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冻废土的少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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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心没有急着打开箱子看，沿着江军的指示走进了小巷。
    ……不，这帐篷和破屋间的道路能不能被称为小巷，这还是一个有待商榷的问题。虽然很想吐槽这一点，但还是顺利地找到了写着的牌子。
    当然，就算是救护室，卫生条件也并不比外面好多少。双叶正坐在里面的一张床上，和一个身穿军服的女生聊天。
    “……欸。”
    流心走进去才发现，那个女生坐的既不是床也不是椅子，而是一个破旧的浴缸，里面什么都没有垫，只是堆满了撕开的压缩饼干包装袋！
    “所以啊，我们当时开着这辆履带车，在隧道里迷路了好久好久，我还以为要死了。但是最后还是找到了出来的路，当时看到的星空真是超漂亮的！”
    “那隧道在哪里？下次我也去看看。”
    “唔，大概就在两百四十四公里之外吧，旁边有飞机的残骸，还有好多好多弹药箱和压缩饼干。”黑发少女伸手在身旁的包装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底部破了洞的高压锅，顶在头上。
    “然后我们开始抢压缩饼干，多亏了这顶钢盔，不然我就要被爆头了。”
    “爆头？被谁？”
    “尤莉娅啊，那之后我们就分开了，再也没遇到——尤莉娅？！”少女终于发现了流心，喊出一个不属于她的名字后，吃惊地盯着她看。
    “双叶，她是……”
    流心没有回应，转头问双叶。
    双叶耸耸肩，使了一个眼色，大概意思就是让流心顺着她的意思说点话。这让流心更迷惑了。双叶不说话只使眼色，是在流心不在的时候被威胁了吗？她们两人认识？
    但是为什么她又对流心表现出这么熟悉的态度？难道薇薇安还有别的名字吗？甚至说，她曾经和这个少女一起旅行过？
    “尤莉！你终于回来了！”
    “欸、所以说……咳嗯！是啊，我回来了。”
    浴缸、压缩饼干包装袋、高压锅、军服……这一切和她说的话有什么关联吗？她是军方的人，并且就是薇薇安得到[curfe]和[banshee]的途径？那么，“尤莉娅”、简称“尤莉”的这个名字，就是薇薇安用过的假名了吧。
    双叶露出了鬼鬼祟祟的笑容。意义不明，不过看来不是被威胁了。真的怪。
    少女无视两人的诡异态度，拍了拍破旧浴缸的边沿:“你的头盔呢？枪呢？都弄丢了吗？哎呀，还是那么冒失，真没办法啊。快点坐上履带车，我们继续旅行吧。”
    “呃？……你说这是履……”
    “怎么了，没见过这么多压缩饼干，吓到了吧？我这两天啊，找到了一个叫什么的避难所废墟，一下子弄到了好多呢。”
    ——流心终于发现了一件事。自己真正不擅长对付的人，并不是江军那种现充，而是面前的少女。现充虽然性格层面让她捉摸不透，但至少行为还是有基本逻辑可循的，而这个明显是把浴缸当成了履带车、把包装袋当成了压缩饼干、把高压锅当成了头盔的少女……她难道是疯掉了吗？《双耶之歌》？
    “怎么了？我是仁源千都（にんげん·ちいど啊，尤莉你不记得我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还想问发生了什么呢。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にんげん，ningen，人类。这也能当姓氏——不，日本的姓氏本来就又多又奇怪。倒是ちいど这个名字让她想起了穿越前看过的一部末日系漫画的主角。具体内容不记得了，但是故事梗概是一个东方女生和一个西方女生一起在末日里自驾游。
    “……嗯。”
    事到如今，感觉还挺像的？希望那个漫画里的西方女生不是机枪兵吧。
    “尤莉，你之前都跑哪去了？”
    “我去附近的城市逛了逛，找到了这个。”流心把手上的箱子摆在双叶的床角，拨开并没上锁的锁片，打开了箱盖。
    ——绒垫中陷着一个杀人机器。
    这是一把截短霰弹枪（saed-off。整体长度不超过五十厘米，通体漆黑。箱子里还有几个叠起来的小黑匣子，不用打开就知道里面都装了什么。江军这人也不简单啊……该说就算是娱乐圈的一份子，身为英雄的部分也还是不可忽视的么，路子比流心想象中野多了。没有继续深入检查，她把盖子重又合上扣紧。
    你从哪弄来的这玩意儿？双叶的眼神分明在说这句话。
    你先告诉我这人是怎么回事。流心也用眼神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啊，我也超绝望的，你快点陪陪她，我歇一会儿。双叶无声地抱怨道。
    “尤莉，你不知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有多孤独！这个世界就剩我们两个人了，要是你再不见了的话……”
    “那刚才和你说话的是……”
    “是避难所废墟里捡到的机器人啦。可惜坏掉了，启动不起来，我只是在对着她自言自语罢了。”
    “————。”“哇……”
    ——这个自称为仁源千都的少女，精神绝对不正常。
    她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一个她和“尤莉娅”一起，头戴钢盔、手持枪械，驾驶履带车在废土上旅行，为了抢夺食物而对彼此闹脾气的世界。
    那个世界和流心看到的这个一样冰冷沉寂，但流心除了双叶，还能遇到李怡梨、林冉浩、孙钰、江军，——而她只有尤莉娅。
    她只有那个和流心长得相似的尤莉娅。
    如果“长发欧洲女生”这个形象不出现在她面前，她是不是就只能持续地和“在废墟里捡到的机器人”单方面地讲话，持续地坐在根本不会移动的“履带车”里，进行她孤独的寻找朋友的旅途？
    “——千都。”
    “怎么了，尤莉？”
    “其实我几天前就已经冻死了，现在跟你说话的是我的灵魂。”
    “欸欸欸——？！灵魂是真的存在的吗？！”
    流心煞有介事地弄出一点黑雾缠绕在自己身上，显示给千都看。对方瞪大了眼睛，虽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但明显是相信了。
    “是这样的。其实这个机器人上也凭依着和我差不多的亡灵，所以它是可以听到你说话的，也可以跟你说话。”
    “是吗？难怪我总觉得它好像在跟我说话，仔细听又听不清……”
    千都瞟了眼双叶，但那并不是看人的眼神。……也许在她的世界里，这间房子比实际上更加破旧，而坐在破破烂烂的床铺上的是一个无法启动也不会给她反应的报废机器人吧。
    “不过千都，我不能在这里待太久，马上就得走了。”
    “欸欸？这才见面就要走了吗？”
    “嗯。……你现在是世界上最后一个活人了，但是要记住，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并不孤单哦。”
    “尤莉……”
    流心把黑雾功率开大，直到它彻底把自己的身影遮住，才趁机躲到了门外去。等千都终于再次看清室内景象的时候，她发现她的尤莉娅真的消失了。
    “尤莉？尤莉、尤莉……尤莉娅！别抛下我！”
    流心背靠在墙上望着无云的苍白天空，听到屋内千都带上了哭腔的呼喊，没有作任何回应。
    一直被微妙地排斥在两人交谈之外的双叶把她独自留在救护室里面，倚到流心旁边，重重叹了口气，像是老了十岁似的。
    “……那个孩子，医生跟我说了，四年前还是心智不成熟的11岁萝莉的时候……那天早上醒过来，没有听到父母的声音，推开房门去看，发现他们躺在床上已经冻死了。”
    “所以疯掉了？”
    “差不多吧……我也不太懂。”
    房间内依然连续不断地传出哭喊声。不久，喊声渐渐嘶哑下去，最后便只剩下微不可闻的啜泣声了。
    “我们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