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咬狗

16.5月1日,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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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怎么来了?”
    宋春生从房间里出来,看见白朗和吴笑慈坐在院子里愣了一下。
    吴笑慈简单解释了一下。
    她闻言点点头,在两人旁边坐下。
    白朗在看她。
    宋春生看向他,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
    白朗指指自己的眼下:“黑眼圈。”
    “哦。”宋春生不是很在乎,“睡得晚。”
    “滑坡的事很难处理吗?”
    “难倒是不难,就是费时费力。”她抬手按了按太阳穴,眼底布满疲惫的红血丝,“上午村里会组织青壮年都去滑坡那儿处理山土,村子里没有挖掘机之类的工具,只能靠人一点点搬运。但是就怕这两天天气不好,再下雨出现更严重的灾害。”
    吴笑慈突然想到一件事:“哎,那个钱教授和朱天阳他们是学考古的,会不会对地质探测这方面了解比较多啊?”她提议,“要不等他们回来以后请他们帮忙看看?”
    宋春生思索片刻,点了点头:“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三人在石桌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那边胡二牙熬好了白粥端过来,四个人围着一张石桌静静吃粥。
    七点左右,门口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口。
    “伍主任,怎么这么早?”宋春生放下碗起身,“不是说好八点吗?”
    来的人正是村委主任伍成。
    伍成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进了院子之后就站在原地,神色也从一开始的着急变成了犹豫。
    “是不是山体出问题了?”宋春生皱了皱眉头,问。
    伍成摇了摇头。
    “到底是什么事啊?”
    胡二牙上前一步问。
    伍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宋春生,咬了咬牙:“小宋,二牙,依依她”
    胡二牙不明就里:“依依?她在家啊,怎么了?”他眉头紧皱,“成叔,有什么你快说吧,今天怎么了,一直磨磨唧唧的。”
    而此刻吴笑慈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
    “依依她她出事了!”
    “什么?”
    胡二牙上前一步,瞪大了眼睛,音调也忍不住拔高,“出什么事了?”
    伍成眼神躲躲闪闪的,嘴开开合合几次也没蹦出一个字,最后索性抬手直接抓住面前少年的手臂:“你们自己过来看吧。”说完,他就转身往外走。
    宋春生嘴唇紧抿,也立刻起身就走。
    吴笑慈和白朗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上。
    早上七点,村子里的人从来没有这么多过。
    他们都在范依依家门口围着,老远就能看见。
    伍成领着宋春生他们跑过来,村民们自发让开一条通道。
    “等等。”
    门槛前,伍成伸手把身后的人拦住。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他沉重的眼神看得胡二牙心惊肉跳。
    他顾不上什么心理准备,直接一把推开伍成,快步朝屋里走去。
    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
    胡二牙心一沉,眼神落在不远处那道虚掩的房门上——血腥味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后面的吴笑慈和白朗也闻到了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气味,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眼神里看到了震惊。
    而走在最前面的少年不顾一切地冲向那扇门,却在抬手准备推门的瞬间突然停住。
    他的心跳几乎跳出嗓子,双腿像千斤重——推开门里面是什么他不敢想象,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推开门,里面将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画面。
    男孩转身看向宋春生——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现在格外苍白。
    她的速度一点也不慢,就跟在他身后。此刻,她紧握着双拳,空洞的眼神落在他身上。
    少年转身走到宋春生身边,和她肩并肩站在一起,手紧紧握住她的。
    “春生姐。”他的声音有几分颤抖,“你和我一起进去吧。”
    回应他的,是宋春生同样收紧的手。
