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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 宫女来来往往端上一盘又一盘山珍海味。乐声不绝如缕,舞女蹁跹, 半透红纱飞舞间铃铛声清脆。大臣们或高谈阔论, 或专心致志欣赏表演,端坐在高位上的人却神情漠然, 仿佛灵魂已然超脱,游离在喧闹的宴会旁。
同样游离于宴会的不止有秦云邵, 还有坐在宫殿角落的萧临晏。
这位置可真是——真的很特殊,说是离皇上最近的位置,倒不如说是最远的。甚至和其他人都不是同在一张流水席上,专门给他摆了个小桌远离人群,估计就是怕他这个所谓的国师抽风丢人现眼。
好在萧临晏不介意,他美滋滋地看着秦云邵,内心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见秦云邵, 所以他有把握认为秦云邵早就已经暗中和他相认。把他隔离开来, 也不过是保护措施罢了。原因无它——
他昨天就去了御花园。
亭台楼阁, 玉砌雕栏, 绛红砖瓦,奇花异草恣意张扬,香飘十里。流水淙淙,如鸣环佩。有箫声若有若无地隐在潺潺流水中。精雕细刻的小木桥上立有一人, 一袭白衣, 长发束起而随风飘扬, 手握一箫, 想来箫声就是于此人吹出。
微风扬起他衣摆,隐秘而繁复的花纹在微炽的阳光下闪烁出神秘的光彩。箫声凄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这般场景,似是只有梦境中才能出现,与佳人偶遇,还是这么有格调的偶遇,也只有萧临晏能够做到了。
萧临晏美滋滋地觉得像自己这样高端大气有acd格的出场,一定能成为夜空中的萤火虫,牢牢地抓住年少皇帝的心,从而顺顺利利相认。有句话说得好: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夫夫同心,就可以携手走向人生巅峰,出任皇帝,迎娶白富……呸,应该是征战四海难有敌手。
箫声悠扬了许久,久得萧临晏觉得自己腮帮子都有点疼。古代没有表,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他又不确定自己停下来的时候,秦云邵会不会恰巧经过,所以他只能憋着一口气哼哧哼哧地继续吹。一直吹到暮色四合,天色有了明显变化,萧临晏才惊觉秦云邵和他命运中的相遇并没有出现。
萧临晏放下箫,叹了口气,揉揉自己为了营造高大上形象而酸疼不已的手,问道:“陛下今日未经过御花园?”
“嗯……回大人……”婢女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最后一狠心低下头,声音细如蚊蝇,“陛下来过了。只是大人吹得正专注,没有留意到陛下……”
萧临晏心里面一琢磨,秦云邵毕竟是个皇帝,身边肯定跟着浩浩荡荡一大堆人,来到御花园,总不能崩了人设突然对向来不喜欢的国师嘘寒问暖。不过现在秦云邵肯定已经知道自己来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偷偷摸摸来找他,本次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思及此,萧临晏一摆手,忽视了背后婢女欲言又止的脸,“无妨,摆驾,回曲宁塔。”
后来也不出萧临晏所料,第二日就从皇宫里送来了诏令,让萧临晏以国师的身份出席今夜的宴会。说是宴会,其实也不尽然,只是为了招待外国使臣,显摆一下秦国的繁荣昌盛罢了。
送来诏令的公公显然也是狗仗人势,对着萧临晏也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甚至连点眼神都不肯施舍给萧临晏,“太后说了,让你今晚穿隆重些,别在鞑虏面前丢了我大秦朝的面子。”一边说着,他的手指一边不着痕迹地搓了搓,示意要“薄礼”。
萧临晏假装看不懂公公的手势,笑意盈盈地说:“臣谨遵圣旨。”
萧临晏可谓是言出必行的典范,说谨遵就真的谨遵了旨意,穿得非常隆重。出席的礼服比他平日里低调奢华有内涵带暗纹的衣服更加炫,更加闪,一出场,简直就要瞎了殿里一群人的狗眼。原因无它——
这衣服虽然还是白色的,却长及地,镶有数不清的金银丝线,甚至还带着妖艳贱货必备的七彩亮片。
这也就罢了,萧临晏还风骚地带了张面纱。这面纱并不是普通的轻薄面纱,它直挺挺地垂下来,缀了无数水晶,堪比碎了的哈哈镜。
众人倒吸好几口冷气,窃窃私语道:“国师怎么把祭天穿的衣服穿来了?”
“这也比他平时穿了跟没穿一样的衣服好吧。”
“陛下怎么想的,竟然把国师请来丢人现眼。”
“唉,果然还是夔王更……”
“嘘,讲这话,你也不怕被上面那位听见了砍掉脑袋!”
萧临晏权当作没听见,面不改色地坐到了专属于他的位置——高高台阶之上,在秦云邵旁边,旁边到快要到角落,远离宴席的一张软垫上。
宴会说实话并没有什么好看的,毕竟万千色彩都比不上坐在高位上那个眉目如画的人,如果他能再多跟萧临晏有对视就更好了。
然而很可惜,一直到宴会结束,秦云邵连个白眼都没给萧临晏。
临近尾声,太后笑容满面地跟鞑虏来的使臣交流,一言一语间就定夺大事,完全忽视了还在座的皇上。秦云邵倒是一脸漠然,早已习惯的样子,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上的玉扳指。就在这时,一声尖利的呼喊响起——
“护驾,有刺客!”
