。”一些肯动脑子的家伙开始暗暗寻思。
    “俗、俗,简直是俗不可耐!俗天下之大极!一开始听这位小妹妹口出狂言,确实让人耳目一新,咱兄弟还以为今天总算遇到了个非同凡响之辈,没想到小妹妹也是个言行不一、叶公好龙之俗人。难道话一投机就必须千杯不醉、再说谁又规定一定要物以类聚?难道我们都是俗人就一定要同桌吃饭?再说了,谁规定你们有钱人就一定要你们反客为主?再怎么说我们沧州七俗也是这里的地头蛇,真要尽地主之谊也该是我们做东才是!小妹妹不感到这就是俗不可耐吗?”
    终于沧州七俗中那个满口俗不可耐、俗不可耐的老大王红兴开始占据主动、大放厥词。这小子絮叨了半天,感情就是在强词夺理、胡搅蛮缠,甚至可以说是纯粹地没话找话。
    “大哥说的好!我入乡随俗还得补充一点。这位小兄弟你也和我一样是个凡夫俗子。就这么点事你用得着一而再、再二三地站起来反复道歉吗?我们沧州七俗可是响当当的英雄好汉,又怎么会因为一个小女孩的童言无忌而耿耿于怀?不过、不过,有一点咱们必须的说清楚,这个小要饭的长幼不分、公然冒犯我家二哥可不能就这么算了。虽然我们沧州七俗不会真跟他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们可的想一个俗不可耐的办法对他好好惩罚才行!”
    这帮小子也真够麻烦的,一个个争前恐后非要说上几句,生怕别人把他们当成哑巴似的。这小子自称凡夫俗子,可见也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七弟说得好!要我看干脆我们就收这个小要饭的做徒弟好了!想想看既然他不是丐帮弟子、看他的身手也没有什么正经师傅,我们七个人真的把他收为徒弟,七个人轮流折磨他哪该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呀!”
    这回是那个自称庸脂俗粉的女人在讲话。这沧州七俗还真是非同常人,连思维方式也这么与众不同,
    “俗、俗,真是俗不可耐!你们沧州七俗也真够可以的,连惩罚人也这么俗之又俗。再说了,惩罚人也不带这样的吧!强买强卖呀?你也不问问这小兄弟的意见?不过要是真的让你们再教出个第八俗来,哪一定会非常有意思!我看,小兄弟你不如就干脆答应得了。真不敢想象,如果能比这些俗大叔、俗大姑再俗一些也不知会是什么样子。”
    那个好看的小丫头又开始说话了。不过这次先是仿效沧州七俗老大的口气俗不可耐了半天,接着又前后矛盾嘀咕了半天。也不知是在打趣沧州七俗,还是真的觉得好玩在自言自语。
    “我说你们双方都没有发烧吧?好像我跟你们不太熟呀!凭什么你们就要决定我的命运?一个要收我为徒,另一个却满口答应?你们是谁呀?小子我虽然年幼无知、三脚猫的功夫也才练了两三年,但我却自视甚高,更不愿任人摆布!我这里还是谢谢你们得了!”
    说了半天,那个小要饭的终于也掺进来说话了,一幅根本就不领情的样子。
    “小兄弟你这就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了吧!我可没有要代你做主的意思,再说我也不想为你做主、更反对强买强卖。只不过我确实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哎。想想看,你不是不想吃嗟来之食吗?跟着沧州七俗虽然未必能学到什么本事,但至少可以不再吃残烫剩饭!而且我也真的好奇,你如果真的跟了他们,将来会俗成啥样不是嘛?只是、只是,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估计你就吃不得残汤剩饭、也就没有当圣人的可能了!这倒是有点可惜了的!”
    小丫头又是一阵信口开河,不过这次好像只是对着小叫花子讲的,一幅苦口婆心和煞有介事的严肃样子,让人更有点忍俊不禁。
    “小要饭的也够不知好坏的!想我沧州七俗在这整个河间府、在整个北京路、甚至大宋都是响当当的角色,跟我们当徒弟还亏了你了?不是看你从小要饭、缺少家教,我们兄妹为了报效社会,心生怜悯、突发奇想才勉为其难收你为徒,不然的话,别说别人、我超凡脱俗姬合庆就不会同意收你的!简直就是不识好歹!”
    沧州七俗中另外一个家伙也沉不住气了。
    “这沧州七俗的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按说他们作为江湖上成名人物,虽然行事不拘小节、但也绝非大奸大恶之辈,而且还动不动都以以行侠仗义自称,更不会横行乡里、仗势欺人,虽然号称俗人但也不习惯婆婆妈妈、尤其不该这样罗嗦和纠缠这些小事的。就是想吃白食也用不着如此大费周折地与一个小要饭的纠缠不休吧?怎么今天行事如此令人费解?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蹊跷?”
