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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子狂醒来的时候, 周围是一片黑暗, 他耐心等待着眼睛适应黑暗, 但怎么也等不到。也许是眼睛被绑住了?帝子狂试着伸手去触摸, 却发现自己手被绑到一起,绳索捆绑的地方传来针扎似的疼痛,肌肉的酸疼感一直沿着神经直达大脑。
意识越是清醒, 身上就越是难受。慢慢地,帝子狂发现自己身上不仅是手,就算连双脚也已经被绑了起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脚都变得麻木, 血液循环不畅导致他眼前发花,模糊的星点一阵阵跳跃,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呼吸也艰难起来。
“吱嘎——”门打开的声音清晰可闻, 帝子狂用自己尚且不清醒的大脑艰难思考着当前情况。随后他头上眼罩被恶狠狠地扯下, 长时间在黑暗中的眼睛还不能适应一下子明亮起来的环境。眼前的世界都模糊得泛起光晕,人的面容也被无限度虚化,看不清眉目。
他艰难地辨认着眼前人的脸,从轮廓熟悉的下巴、嘴唇、鼻子到眼睛,还有那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眉毛。
他从喉咙挤出那几个字, “王、王逸……轩。”
王逸轩,王霸天的本名, 他为了哄未婚妻开心, 给自己改名为王霸天。
王逸轩低着头看他, 灯光从上面照射下来,掩去他晦涩不明的眼神。他听见了帝子狂的呼唤,但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沉沉地看着帝子狂。
良久,王逸轩才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完全不复以前的雍容,语气是他从来没有显现出来的疲惫,“……小酒最近又对谁感兴趣了?”
帝子狂讽刺地勾了勾嘴唇。他之所以一直有信心能够打败王逸轩,全是因为他清楚王逸轩的弱点——宫酒玖。
帝子狂自幼被王家收养,就算王逸轩是王家后来找回来的子孙,他也是对王逸轩一清二楚的。这个小时候就被人贩子拐走,在社会最底层艰难摸索着求生的人,从来都不是张扬的性子。他从来都只会躲在背后使坏水,借助别人来掩盖自己的恶行,就算有什么事情要做,也一定得把自己置身事外,确保祸水不会殃及到他。
王逸轩一直都是一个冷静的人,张扬的人从来都是他,帝子狂。而真正让王逸轩抛头露面出来的原因……宫家千金,宫酒玖。不知为何,宫酒玖生下来就偏爱张扬的人,到了现在更是越来越偏执地爱好着“霸道型人设”。
帝子狂一直都记得自己第一次遇见宫酒玖那天,他们顶多不过十二三岁,正是懵懂的年纪。帝子狂那个时候正好处于沉迷玄幻龙傲天型小说时期,因为家里不怎么管他,他一直无忧无虑,想吃就吃,变成了一个称得上是胖的人。
那一天恰好宫家人来访,瘦瘦小小的宫酒玖热衷于乱跑,一不小心就脚下一滑,摔进了王家花园里的喷泉里。这个喷泉确实算不得深,成年人站在里面也就刚好没过腰际的水平,但对于慌了神的宫酒玖来说……这里的水就像深渊一样,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出。她越是努力地往上冒,想要顺着气泡突破这深蓝色的屏障,反而是越来越恐惧的内心和渐渐酸软的肌肉让她觉得已经没有办法了。
没有办法了,要死在这里了。
她昏昏沉沉地想着,意识渐渐被拉向无底的深渊,视线边缘被星星点点的黑色所侵染,目所能及的范围越来越狭窄。直到她看见那个人就像一道光破开所有黑暗,朦胧间的白瞬间扩大,气泡漂浮着翻涌着,一股巨力拉着她,和紧紧抓着她的死神相搏斗,并最终把她抢救了回来。
宫酒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明明越想呼吸这来之不易的空气,却越是感觉到空气稀薄难以呼吸。
“别急。”帝子狂故作老成地轻抚宫酒玖的背部。他最近沉迷英雄救美的小说,但是看见特别危险的情况他知道他自己一个小屁孩也打不过对方,只能一边安慰自己“主角现在要变强”一边偷偷寻求帮助,这是第一次他用自己的力量“胖子救美”。
宫酒玖抬起头来看着他,神色里满是憧憬和恋慕,她怯生生地说:“大哥哥……你叫什么?”
帝子狂刚想开口就说自己的名字,转了转眼,想起最近主角的名字,他干咳一声,大大咧咧地说:“做好事不留名,你可以叫我帝——不对,王霸天!”
宫酒玖在王家逗留了好几个月,因为第一天帝子狂的英勇事件,这一段时间宫酒玖几乎天天都粘着帝子狂。帝子狂对于自己这个小跟班很是满意,毕竟主角肯定是有跟班的,他也就毫不藏私地把自己从小到大收集来的龙傲天小说全部都分享给了宫酒玖。
帝子狂到现在都记得宫酒玖小时候看着他,眼睛里像闪着光,声音脆生生的,她说:“我以后也要嫁一个这样的人!他要是世界上最厉害最霸道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我!”
