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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柏所谓的喝酒,当然不是只喝酒这么简单。
经过刘安这么一抱怨, 李文柏对于前庭的官吏们, 算是知道了个大概。
一个励精图治的良臣是什么样的李文柏不清楚, 但是一个尸位素餐、贪生怕死的平庸官吏的德性, 他还是很清楚的。
先前曹严倒台的事情,闹得着实有些大, 连雍和帝都惊动了,派来了御史台、大理寺、刑部三司会审。可以说, 前庭的这些管理们,是真的被吓怕了, 人人自危,生怕步了曹严的后尘。
而曹严被抓, 背后是谁在搞事情, 他们心中也清楚。如今李文柏亲自到前庭任刺史, 这如何不叫他们担惊受怕?
他们怕不怕,其实李文柏并无所谓。但是李文柏担心的是, 这些管理因为惧怕他、或者心理有鬼,而不肯与他真诚共事,这就不好了。
毕竟前庭乃是西州治所, 一个刺史府,既要管着前庭县的和平安稳,又要治理整个西州的百姓, 不可能光靠他自己和刘安两人。若是刺史以下的六判司都撂挑子不干了, 那大家都不好受。
今天集体旷工不来点卯, 就是一个不好的开端。
所以当务之急,不是一味恐吓或者惩治,而是稳住这些官吏,获得他们的信任和支持。
而诸多官吏之中,除了录事参军空缺外,最有话语权的,便是辅佐刺史的六判司。所谓六判司,便是司功、司仓、司户、司兵、司法、司士六官。这六判司在西州各司其职,有点类似于朝廷里的六部,只是所司的职能,有些不同罢了。
所以李文柏决定先从这六判司下手。只要稳住了这六人,那其他人就都不是问题了。
……
既然是请客喝酒,自然就要有请柬。
在李文柏等人入主刺史府的当天下午,晚宴的请柬,便分别送到了六判司各自的宅邸中。
当六位判司刚收到请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不安,有诧异,有疑惑,有不屑……但有一点,是相同的,那便是他们都觉得,这是一场鸿门宴。
……
距离晚宴约定的时间还有个把时辰,李文柏在李二李成等人的帮忙下,在刺史府清理了几个房间,用作卧室、书房以及杂物间。
不得不说,虽然曹严的家产早已经被查抄了干净,但这座刺史府作为曹严的私产也是公产,却被留了下来。刺史府曾经被阔绰的曹严扩建过,府内的格局极其宏大,假山、溪流、莲花池、亭台楼阁应有尽有,和江南富豪的私家园林,也没什么不同。
等到大致行李都安排妥当,李文柏一番沐浴更衣后,夜幕已经降临,深蓝色的夜空万里无云,澄澈的如同一片倒悬在天上的幽幽大河,无声,却异常雄伟。
李文柏本想邀请刘安一同去赴宴,却被拒绝了。
“愚兄与那些人互相不对路,又大吵过一次,就不去给你添乱了。愚兄明日再来听你的好消息就是!”
说完,刘安便带着简单的一个包裹,走出了刺史府。
原本刘安代掌西州事务,是住在刺史府的,如今李文柏来了,他自然就该搬回原处了。
酉时正,李文柏在李二和几个护卫的簇拥下,来到了这次晚宴的酒楼——醉霄楼。
自从往来居涉案被查封了之后,醉霄楼便成了前庭最大的酒楼,但凡有点身份的人请客聚会,都会选这里。这也是刘安推荐的。
今晚李文柏穿的是便服,酒楼的小二并没有认出他的身份,但见李文柏还带着这么多手下护卫,机灵的伙计们便知道李文柏的身份不简单。
“客官您这是要……”小二的话还没问完,就被李二打断了。
“下午预定过了,天字一号间,直接上酒菜吧!”