    终于有人感到不正常了。人们先是窃窃私语,接着更是相互议论。有的更是四处观察,想发现什么异常。连坐下的那个叫常山再的中年儒士也开始大惑不解。
    “既然这位小姑娘都同意了,我看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吧!常言说成大事不拘小节。咱沧州七俗今天就破一回例、干一次不俗气的事情。这拜师礼呀就不举行了。现在我就宣布这小叫化子是我们沧州七俗的共同徒弟了!有谁为难他就是与我们沧州七俗过不去!”果然让人更不可思议,俗不可耐王洪兴的这一举动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只是沧州七俗越是这样不同凡响,人们越是相信这里面肯定有什么事情。弄不好这几个家伙在这里胡搅蛮缠了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请。让人百思不得其解是,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不仅旁观众人不明所以,连那个小要饭的本人也一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所适从的样子。毕竟,他也是今天才第一次见到这七个人不是嘛!
    “奇哉、怪哉,猪拱白菜,奴喜萝卜,偶爱白菜!这大饭点上、这么多人不吃饭喝酒,围在这里玩啥子营生呢!让咱们也欣赏一下可好!”
    人群还没来得及反应、尤其是那个小要饭的刚想张口反驳,听到这一宣号后立即变得哑口无言,甚至不由自主地开始朝人后面躲。
    另外一帮主角终于出现了。听到上面那句怪头怪脑张霖招牌似的开场白,人们自然明白这是江湖上最臭名昭著的齐鲁八怪驾临了。也是,如此热闹的场合哪能少得了他们这几个瘟神。
    “又有厉害的角色出现了!小姑娘小心,这次千万不要再信口开河了!因为沧州七俗虽然混球,但总属于正派江湖人物,行事喜欢别出心裁但总不至于出大格,更不会为难你一个小姑娘。但既将出现的齐鲁八怪可就不同了,他们阴险凶残、无所不用其极。仗着手头功夫和朝廷的后台,横行江湖、无恶不作。真得罪了他们要想全身而退可就难了!”
    坐在小姑娘身边的常山在小声示警,也终于开始将今天的谜底揭开了。
    “如此多的牛鬼蛇神、邪魔歪道竟然都在这里聚齐了!看来这一年一度的沧州杂耍擂台还真是够热闹的!”
    只有很少人听到了另外一靠窗的的角落里传来这一生轻轻地赞叹。
    听到这声轻叹的人自然忍不住向右面角落窗前的望去,这才发现那张桌子旁也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客人。男的大约三十来岁,穿一件青衫,长的既温文尔雅又气宇轩昂,而且显然身负不错的武功;女的则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白裙如雪,显得娴熟宁静。与另外一桌的那个女娃显然属于绝然相反的两种类型:如果说前者那个红裙如火的热情奔放中充满智慧和灵性,这个女孩子则应验了那句静如处子、萌如幼童。最重要的是,她脸上还用一块白纱遮住,除了一双大眼秋水泛波显出她的睿智和高傲外,还真看不出她的来历和容貌。
    “老大快看!就是这小要饭的在咱们饭菜里下药的!害得咱们兄弟拉了好几天稀,老子今天非得宰了他不行!”听声音是那个叫古里古怪的殷五尺有了发现。
    “何方神圣驾临?竟然打扰我沧州七俗在这里的收徒仪式?难不成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俗不可耐王红兴看到有人要砸场子的样子,立即发声质询。
    “沧州七俗虽然手头功夫不错,但我齐鲁八怪也未必放到眼里!不瞒诸位,这个小子可是我们兄弟奉命要捉拿的要犯!我们可是势在必得,看来你们七俗的这个收徒仪式恐怕是办不成了!”
    齐鲁八怪中的领头的老大傅希元开口说话了。
    “笑话!我沧州七俗要收徒弟还用得着别人指手画脚!明说了吧,今天这个收徒仪式我们还非要办了不行!有本事就干上一场,我就不信在沧州地界上还有人敢与咱们沧州七俗过不去?”
    俗不可耐王红兴一听这话自然针锋相对,毫不示弱。
    “沧州地界怎么了?难道就不是大宋的地盘?正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也不信有谁敢和朝廷作对?”
    大惊小怪李兆兴也不甘寂寞,开始拉大旗做虎皮,出言威胁。
    “常言说得好,有理说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朝廷又怎么了?你还别拿朝廷吓唬人!不说咱这沧州地界本来就处于边塞要地、朝廷未必真的能实行有效管理,就是其他地方,我们江湖纷争朝廷也未必能管得上!有本事就放马过来,我们还是先分出胜负再说!”
    沧州七俗中得老二入乡随俗高泰尔也不甘示弱,拉开架势就要大打出手。
    这一番混战到底鹿死谁手?又有多少人被殃及池鱼?最重要的是这两帮人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大打出手不可?直到现在一切还都是一个谜。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