席间一瞬间就乱了起来,大臣们慌张起身互相推搡,就连在最中间跳舞的舞女都停下舞蹈瑟瑟发抖。大殿里混杂着尖叫声,杯盏破碎声,还有低低的咒骂声。喊声中的刺客并没有出现,此刻混乱的局势却是给了他最好的时机,一旁的御前侍卫听到呼喊的瞬间都走到了秦云邵身边,将他团团围住。
秦云邵皱眉,他并没有遇袭,显然刚刚那一声呼喊就是刺客那方的人所喊,目的是引起骚乱,然后趁乱出手。现在大殿里的人都神色慌张,只有听不懂中原话的鞑虏人还茫然地坐着——秦云邵选择性地忽视了捧着脸百无聊赖的萧国师。
萧国师确实很无聊,毕竟他一直坐在离宴席很远的地方,人群的骚乱甚至打扰不到他什么,也只有一直坐在官员身后的他们家眷能够用惊慌失措的跑动和尖叫打扰到萧临晏。
萧临晏看着衣着华美的御前侍卫,在心里点评起他们的相貌来:这人浓眉大眼,看起来正气凛然,还不错,应该很正直;这人俊眉星目,不该当个侍卫,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出道;这人——这人怎么贼眉鼠眼的?
刚注意到这个侍卫,隐约间看到大殿上方灯火摇曳处藏着人影,萧临晏来不及细想,飞奔到秦云邵身边,推开一旁猝不及防的御前侍卫。
忽视秦云邵震惊中带着嫌恶的眼神,萧临晏堪堪扑往秦云邵怀中,就被对方一把推开。
秦云邵冷冷地说:“国师,鞑虏使臣尚在,你贵为一国之师,就这般等不及地投怀送抱?”
这声音无不讽刺却又压得极低,刚好够萧临晏听见。
萧临晏震惊地看着秦云邵,刚一抬头,就发现刺客趁着秦云邵注意力在萧临晏这,一跃而下,手中寒刃直指秦云邵背心!
“小心——”这一声还没喊出,那直接扑下来的刺客就被一旁严阵以待多时的御前侍卫一把拿下。
秦云邵嘴角又翘了翘,半眯着眼睨看萧临晏,也不伸手扶他,转身就去看已经被制住的刺客。
萧临晏在他背后所以看得清楚,那个被他评价为贼眉鼠眼的御前侍卫此刻突然暴起发难,又是抽出一把短剑狠狠对着秦云邵扎去!
来不及细思,萧临晏只来得及站起身推开秦云邵,自己却避不开这一剑。那剑从他左后腰穿透而下,好在是没有伤到要害。
秦云邵回身接住踉跄倒下的萧临晏,无不震惊地看着他。萧临晏也学着秦云邵笑了笑,道:“陛下说错了,投怀送抱是另一个方向。”
秦云邵复杂地看着脸上仿佛带着哈哈镜的萧临晏,好像被数不清的眼睛注视着的感觉实在是精神污染,让他说不出谢来。于是他只能憋出一句:“朕会好好处理,国师伤重,先行歇息。”
萧临晏满意地笑了笑,干脆就着这个姿势抓着秦云邵衣领睡了过去。
等他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回到了永宁塔。他半趴在床铺上,身上衣衫已换成了他惯穿的,手里还紧紧抓着一件皱得不成样子的衣袍。
花纹很是眼熟,是昨晚秦云邵穿的。
萧临晏满足地叹了口气,身后的疼痛因为他动作的起伏又发作起来。他扬声呼喊道:“来人!”
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响起,萧临晏就被扶了起来。他半靠在床头,本以为照顾自己的应该是秦云邵那家伙,却还是平日里照顾他起居的婢女。
萧临晏懒洋洋地哼了一声,从鼻腔里挤出问句道:“陛下呢?”
婢女正在用湿布擦拭萧临晏手脚,闻言低声道:“陛下昨夜送大人回来后就驾辇离开了。”她又看见萧临晏把玩着的衣衫,接着说:“因大人抓着陛下衣服不放,陛下无法,只得将衣袍给了大人。”
萧临晏一听,心里还是美滋滋的,然后就听见婢女就接着说:“陛下让大人醒来了就把衣服送回宫里,说是不必清洗。”
萧临晏:“……”
这肯定是找借口让萧临晏进宫,最后两人偷偷摸摸见一面。这种套路,萧临晏老早就已经学过了。
因为思念之情难以抑制,萧临晏拖着伤躯,一个婢女也没带,梳洗完吃过饭就驾着马车带上衣服进宫。
然而进宫也没能看见秦云邵,门口的公公客客气气地让萧临晏把衣服给他。
这也没办法,毕竟是为了谨慎嘛!
萧临晏一边自我安慰着,一边偷偷摸摸跟着公公,然后就看见对方直接把那件衣衫给烧毁。衣衫被烧灼,劈啪作响,边缘雕琢的花饰烧作灰顺着风飘,有一些还飘到了萧临晏瞪大的眼睛前方。
萧临晏:……有些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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