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袁绍的主力大营目前屯扎在安阳,这里乃是魏郡往南延伸到河内郡的最后一道屏障,一旦这最后的屏障被南军突破,那么魏郡的腹地软肋,就会完全地暴露在南军的面前。
魏郡的后方是什么?
是广平!是清河!是信度!是河间!是常山……也是邺城!
那都是袁绍势力的政治中心,是他的腹地。
一旦南军攻入了冀州,那袁绍的势力就算是彻底的完蛋了,再也没有翻身的能力和本钱。
现在对于袁绍来说,真的是面临生死存亡之际。
“咳、咳!”
除夕之后,南军一直没有再大举进攻,这也给了袁绍一定的喘息时间,但这个时间怕也是不会长久。
袁绍半躺在床榻上,一边看着桌案上的皮图,一边听着下方的张郃向他汇报各处的战局。
“二月初三,阳邑的匈奴部落发生内乱,屯扎在上艾、耿阳的五个部落,暗中串通了栾提于夫罗,要逼呼厨泉让出大单于的位置,双方鏖战了五日,目下已经进入了僵持的阶段,于夫罗和呼厨泉两兄弟目下都在积极拉拢各部首领,矛盾日益尖锐,整个匈奴王庭目下都是处在紧张之中,内战随时爆发,目下已是无暇配合我军在并州的战略了。”
袁绍的表情晦暗:“于夫罗和呼厨泉的事,袁某基本知情,而于夫罗的本事,袁某也是略知一二,以他的本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得了如此多的匈奴首领支持,根本不可能,这当中定然是有南贼的支持。”
张郃并没有否认:“丞相猜的不错,南匈奴王庭内战,其实就整体实力而言,还是呼厨泉远高于于夫罗,但是这一次于夫罗对阵呼厨泉,于夫罗身边还有张辽相助,双方势均力敌,短时间怕是难分胜负。”
“知道了……”袁绍的嗓音有些嘶哑,他皱着眉向后靠了靠又问道:“中原那边的形势如何了?”
一时间,帅帐内没有了声音。
袁绍睁开眼睛望去,看到的是张郃踌躇的脸庞。
袁绍的政治经验也是异常丰富的,他只是看了一下张郃的表情,就知道一会张郃说出来,只怕没有一条好消息。
但消息再不好,袁绍目下也只能听着了。
“说吧,袁某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还不至于被刘伯瑜气死,你有什么话就直说。”
袁绍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张郃也没办法藏了,他也藏不住。
张郃随即一条一条的将关于中原的战事给袁绍说了出来。
“巢湖的昌豨归顺刘琦,霸占由西往东的关键水路,我军再想向东面渗透,无疑于难上加难。”
“乘氏的李氏归顺刘琦,东平,定陶之人闻之丧胆,亦纷纷归顺。”
“李通,陶商,诸葛亮兵入彭城国,诸葛亮亲自往琅琊,说服郡守归顺,东海的糜家主动投效,孙坚北上与广陵的陈登交手,徐州基本上是保不住了,最多估计能坚持半年。”
“刘琦再次从南方调集了大批的民夫,粮秣,军械,辎重用以充军,准备进入河北。”
“如今鲜卑不动,南匈奴也帮不上忙,唯有乌桓还在协助我军,但恐怕也是挡不住刘琦的攻势,末吏估计,四月时节,刘琦就要发动大军进攻河北了。”
“咳咳咳咳!”
袁绍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他低下头,开始剧烈的咳嗦了起来,两只眼睛都瞪的通红,脸上的肌肉来回颤抖着。
咳嗦完了之后,他的牙关似都隐隐开始打颤。
“丞相!”张郃大吼一声,就要迈步上前。
袁绍却伸手拦住了他,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孟德如今何处?”
张郃继续道:“曹将军如今屯兵博平,似乎有意阻住刘琦北入清河!”
袁绍摇头道:“事到如今,还争什么黄河天堑?能争的过吗?派兵让他赶紧回来,与某合兵!”