小二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哈腰,朝着楼里的伙计要和了两声,自己则是领着李文柏等人上了楼。
像醉霄楼这种规模比较大的酒楼,都会根据房间装修的奢华程度,按照天地玄黄的顺序排档次。天字一号间不愧是醉霄楼最好的雅间,其内宽敞无比,一开门便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窗外时不时吹进几道夏末初秋的凉风,更是给人一种沁人心脾的舒爽感。
因为提前准备好的缘故,菜很快就上齐了。不多时,房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抱着琵琶的年轻女。
女子姝色艳艳,身着一袭淡蓝色纱衣,举手投足之间,端庄婉约,没有丝毫的风尘之气。
“小女子柳怜涵,为郎君奏弹一曲。”
女子说着话,便盈盈施了一礼,然后站在门口不动,也不进来,也不出去。
这是大齐时下卖艺清倌的常用开场白,说完这句话,李文柏就应该喊她进来了,否则便是不喜欢这位清倌。一般这种时候,不叫清倌进来,是一件很失礼的事情,同时这位清倌也会离去,但离去后,难免被同行耻笑。
但是李文柏没有喊她进来,而是愣住了。
“这……李二,你给本官过来!”李文柏大声喊道。
守在门口的李二闻言,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站在李文柏身旁,一脸不解,“大人,怎么了?”
担心被门口的清倌听到,李文柏有意放低了声音,责问道:“让你订酒宴,你还给我叫清倌来?”
李二一听懵了,连忙喊冤:“大人冤枉啊!小的……小的怎么会干这样的事?”
李文柏一听,也觉得有道理,李二就是一武夫,神经比胳膊还粗,怎么可能想得到这种风流的安排。
“对了!”李二突然拍了拍额头,眼神恨恨然,“定是那个掌柜的,看出了什么,想讨好大人,所以才叫了附近青楼的清倌过来。好个陈老儿,小的这就去找那老儿算账去!”
李二嘴上骂骂咧咧地就要出去,却被李文柏叫住了。
“罢了,你还是守门吧。”
现在让他去和掌柜说,又有什么用?难不成还让掌柜把眼前人轰走吗?
青楼不是后世那种做皮肉生意的妓院。青楼里主要还是以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为主,这些女子,向来最重视名节,要是李文柏连一个表演的机会都不给就把她轰走,只怕她这名声,就不好了。
这年头,兵荒马乱的,身强体壮的男子活着都不容易,更何况一个弱女子?
“郎君……郎君可是不喜小女子?”
见李文柏久久不回话,最初的脸色似乎还有些不太好看,柳怜涵的声音都带着颤音。
据她所知,这次是醉霄楼掌柜亲自让人来请的,说是前庭最大的贵客,妈妈这才让她过来,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伺候。可谁想,这连门都没进去,就要被赶走了吗?
前庭最大的贵客,那会是多大官啊?是刺史吗?可是刺史曹大人不是半年多前就已经入狱了吗?眼前这位郎君如此年轻,想必是哪位大人的公子吧。
这要是回去了,会不会被妈妈责骂先不说,若是得罪了眼前这位贵客,只怕将来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柳怜涵正担忧着,突然耳边传来了男子冷静的声音,“姑娘多虑了,能听到姑娘的弹奏,是本官之福。柳姑娘,请。”
本官?这么年轻,就为官了吗?
柳怜涵趁人不备,快速瞟了李文柏一眼,有些疑惑地想着。但李文柏能让她进来,还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柳怜涵进来后,直接走到了不远的隔间,与李文柏所在的雅间仅有一道珠帘隔着。给人一种若隐若现的朦胧美。
一个小插曲过后,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很快房门打开,六判司一行六人,站在门口,与李文柏互相望着。
脚步声停了,隔间的琵琶还没开始演奏,整个雅间里,只有窗外的晚风在小声的响动。
场面一下子有些尴尬。
大家都没有说话,但是不同的是,六人是尴尬站着,而李文柏则是淡定地坐着。
柳怜涵透过珠帘往门口看去,眼神满是震惊。门口站着的六人她都认识,都是春风阁的常客。自从曹大人被抓后,前庭就属这六位大人最大,平日里不可一世的六位判司,怎么今日见到这位郎君,竟有些……不安?
是的,六人的眼中,就是不安。尽管掩饰得极好,但柳怜涵自小生活在春风阁,察言观色的能力自是极好,如何看不出来?
她的目光移向李文柏的脸上,看着那种年轻的面庞,再联想到之前妈妈说的前庭最大的贵客,结合六位判司的不安眼神,她猛地一惊,突然猜到了李文柏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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