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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水落总是心心念念着小院子里的女儿红,城西的那座小院子有没有被别人租下?桃树下的女儿红又有没有被人挖走?无数次她走到院子门口,却没有胆量进去,那个小院子里埋了她童年一段美好,她怕自己进去会发现一切都是幻影。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似乎已经换了新主人住着,白水落待了一会儿并没有见到居住的人,她走到院子里,走到那颗红艳艳的桃树下。
白水落顺着桃树的枝丫爬到树的最顶端,俯视这个院子,她可以看到小哥哥在院子里砍柴,那把柴刀比他个子都高,白水落总是想他是怎么举起那么大的柴刀把柴砍开的?白水落也可以看到刚刚推门进来的母亲,母亲担了水,水打湿衣摆,母亲会借着开关门的空隙擦一擦额头的汗水,然后冲着树上的白水落微微一笑。
白水落又走到院子的一个角落里,那里曾经有个小哥哥在砍柴,有个从来不和自己说话的小哥哥,有个从来不和母亲亲近的小哥哥,在砍柴。
白水落似乎又看到了那个决绝般走向大门的小哥哥,她知道,小哥哥一定会走的,他是太善良了,他怕自己留下的太多反而舍不得走,所以从一开始他便没想过留下。
那扇总是半掩的窗内,似乎还坐着一个白衣的女子,那女子揉着发酸的眼睛,冲自己微微一笑。
小哥哥走了,母亲走了,他们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这座仍旧摇摇欲坠的茅草小屋,只留下皇城西南角儿的那座茅草屋里埋着的一坛女儿红。
白水落看着地上那坛女儿红,一点点用手帕将它擦干净,那坛子常年埋在地里,被泥土侵蚀的满是沧桑,就像,就像母亲那晚的泪水,说不尽的酸甜苦辣。
白水落擦干脸上的泪水,离开了那个小院子,那个曾经充满欢笑的院子,那个自己再也回不去的院子。
白水落带走了那坛女儿红,带走了那院子里唯一惦念的东西,从此之后,再无所念。
因为……
白家要嫁女儿了,两个女儿嫁都到皇家做皇妃。
整个皇城像是每一家都要嫁女儿似的,只要看到穿着淡蓝色着装的白家人到街上采购,都会有一大堆小孩和乞丐在后面跟着。白家的下人也大方,蜜饯干粮像是不要钱一样,用竹篮子挎着分给路上的人。
大夫人说了,小姐要嫁人,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成婚礼前一天,白家将妆奁送到皇子在紫禁城的府邸里,为了押嫁妆,白家特意从山东的白鹿书院接了大少爷白玉德回来,太阳刚冒头白家就热闹起来,送嫁妆的队伍出发了。
头一车是和普通人家一般,各种充满寓意的吉祥物什,之后是金银首饰、家居用品,最后一辆车上要放坛女儿红。
送女儿红本是武官才有的习俗,文官压箱子的一般是书什么的,也有玉如意,可是丞相白萧穆戎马半生,自然也是放了坛女儿红。
车队开始走了,围在四周的人群跟着车队,车队跟车的丫鬟手中拿着装满铜钱的篮子,只要有人说吉利话就朝那里扔一把铜钱,上了主路之后也不分谁说的了,大把的铜钱向人群抛洒,一时间车队周围热闹非凡。
当然,这说的是第一支马车。
第一支队伍离开后,第二支显得冷冷清清,刚刚对着大公子弯腰讨好的妈妈转身对着身后的丫鬟仆人招招手,一个粗壮大汉就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把一个瘦小的男孩放到第一辆马车上。
男孩是三房的独子,过继来的,自从三老爷在外面染了疾病离开后,三房在白府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说白了也就是比仆人身份高一些,待遇好一点,三老爷也没留下什么家当,这些下人也没把他们当成什么主子。
马车吱扭一声出发了,坐在马车上的男孩还有些不知所措,如果不是母亲在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他只怕早就哭鼻子了,但这样也是让男孩紧张不已,一紧张身体就会有反应,于是男孩大叫:“停!停车!我要去上厕所!”
那些仆人巴不得这支马车快些走,谁会在乎男孩的大呼小叫,男孩叫了一会儿发现根本没人理睬自己,可自己又着实憋不住,一时间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转,若不是母亲说过跟车时不能哭,要不然三姐姐会过不了好日子的,泪水早就流出来了。
妈妈很高兴男孩安静下来,只要这马车顺利走了就行了,谁管男孩路上会不会憋不住。不过马车拉了很多东西,走得不怎么快,林妈妈皱着眉头。
“停车!不准走了!”
听到这声音妈妈心里跳了跳,这位怎么来了。
“林妈妈,我还不知道白家的下人现在可以欺主了!”
马车刚刚挪动起来,一个瘦小的人影出现在马车前面,驾车的车夫只能停下马车,满脸无奈地看着林妈妈。
人影是个女孩子,怀里还抱着什么东西,身上虽然穿着绫罗绸缎做的衣服,却是皱皱巴巴,但凡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哪个没有些洁癖,别说衣服皱了,就是沾了些尘土也会换掉的,谁不知道咱家大小姐一天能换三件衣服,这丫头衣服能穿成这样,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三小姐,您年纪小不懂事,这日头都升得老高了,误了吉时可不好,再不走就晚了,老王,赶车!”林妈妈对前面的女孩说,虽然是叫三小姐,语气却一点恭敬也没有。
几个跟车的丫鬟满脸晦气,见到三小姐吃瘪,不由偷笑,胆子大一点的还对白水落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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