“诺!”
张郃转身就要走,但是袁绍随即又在后面叫住了他。
“让显思率兵屯驻于清河,严防刘琦分兵北上!”
“诺。”
张郃走了之后,袁绍方才展开了适才咳嗽时用来堵住嘴的缣帛。
但见上面是一片血红。
袁绍立刻将缣帛合上,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天要灭我袁家么!”
……
而另外一方面,贾诩方面派出使者暗中前往河北,去见许攸。
经过一番商讨,有一个人毛遂自荐,要前往邺城办妥此事。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荀谌。
按道理来说,派谁去都不应该让荀谌去。
毕竟荀谌昔日乃是袁绍之臣,如今一朝背反,若是去了河北,被识破的概率比别人要大的多。
但万事有弊则有利,荀谌去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他对邺城的情况要比其他人要熟,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够引起许攸的共情之感。
经过了一番仔细的商讨之后,贾诩做通了荀攸的工作,让荀谌前往邺城。
当然,在去之前,要经过一番仔细的筹谋和安排。
首先自然是荀谌的外貌……多少是要改变一下的,不然让熟人认出来可是很危险的。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剪头这件事儿肯定是不行的,但是这个年头的人都注重胡须的修整。
幸运的是,荀谌原先留的是长胡须,长髯及胸。
如此,只要稍作修改,就可以在外貌上有很大程度的改变。
再加上一些细节的修饰,差不多就可以瞒天过海。
至于如何进入冀州,这就需要卫士署卫士们的了。
但这一点,贾诩并不担心。
卫士署的人打入河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在河北的能量与能力,或许是袁绍无法想象的。
经过了一番运作之后,荀谌在卫士署的保卫下,进入了河北腹地。
他们并没有着急进入邺城,而是先四处打听邺城的情报。
如今许攸,荀彧,审配等人在后方替袁绍镇守邺城,并安排粮草的调度。
但邺城袁绍的大部分亲信则皆在前线。
这对于荀谌而言,确实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随后,卫士署开始安排,以商贾的名义将荀谌运送到了邺城。
许攸如今在邺城,正配合着审配等人征调粮草。
别人怎么样许攸不知道,但是许攸收粮,绝对是吃拿卡扣,一点不给这些粮商面子。
他天生就是一个自私冷血,贪婪成性的人。
荀谌深知许攸的个性,于是以粮商的名义,暗中打点,希望能够见到许攸。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荀谌是以粮商的身份去见许攸,而许攸现在是朝廷命官,想要见他谈何容易?
不用说引见之人,光是许府的门子、管家,上上下下需要打点的就不下十几号人。
还未等见许攸,光是打点的钱财就花费逾亿。
当然了,这些钱财对于现在的荀谌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因为这不是他个人的钱……他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国家。
最终经过了几番周旋。荀谌终于得到了许攸的召见。
荀谌没有立刻露面,而是先派手下人去给许攸送上了大量的财货,足以让他心动的财货。
许攸也是见多识广的人,但是如此豪爽的富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对这个身份神秘的商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当然,吸引他更多的还是后面的财货。
经过了几番周折,荀谌终于与许攸会面了。
许攸瞠目结舌的看着他。
随后,他凶神恶煞的吓唬荀谌:“你不要命了,竟然敢来邺城,你还来找我?信不信我把你送到审配那里去?”
