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烦忧如竹生

旧相识——人生中最好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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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杜彤整个人都心不在焉的,昨天晚上想着那些陈年旧事也不知何时入睡,今天课上几乎半节课她都是在睡梦中度过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翠湖边飕飕的凉风从湖面荡过,吹起层层波澜,湖水倒映着夜的色泽,如一颗巨大的黑宝石闪着光,有几分渗人,隐约让杜彤觉得,她在做一件危险的事。
    因为知道何奈生要出来,她特意穿了厚厚的棉衣,此刻热的厉害,索性敞开衣扣。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你居然还宽衣解带衣冠不整。”
    杜彤感到冷意渐浓的时候,便看见何奈生正朝她走来,还一本正经地说了这么一句挨千刀的话。
    她缓缓系好扣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何奈生,你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欠揍呢?”
    她随意找了个长椅坐下,觉得一片冰凉,风声从她耳边呼啸,隐隐觉得其中仿佛夹杂了低低的一声“彤彤。”
    半天才缓过神来,那声确是出自何奈生之口。
    他用这样温和的又略带忧伤的语气叫着她的名字,尽管早已放手,如今听来依旧让她心海荡漾。
    “有什么事快说吧,冻死了!”她心虚抱怨道。
    何奈生走过去,紧紧挨着杜彤坐下。
    “你知道,我们何家人一向有两条命,一条天命,是上天赐予生来注定的,一条己命,由我们特殊的灵力形成,第二条命在特殊情况下,是可以救人的。”他抿了抿嘴唇,继续说道。
    “那天我从家里赶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有些困而没太在意,坐在出租车上明明上一秒还是在马路上,下一秒就拐进了一条无人的小巷。我刚想问司机怎么回事的时候,就被他迷晕了,醒来就发现自己被捆在一个废弃的地下室里。”
    “你说你被人绑架了?”杜彤惊讶问道。
    何奈生点点头,“那人还挺嚣张的,不过现在想想觉得那也不太像嚣张,倒像是精神失常,估计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他威胁我说要我交出一条命去救什么人,好像叫唐哲,还是唐澈?我跟他说他这样做没有用,我们家族里的人虽有两条命,但并不是能够随便把命给别人。生死都是注定的,乱了秩序只会造成更大的痛苦。他听了好像万念俱灰一般,我知道他是即将要失去一个重要的人,但是他不应该采取这种极端的方式去伤害别人。”
    他似乎在讲一个故事一般,方才自己一直顾着与何奈生置气,而他自己也是一种满不在乎样,如今听他说来,才恍然意识到,这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不说灵魂脱离身体时的痛苦,如果找不想办法,些许时日过后何奈生也会性命不保。
    也不知是不是冬日里狂风太过锋利,听着他用极其平淡的口吻叙述着的一瞬间她竟有些想哭。
    “后来他便发了疯,抽走了我的天命泄愤,幸运的是,他拿走的是天命。”
    杜彤有些不懂,“为什么拿走天命还叫幸运?”这样,简直是两败俱伤,一方丢了性命,而另一方又救不回性命。
    “因为我的己命无法救人。”
    “为、为什么?”杜彤说出这番话后有些后悔,感觉自己是在用一种委婉的方式把何奈生往火坑里推,或许她不应该关心这个问题。
    “那个,没事,事情还会有转机。”她岔开话题。
    “哼!那人居然还用黑布蒙上了脸,搞得和拍电影似的,吓唬谁呢,就算他只露一个眼珠子要是见面我也能认得出他!”
    何奈生自顾自说着,杜彤低着头,极力掩盖一种不该有的情绪。
    “所以你来找我是来让我帮你的?你那女朋友呢?”
