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尘仙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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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云梦凡像往常一样，带了一碗千年雪参汤去落霞殿看望洛紫曦。洛紫曦不待吩咐，便十分顺从地将那一碗汤药喝了下去。
    云梦凡温和地摸了摸洛紫曦柔软的发顶:“宗门之中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为师去去就来。你的身体还没恢复，不要急于修炼，要多休息。”
    洛紫曦却并没有像一年前那样拉着云梦凡的袖子撒娇，而是机械木讷地点点头，轻声道:“是。”
    云梦凡尴尬地收回手，起身走了出去。
    “恭送师父。”
    身后，洛紫曦极其有礼貌地行了一个弟子之礼，云梦凡却微微蹙了眉，声音有些冰凉:“学谁不好，偏要学你师弟。”
    这一百多年也没见曦儿讲过这些虚礼，现在这样懂礼貌，她这个做师父的着实不习惯。
    洛紫曦苦涩一笑。你喜欢墨倾尘那样的徒弟，那么曦儿就学的像师弟一般谨慎听话又礼节周到，难道这不正是师父想要的吗？如今你又在生什么气呢？
    云梦凡走了没多久，洛紫曦忽然感到胃部传来一阵熟悉的绞痛，痛的她整张脸都有些扭曲了。
    连忙几步跑到院中的一棵盛放的桃树旁，一手扶住树干，紧接着喉咙一苦，一股深褐色的药汁就被她吐了出来。
    正当洛紫曦想要将她吐出的东西清理干净的时候，忽然，一角白色的裙摆映入了她的眼帘。
    “你就是这般糟蹋为师的心意的？这一年来，你是不是每次都是如此？”清冽的声音中，隐含的是强烈的怒意和深深的失望。
    洛紫曦咬住下唇，缓缓跪在了桃树旁边镶着鹅卵石的小径上。
    云梦凡那清泉般的眸子痛惜地望着低头不语的洛紫曦，声音都气的有些发抖了:“怪不得你的身体总不见好，怪不得……我原以为你的性子变了，变得乖巧听话了，却原来，你竟是在用这种方式在怪罪为师是吗？”
    洛紫曦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徒儿不敢怪罪师父。徒儿命薄，那些灵草给我吃了也是浪费的。”
    “你……”云梦凡颤抖地指着笔直地跪在地上的洛紫曦，气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以前那个会抱着她的胳膊撒娇的徒弟，哪里去了？那个看见自己就会叽叽喳喳、好像有说不完的话的徒弟，哪里去了？现在跪在地上，故作谦卑的人又是谁？
    曦儿，你真的要和我如此生分了吗？
    一股凉意窜上心头，一百年的相依为命，却变成如今这般？曦儿，你让师父拿你怎么办？
    看着云梦凡摇摇欲坠的身子，洛紫曦心中一阵阵难过，却仍嘴硬道:“我说错了吗？我本就是个没人疼的，如今连修为都没有了，留在这世上也是个废物，若是死了，倒也干净。”
    听得此言，云梦凡的心仿佛要被挖出来一般。
    这个自暴自弃、说话阴阳怪气的女孩，还是她的曦儿吗？没人疼她？那我算什么？
    这个让自己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从小到大把她宠上天的大徒弟，居然说没人疼她？
    似乎还嫌刺激师父刺激的不够，洛紫曦居然将云梦凡以前用来惩戒她的墨玉戒尺从乾坤袖中拿了出来，高高举过了头顶:“师父息怒，莫要为了我这等劣徒气坏身子。千错万错都是徒儿的错，徒儿浪费了师父的灵草，罪该万死，您打我吧。”
    云梦凡浑身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低着头的洛紫曦，胸膛因为强烈的愤怒而剧烈起伏。
    以前的曦儿，虽然闯祸无数，可是每次自己要罚她，她都会嘟着嘴撒娇耍赖，彼时，自己的气也会消散大半，能不罚自然也就不罚了。除非她是真的犯了非罚不可的错，就像上次惹怒天道那件事那样，为了给她个教训，自己才会狠心去罚她。
    即便如此，在看到曦儿哭着喊师父的时候，自己也会不知不觉的心软。
    可是如今，她竟然主动请罚？而且那是什么破理由，她竟然觉得自己是因为那一棵区区的千年雪参才生她的气的？
    什么浪费不浪费的，就算是一万棵千年雪参，在自己的心里也比不上宝贝徒弟的半根头发！在一起一百年了，她难道真的不懂，自己看重的是什么吗？
    “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云梦凡怒极反笑，“曦儿真是长出息了，既然你这么想讨打，为师就成全你！”
    话音刚落，云梦凡劈手夺过戒尺，就是狠狠三下连续地打在了洛紫曦的背上。
    戒尺打在身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洛紫曦压抑地闷哼一声，身子微微晃了晃，又立刻挺直了脊背。
    能忍是吧，我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今天我不把你这层面具打掉，我就不是你师父！云梦凡恨恨地想着。
    云梦凡不得不承认，能把她气成这样的，在这六界之中，似乎就只有她这宝贝徒弟洛紫曦了！
    凡手中白光一闪，一道裂帛之声随之响起，洛紫曦身上淡紫色的冰蚕纱衣瞬间破碎开来，如雪片一般飞向各处，飘的满院子都是。
    洛紫曦身上一凉，下意识地抱住已然不着寸缕的身体，瞪大了眼睛抬头望向面若寒霜、居高临下看着她的云梦凡，颤声道:“师父……”
    说话间，那一直平静无波的大眼睛里，竟然不受控制地氤氲起一丝水雾。
    没有了仙衣的洛紫曦，看起来就和一个受了惊吓的普通少女没什么两样，什么怨气什么傲骨全都被抛在了九霄云外，眸底只剩下了恐慌，还有一些不易察觉的羞涩。
    自从洛紫曦十五岁以后，云梦凡为了顾及她的面子，每次罚她，都会把她单独叫过去，绝不会让其他人看到，更不会去脱她的衣服。
    现如今，洛紫曦虽然还是少女的模样，可是实际年龄却有一百多岁了，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被自己师父脱了衣服打，换谁都会害羞的。
    “哼，你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云梦凡冷笑道。
    洛紫曦含泪道:“师父，求求您，给曦儿留点面子吧。”
    “留面子？为师也不想不给你面子。可是你行事方式分明就是个孩子，那为师就只能拿教训小孩的方式对待你了。废话少说，站起来，抱着桃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