到后来,王逸轩被认领回王家,刚巧那段时间帝子狂发愤图强在减肥,等他减肥结束出来见了人,才发现自己的小跟班早就已经转移了阵地,跟在王逸轩背后了。
帝子狂一开始一直以为这是因为王逸轩和宫酒玖相识,毕竟王逸轩也是借助宫家,从而被王家发现的。到后来他才知道——只是王逸轩单方面地爱慕上宫酒玖罢了。一个挣扎求生的小乞丐一翻身变成大少爷,想和对自己好的小姐恩恩爱爱一辈子的事情,并不少见。只是可惜……宫酒玖眼里从来没有他,只有那个“世界上最厉害最霸道的人”。
脸侧巨力袭来,帝子狂的脸经不住偏向一边,随即火辣辣的痛感顺着神经蔓延,他龇牙咧嘴地说:“王逸轩,废物!到最后宫酒玖还不是没有看上你?”
嘴炮嘛,每个主角都会的!帝子狂坚信着。毕竟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他更像主角呢?
王逸轩没有说话,只是慢条斯理地摸着刚刚出拳的手,他眼神偏执又疯狂,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快要飘散在风里。王逸轩轻轻地说:“你说,他什么时候会来救你呢?”
“谁?”帝子狂一怔,随即他大力挣扎着,禁不住嗤笑道,“你就这点本事了!宫冷夜不会中你圈套的,他可是我兄弟!”帝子狂自信满满地说。
“哦?”王逸轩笑了笑,然后他后退一步,露出他身后脸色青紫,呼吸微弱的杨离忧来——帝子狂一眼就认出,杨离忧犯病了。
“如果你们不快点的话,他会死在这里的。”王逸轩慢吞吞地说。
“畜生!”帝子狂睚眦欲裂。杨离忧明显意识已经不甚清楚,他手颤抖着,身体微弱地痉挛着。
不要慌不要慌,没事的!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可是主角,主角的话能够解决一切问题的!
帝子狂的大脑飞速转动着,思考当前事情的解决之法,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眼看着杨离忧的呼吸越来越微弱,他心中也越来越急躁,越是急躁,思路就越是紊乱,更加想不出权宜之计来。
我简直是世界上最垃圾的主角了!帝子狂忍不住嘶吼。
“可……我们从来都不是主角。”杨离忧微弱的声音传来,比起之前王逸轩刻意的话语,此时他的声音更加接近于气若游丝之人所发出的声音。杨离忧睁着眼,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你……看不清楚现实吗?我们从来都不是。宫酒玖才是。”他已经虚弱到了极致,几乎每说几个字就要停下来艰难地喘好几口气,才能继续说。
帝子狂一怔。
不可能,他就是!他能够拯救世界的。宫酒玖怎么会是呢?她明明只是一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而已,就算有一些小缺点也无伤大雅——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无伤大雅吗?真的只是不懂事年轻吗?】
这个时候,好像有声音在他心中突然响起,帝子狂总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但他却一时间想不起来到底是谁的。
【这世界上从来没有她宫酒玖得不到的,她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她是被世界眷顾的人,只要是她,她愿意做什么都可以。如果把我们的生活比作一本小说,她是当之无愧的第一女主,原本你是男主,可惜后来被王逸轩上位,到最后……男主的位置又被我抢了去。这是我所要的,这是我的任务,不过我要的可不只是这样。】
那个奇怪的声音继续说着。
【你会甘心吗?你所有的爱恨,你所有的痛苦,在她的面前都只是跳梁小丑在哗众取宠罢了。这个世界的舞台只是为她一个人打开灯光,你在黑暗中挣扎着,但是没有观众,没有人会注意到你。你甘心吗?】
——怎么可能会甘心啊?!但是没有办法啊,毕竟……我不是小说中的英雄,我也不是主角。
帝子狂颓然地想。
他什么都不是,他什么都做不到。他能有满腔的豪情壮志,他能有满身的热血沸腾,但事实就是这样,他站在了宫酒玖的对立面,那他所有的一切都只能是个笑话。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主角的话,就是一切的最高法则。
“砰”,门被人撞开了。萧临晏骂骂咧咧地走进来,“什么鬼突发任务啊,还说是要发挥身为‘外挂’的作用,让目标对象更好地成为主角……”
萧临晏的到来,说得俗套一点,就是漫画中主角走到绝望时从天而降的帮手。他的出场自带圣光,像是所有人梦境中的英雄一样,他就这样从无边的黑暗中走进来。
他走进来了,就好像这整个世界都要崩坏了。
不管这个世界是黑是白,是好是坏,他走进来了,那就会有新的秩序被建立。
哪怕这个英雄并不是帝子狂梦中能拯救世界的英雄一个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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