    何奈生愣了愣,半刻转过头对杜彤说道:“彤彤,其实我……”
    何奈生怔怔了片刻,“她叫米晓,植物方面的灵师,她父亲叫米亚,没错,就是当年醉驾撞了你的那个人,他被判了刑之后,只剩米晓和她妈妈相依为命,只是一年前米晓妈妈心脏病突发突然就去世了,米晓承受不了失去母亲的打击,精神压抑直至疯癫。”
    杜彤如梦初醒,原来那个女子叫米晓,恍然间,藏在心里许久的陈年旧事,如今掸去灰尘再次揣度,其间的千般误会万般纠葛,也该好好清算一下了。
    其实最开始杜彤之所以花了半年的时间才把何奈生追到手,实乃天意。
    她是一个及其惜命的人,因为这条命纯属是她捡回来的。
    那时她时常尾随何奈生,心思全在何奈生身上,完全没有意识到身侧一辆车已经朝她急冲过来。
    当时被撞成重伤的她在七日后居然奇迹般苏醒了过来,休养了不到半年居然完全恢复了。
    更奇迹的是,竟然没留什么后遗症。
    杜彤觉得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定是还有该来的爱情在等她,自己没有为爱而死,反而为爱而生。
    阎王爷留着她的命就是让她与何奈生再续前缘的。
    这次她开足马力,之前的羞涩婉转全然无存,对何奈生展开了扫荡式的攻击,直接在放学路上拦住何奈生。
    “何奈生!我有正事要和你说!”
    杜彤至今记得当时正值深秋,大片大片的银杏叶落下来,铺满整条水泥路。
    那是她正式向何奈生表明心意,天边的夕阳很够意思,故意锦上添花洒下一片火红,路上只有他们两人,影子被拉得长长的。
    何奈生看她的目光依旧清冷,与这热烈的深秋美景形成强烈的对比。
    不知怎么,她觉得何奈生的眼神里不仅仅是冷漠,还有一种莫名的黯淡,仿佛拒她于千里之外。
    她鼓足勇气生生面对,残阳如血。
    结果可想而知,杜彤被残忍地拒绝了。
    她没有放弃,几番下来,美人计苦肉计都使过了,何奈生硬是不吃她那一套,她不明白,为何每次何奈生回头望向她的时候,她都会感觉他目光中隐隐暗藏着几分厌恶。
    后来她从不知从哪里搞来的诗书上看到那句“我欲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觉得自己便是那诗中的“我”,何奈生便是那“明月”,奈何缘浅,奈何情深。不过她半天也想不通到底谁是那沟渠,要是被她找到,定会将其变成一个臭水沟。
    此后杜彤便一直认为,何奈生之所以不喜欢她,定是因为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沟渠了,所以她便对他再次进行了实时跟踪。
    半个月后,还真被她发现了一位不要命的。
    那时她正躲在转角处,探出头来正看到一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挽着何奈生的胳膊,手里还拿着一个刚买的冰激凌,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
    杜彤一直跟到他们两人分手,随后直直在半路上围堵了情敌。
    “喂,叫什么名字,敢和我杜彤抢人!”
    问出此话时她心里早看出对方是隔壁班的陈纯熙,平时几乎一声不吭,老老实实的样子却是不折不扣的年级第一。没想到人前一面背后一面,此刻居然来纠缠她的何奈生。
    杜彤咬了咬牙,为了彰显自己的气势,几乎把头仰到天上,撇下一片居高临下的目光,却把那女生模样瞧得滴水不漏。
    对手不仅瘦小,还黑黑的,年纪轻轻就顶了一副眼镜,学生头加上厚厚的刘海,整个人看起来一副没精神的样子,好似一朵花骨朵还未绽开就要萎谢了。
    怪不得奈生看不上自己,原来他喜欢这等货色,这货的口味还真特别啊!
    陈纯熙被她这势头吓了一跳,随即又摆出一副没事状的模样,朝着杜彤笑道:“你可是杜彤,早听说过你,今日正面瞧见果然明艳动人。”
    杜彤是个不禁夸的人,听她一说满腔的怒火瞬间被浇灭了,呆在原地不知该怎么接话,最后只是傻傻的点了点头。
    女子文墨用彤寓佳人,想必当初她出生之时老爸老妈定希望她成为那种诗词精通的大家闺秀,旁人初见杜彤时也会被她那一副清纯外表蒙蔽,奈何杜彤喜武不喜文,端庄俊秀的外表下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假小子,上房揭瓦之事没少干过。
    此刻陈纯熙走过去,将胳膊伸出去,“你好,我叫陈纯熙。”
    看着陈纯熙真诚的目光,杜彤感觉内心有那么一丁点的不忍,但一想到刚刚她与何奈生那般亲热的模样,便歪了歪头。
    被冷落的陈纯熙有些尴尬,手伸在半空不知所措,半晌还是缩了回去。
    杜彤见此心里得意起来,气势又涨了回来。
    “想来是你误会了,我今日可不是和你偶遇,也不想和你交朋友,而是来抢你男朋友的!”
