搁而未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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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戮台下。
    我看到父君站在大军前，如果说，前一刻，从那小仙兵口中得到的消息还有余地，狐族秘史上所记载的‘生三尾，最高者，逝三万……’之类的还有待证实。
    那么，这一刻，我便确定了，父君真的为了我掀起了两族之战，而我是狐族几万年来生而三尾者第三人，而今日，是我生辰……亦是我的……死期。
    我终于明白，父君明明说过，我这一生什么都不用做，不用履行我作为狐族公主的任何责任与义务，却在两百年前，突然将我叫回来，逼我继承帝位，而我做女帝这两百多年来，父君从未出现过，我以为，父君是在生我气，所以他不理我，对我施以小惩……
    而今看来，是我错了，父君这是在……护我，他其实两百年前就在策划今日这场大战，他料到，天皇作为昔日天神最看重的弟子，是不会为了我去破坏天神所立下的规矩。
    我跑出来时，忘了召唤玄灵，以我现在的修为，从青丘到戮台，着实感到疲乏。
    “天皇，你即非要动干戈，就别说我妖族不奉陪。”父君洪厚的声音响彻天际。
    “仙界众生，几万年来，还没有谁可以不受这三万岁大劫，似你这般袒护，是将我们置于何地，难不成，整个仙界还要为你妖帝女儿陪葬不成。”天皇神情肃穆的说道。
    “当初，天神在时，有意提过此事，此番你又何必这般为难！”父君话语间少了刚开始的凌厉，到底不论为何人，父君此举还是欠妥当。
    “天神走后，你我两族万年来相安无事，如今这般兴师，不悔吗？”天皇额间布满了不愿，可天神所立之规，无人敢不尊。
    “不悔！”我听到父君语气中的决绝，心头纵然温暖，却也丝毫不敢放松。
    我看到父君要唤出曾经天神赠他的碧矛，便再也不能一声不吭。
    “不可以！”以我三万年的修为，又有不凡天命，在这区区百里内，还是足以使父君与众仙兵听清楚。
    我使尽全省力气，以最快的速度急行百里，收了仙力落在父君面前。
    “父君，不可以，不要因为女儿掀起这场大战。”纵使有一丝疲惫，但却不敢表现出来。
    “小四，你怎么来了，快回去。”我从父君脸上看到了少见的严肃。
    “父君，两族不能开战，且不说当初天神所立之规如何，就只为女儿一人更是不值得。”我动容的说。尽管我知道不太可能会动摇父君的决定，但我还是要阻止。
    身负天命，不论要遭受什么，都是我个人的事情，就算两族开战，不过是徒增白骨，而我还是要承担我的责任。
    父君铮铮的看着我，似是觉得我不争气，又不想我去找死。
    “父君，我是狐族生而三尾者第三人，对吗？”我问，我还是想问，我还是想从父君的口中得到证实。
    “离夜，你竟敢私自阅史。”我从父君语气中听到强硬。狐族秘史，向来只有妖帝才能看，而我做女帝只是父君的权宜之计，当初父君便叮嘱过我，叫我不要阅史，而我自身又对书籍不感兴趣。
    “父君，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来承担。”父君心中明白，我虽贪玩，但是我所做的决定，无人能改变，记得母亲曾说过，她的女儿中，我与父君的秉性最为相似。
    “你自己承担，你知道那是什么后果吗，你如何自己承担？”父君眼里不知何时，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
    “父君，女儿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妖族的众仙兵们，感谢你们以死相护的情，但是，父君，这一次我自己承担吧。”整片平川上回荡着我的声音。
    我的父君，姐姐们，在过去的三万年里，护我佑我，这三万年里我闯下的祸事不在少数，总有人会替我善后，而现在，我知道，我必须自己承担。
    语毕，我不顾父君眼底的怒气，转身面向天皇。
    “天皇，你听着。”天皇错愕了一下，身边的天族士兵们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想来，应该没有人敢这么跟天皇说话。
    “我妖族不会欠仙界众生任何。”转念，我已将我的佩剑唤了出来，此物，是大姐曾送我关键时刻用来防身的东西，据说是父君年轻时在东海用极寒之物炼成。
    我趁父君还未反应过来，便割下一尾，我额上汗珠比眼泪更汹涌，我虽表现极为镇定，却还是单膝跪在了地上，这断尾之痛，果然非常人所受。
    “小四！”父君三步并两步来到我身边。
    我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我感觉已经抽尽了我全身力气。
    “不是说，生三尾，死三万吗，那我就自断一尾来领这天劫，如今，便只剩两尾了，我倒要看看，它能将我怎样。”我颤抖着双腿向戮台走去，我感到疼痛遍布全身，每上一个台阶，痛就加深一分。
    当我站到戮台上时，已到吉时，漫天白光向我卷来，很快，我的身影被淹没，我终于能闭上眼睛了，我真的感到……好累。
    后来，天皇看到我这样的做法时，便退兵回九重天了，而我此举，留给父君的就只是一尾……
    再后来，我在人间轮回历劫九世，父君便每两个月来这戮台等我归来。
    天上一天，凡间一年，众仙历劫，最多不过三个月便会回归，而我离去的一年后，大家私下都在议论，认为我只是比两个先人走的体面些。
    而父君还是在等我，这个他最疼爱，最淘气，被他禁足最多的不肖女儿。
    我想，终有一日，我会站在他们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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