荀谌却一点儿都不害怕,因为他知道许攸说这话,就说明他眼下还并不是真心想把自己送到审配那,如果他真的要那么做,也不会多余跟自己废唇舌了。
随后荀谌就开始针对双方的整体实力差距——包括将领的差距,兵力的差距,经济的差距,政治的差距等等,开始给许攸进行洗脑。
许攸也是高明之士,自然知晓现在面对刘琦,袁绍和曹操已经没有胜算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只有顺应实事,投靠到刘琦麾下,才是最好的归宿。
先前许攸虽然有这个心思,但碍于袁绍和曹操都是他的好友,而且他在朝中也有一定的职位……并且,他不知道刘琦对于自己的归属会不会有什么反感,因而不敢随意下定这个决心。
但是现在并不是他主动投靠刘琦,而是刘琦主动派人来招降他。
这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虽然他表面上装出一副义士的样子,但是荀谌对他这个人的心性还是很了解的。
最终,经过几番心理上和语言上的较量,双方彼此试探,互相许诺,答应了荀谌他会考虑看看。
这并不是许攸还在犹豫,而是他自己正在待价而沽,他不可能荀谌一来对他表明来意,他就主动投降,这样未免也太跌份了。
许攸是什么样的心思,荀谌心中最是有数。
他的那点诡心思,荀谌一下子就猜出来了。
但荀谌并不说破,而是笑呵呵的告辞。
随后一段时间,许攸和荀谌又见了几面,经过了几番磋商,彼此算计,最终许攸答应了荀谌愿意投降刘琦。
答应投降刘琦。荀谌随即向他诉说了贾诩交代给他的任务。
那就是说服伪皇帝。
……
东海王刘袛,自打当了邺城的皇帝之后,没有一日过的心安,他几乎夜夜都在失眠。
毕竟他这个皇帝不是他自己想当的,而是别人连拉带拽硬扶他上去的。
特别是当上这个皇帝之后。他也没有任何的实际权力,朝中大权全部被袁绍和曹操把持着。
虽然袁,曹二人未对他做出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但刘袛知道,终有一天,自己的性命也会折损在袁绍的手里。
在这样一种环境下,试问刘袛又如何能待的安生?
他现在真的是无限怀念当初当东海王的日子。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许攸来见刘袛了。
许攸身为袁绍的近臣,同时也是朝廷的臣子,自然与刘袛也算相熟。
而且他目下负责筹备粮草,在有些事情上进宫来向刘袛做一些汇报,也完全符合规矩。
许攸不可能一下子就把所有的事情跟刘袛说,毕竟这件事儿事关重大,他需要徐徐向天子渗透。
他先是向刘袛询问了一下最近的情况,得知陛下心情不好,随即向刘袛汇报了一些前线的战事。
刘袛虽然是皇帝,但前线的战事具体情况并没有多少人向他叙述,而且也不会有人向他就战事做具体的汇报。
所以今天许攸跟他汇报的内容,刘袛基本都是第一次听说。
曹军的大败,刘琦的势如破竹,中原的失守,河北的危机。刘袛彻底的被这些消息震在了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刘袛愣在了原地,但许攸却没有出言劝慰他,只是静静的伫立在一旁,眯着眼睛观察刘袛的表情,揣测着对方的心意。
“这可如何是好?朕,朕不想死啊!”刘袛终于开口了。
许攸长叹口气。
“陛下,恕臣直言,国家以帝王为根本,帝王乃国家之基石,国亡帝亡,国灭帝……”
“放肆!”刘袛有些歇斯底里:“你竟敢跟朕这般说话?!”
许攸面对刘袛的愤怒并不害怕,他只是淡淡的笑着。
在这个朝廷中,不怕刘袛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朕根本就不想当这个皇帝!当初是你们硬逼着朕来当的,如今出了事,你们就想让朕去死,凭什么?朕从来都不想当这个皇帝,朕只想当朕的东海王!”刘袛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许攸看着刘袛的表情,心中大概有数了。
这个皇帝确实不是成大事的料。
不过说起来也是,如果真是那种能成大事的皇帝,袁绍和曹操当初也不会将他扶持到帝位上来了。
许攸也没有立刻向刘袛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他也在考虑和犹豫。
毕竟事关重大,需要徐徐渗透,不能着急。
随后,许攸几次三番的入宫面见刘迪,不断的向他渗透己方的情况。一点点的向他灌输己方目下的形式有多么危急,整个河北有多少人在暗中勾结南朝。
刘袛本身就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每次许攸跟他说完话,他都感觉世界仿佛要崩塌了一样。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攸感觉劝说的时机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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