    杜彤觉得说出这句话很是容易挨雷劈,便又补了一句,“那个你看,我也是为你着想,你小小年纪还是别谈恋爱的好,毕竟学习才是最重要的是,你学习那么好,可不能浪费了,你说是不是?”
    她说完使劲咽了口吐沫,觉得更容易挨雷劈了。
    陈纯熙一向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乖乖女,哪听见过这般气势汹汹的质问,瞬间吓得全身发抖,想要说什么却又说不清,卡在嗓子眼儿的话最后出来变成了极其微弱的三个字,“那你呢……”
    杜彤觉得此刻陈纯熙的样子像极了古时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稍微受点惊讶就一病不起的良家大小姐,刚刚她夸自己也是文绉绉的,不招人喜欢,明艳动人?明艳个鬼!
    “我嘛,我当然就不用在乎了,你看我学习这么烂,也挽救不了什么了。”说罢想想又感觉不太对劲儿。“喂,你竟敢羞辱我!”
    “啊,我没有……”陈纯熙当真是被吓到了,此刻大颗大颗的泪珠连成串流下来。
    杜彤见她鼻涕眼泪混在一起的狼狈状,不禁笑出声来,感觉心情大好,决定今日就算了罢,估计这小姑娘也被吓得够呛,不敢再有所一二。
    “你听好了,从今往后离何奈生远一点!不然,你的日子好过不了!”
    说完此话杜彤便放心回了家,一路上觉得春风拂面甚是怡人。
    那事过后杜彤果然再没见到陈纯熙和何奈生在一起,确切的说,是根本没见到何奈生这个人,一连七天,何奈生都没来上学,四番打听之下才知前几日何奈生的妈妈生下一个小女孩,可生下不久就得了病,最终也没能熬过去。
    大概是伤心过度,刚送走妹妹的那天何奈生突然发起了高烧,一连几日高烧不退。杜彤觉得做哥哥的到了这种情分上,他那妹妹定当也能安息了。
    杜彤在为那未尝人间滋味就过早离去的小女孩默哀的同时,心里也不住暗自敬佩何奈生的那份情谊。杜彤觉得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打扰他为好,可没想到大病初愈重新归来的何奈生居然主动找到了杜彤,答应做她的男朋友,一直保护她。
    这可乐坏了杜彤,她觉得何奈生可能是发烧烧坏了脑子,才一改以往的态度答应做她男友。
    虽然杜彤把何奈生捧在手心里当块宝一样供着,却喜欢耍小孩子脾气,约会的时候经常迟到,纵然那天下了大雨也会让何奈生等几个小时;会在一群人的面前,像个公主一样指使何奈生端茶倒水显示自己的威风;会为了看何奈生为自己吃醋的神情故意对其他男孩温柔慷慨。
    而关于她的种种无理取闹,何奈生都会一一容忍,还不厌其烦笑着哄她开心,或许就是这种包容,让杜彤在后来的六年一直对何奈生念念不忘。
    只可惜任何忍耐都是限度的,长大后杜彤才明白爱情之中如果总是一方付出,定会像失了根基的房屋,纵然再坚固也终有一天会轰然倒下。
    那天杜庭又在客厅丢了神一般削着苹果,杜彤乐呵呵地等着吃,可谓有人欢喜有人愁,她觉得自己就是那种人死性不改了,偏偏喜欢哪壶不开提哪壶,“哥,又惹到禾琛姐姐啦!我说你是不是猪脑子,就不许让着女孩子一点吗?”
    杜庭觉得生气,故意不顺着她说下去,于是话锋一转,“下周日方伯伯家新添的那个小孩满月要举办宴席,发来了请帖,你要去吗?”
    宴会这种事杜彤着实不感兴趣,她把杜庭刚刚削好的苹果一把夺过来,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随便,你去我就去喽!”
    杜庭愣了愣,又开始削第二个苹果,杜彤心里一笑,果然是和女友吵架了,现在宴会又是方家办的,有他愁的了。
    “算了,我姑且就发挥一下和事佬的作用,帮帮你好了。”
    “得了吧,我就祈求者到时候你这个小姑奶奶别给我添乱就好了。”杜庭急忙推辞。
    “切!不识好歹!”杜彤给了他一个白眼,转身回房去了。
    她原本是抱看杜庭笑话的心思日夜盼着那场宴会的到来,却万万没想到那场宴会后来成了自己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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