    两个人就这么互相握着手站在门口,胡二牙咬了咬牙,抬手推开门。
    木门“嘎吱——”一声缓缓打开。
    血腥味混合着另一股无法言说的难闻气息在空气中散开,吴笑慈看着这个房间——她记得昨天她走得时候,墙上额搪瓷钩子上还挂着一件粉色的连衣裙,现在那件连衣裙就在地上,上面是纷乱的脚印,干净的衣服此刻像块抹布。
    家具都不在该在的地方,灰白色的墙面上有血痕,玻璃杯的碎片上也有。
    宋春生和胡二牙走在前面,两个人在范依依的卧室门口停住了脚步。
    吴笑慈想上前去看,却被身边的男人轻轻按住手腕。
    伍成走上来,站在旁边缓缓开口:“是梁大姨早上路过她家门口发现的,当时门开着,她进来的时候,人已经是这样了。”
    “被子是梁大姨给她盖上的。”他说。
    白朗站在宋春生和胡二牙的身后,越过两人朝房间里看去——一片狼藉之上是一染着血的被子,被子下面能看出躺着个人。那人的双脚露在外面,脚底沾满灰尘和血污。
    这时候宋春生突然动了。
    只见她慢慢走近房间,抬脚跨过地上摔碎的瓶瓶罐罐,走到被子旁边,蹲下身,伸出手抓住被角攥了攥,然后轻轻掀开——
    被子下面的女孩双眼紧闭,全身赤-裸,身上没有一处完好无损的地方。
    连站在门口的伍成都不忍看下去,低下头别开了脸。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胡二牙突然嘶吼着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下子扑到在被子旁边。他看着被子下面那张已经失去生命的脸,伸出手抓住女孩的手。
    “依依,别闹了依依,这一点也不好玩,依依”
    女孩已经死了几个小时,身子冰凉。
    宋春生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几秒,然后缓缓俯下身,伸出手替地上的女孩轻轻梳理着头发,把纷乱的发丝朝两边拨开——她的视线落在女孩的嘴唇上。
    范依依的下唇已经被她全都咬烂,凝结的血块像火山喷发后留下的岩浆,把宋春生的双眼都烧红了。
    宋春生看向自己脚边——这里有一罐被打翻的面霜。
    她还记得那天范依依捧着这个,神采飞扬地描述她是如何在一群外国人手里抢到的这最后一罐,那时候的她整个人都像太阳一样,就算是千年寒冰都能感受到那种温暖。
    宋春生把那罐面霜捡起来,纤细的手指伸进罐子里,沾满面霜的手指落在女孩已经冰凉的脸上,一点点擦着。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眼里甚至没有悲痛,她只是就蹲在那里,一点点把罐子里剩下的面霜全都涂在女孩的脸上,一层一层,一点一点。她的动作很仔细,每个角落都没放过。她就像是一台机器,只会重复这一个动作的机器。
    “是谁干的,是谁干的!”
    胡二牙早已经泪流满面。
    他攥着拳头冲出房门,额头和脖子上全是暴起的青筋。
    “是不是你!”少年抓住离他最近的一个男人的衣领,拼命地摇晃,“你这个禽兽!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胡二牙!”
    伍成见状急忙上前架着他的肩膀把他拉开,用自己全身的力气去阻止少年发疯,“你先别闹!冷静点!”
    几个周围的村民也上前帮忙把拼命挣扎的胡二牙拉到一边。
    白朗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站在卧室门口,他是局外人,在这种时候最该做的就是沉默。
    他想了想,转身拉着还在震惊中的吴笑慈走出范依依的房间,走到院子里面一个离人群有点距离的角落。
    “昨天,昨天我见她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失语的吴笑慈突然开口。
    她直愣愣地盯着某个方向,眼神没有焦点。
    “临走的时候我还和她开玩笑,我说她这个人太没有危机感,连我这个陌生人都敢往家里领。”
    一颗硕大的泪珠突然从眼眶就这么蹦出来,直直砸在地面上。
    “她当时还跟我说,说这个村里的人都是好人,我是宋春生认可了的人,所以我也是好人,所以不会出事的。”她的眼泪越来越多,连吴笑慈自己都尝到了眼泪的咸味,“她当时还是笑着说的。”
    她抬头,愣愣地看着嘴唇紧抿的男人,“她昨天送我走的时候,还是笑着的。”
    白朗看到她空洞的眼神,仿佛一把铁锤重重敲打在他原本就不怎么好受的心上。
    他忍不住伸出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
    他说不出“这不是你的错”这样听上去冠冕堂皇,但实际上却会更加无限增加负罪感的话。
    此刻他只能站在她的身边,静静的等待她自己平复下心情。
    白朗抬头看向院子——经过一番吵闹,胡二牙已经被暂时安稳住,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唏嘘着离开的也有。
    天上已经没有下雨,风从南边吹来,南面万里无云。
    可白朗此刻只能看见一片迷雾。
    仿佛是沉寂多年的旧土被一阵新风吹起,勾起了蠢蠢欲动的恶,也把本应该干净的地方,才再次弄得污浊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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