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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盛极的庞大,到落寞的萧条,这坟园已然有些破败凋零了。
清扫一番下来,并不那么容易。我们几人动手,也打理了很久才算大体上能看得过去。
摆上祭品香烛,领着赵睿和刚学会走路不久的赵欢给阿玛和太太磕了几个头。
赵正南亦跟在毓薏后面,给阿玛和太太磕了头。我对他的举动,深感欣慰。噙着眼泪,看着这冰冷的石碑,心中无数念头亦翻腾不休。
“妈妈,上面写的什么啊?不是说要看外公外婆吗?为什么来这里啊?”赵睿的稚语让我含着的眼泪瞬间崩落。
我擦了眼泪,告诉他,“外公和外婆,就睡在这里。给他们磕头,他们就会看到你了。”
我领着他到阿玛的坟前,“阿玛,他是你的外孙,赵睿,玉蓉带他来看您了。”我泣不成声,“阿玛……”
“妈妈,别哭。”赵睿从赵正南手里接过手帕,给我擦起了眼泪。“妈妈,为什么你叫他阿玛啊?”
赵睿还不识多少字,所以他并不知道石碑上写了什么。也从未听到过我提及这些事情,所以他对我的称呼,不甚明了。我吸了吸气,“这个是满人的称呼,是爸爸的意思。”
“那妈妈是旗人吗?”他并不懂旗人是什么,所以也没有太多的惊奇,只是像在问着天上为什么会下雨一样。
“妈妈和舅舅都是旗人。”毓薏开口解释给他听,“妈妈喊阿玛,你要喊郭罗玛法。妈妈喊太太,你要喊郭罗妈妈。”他指着阿玛和太太的石碑告诉赵睿。
又接着对赵睿说:“舅舅是那克楚。”
“纳克楚?”赵睿仰着头看着毓薏,似乎并不太明白这些奇怪的称呼。
“大哥,他还小,不懂这些。”我阻止了毓薏想要接下去的解释。
毓薏深深看了我一眼,微笑着低下头去,摸了摸赵睿的头发,不再多做解释。
其实我并不太想让赵睿知道太多。一来是大清已经结束了,这些也都最好随风而逝。二来,这样的世道,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他知道多了,未尝不是心里的一种负担。就如同我听到东陵被盗的消息一样,心里的痛和怒,是无法消磨掉的。而我并不希望,这样的痛,延续到他们这一代的身上去了。
祭扫完阿玛和太太的坟寝后,我们又去了离这里不远的西山,我让小六子安排,将福公和徐嬷嬷葬在了那里。
虽说我做为主子,他们做为奴才,在死后能得到我的妥善安置,已经是属于难得的‘恩赏’,但是从情感的方面来说,他们不啻于和我亲人一样。
“福公和徐嬷嬷一直照顾着我,跟着我从贝勒府到公爷府,然后又到天津。再从北京跟着去了南京、香港……就没有离开过我。”
“福公最喜欢喝竹叶青,说冬天的时候,烫上一壶竹叶青,不知道有多香。”
“嬷嬷总是会三五不时给我塞上那么几快点心,那时候府里总是防着我吃多了噎着胃,所以我总是饿。”
“我总爱欺负唐豆儿,大哥,还记得那年我跟唐豆儿偷溜出去的事儿吗?那次我们被偷了钱袋子,差点儿会不去。幸好一个大哥哥替我们付了帐……”
说到这里,赵正南神色古怪地看着我,但他并没有开口。
“好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毓薏将我扶了起来,“天色不早了,回吧。”
我点了点头,最后再看了福公和徐嬷嬷一眼,跟着毓薏转身离开。
因为武汉那边需急着回去,所以在北京只逗留了两天。赵睿嚷嚷着要买兔儿爷,毓薏想了办法,总算是成了他的心愿。回到武汉后,赵睿还让我给赵弘寄了一套过去。
十月份,蒋在南京就任国府委员会主席。十二月底,东北易帜,张少帅下令奉天总部改挂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一番年,就到了己巳年(1929年)。国府下令裁军,赵正南从武汉被调到了上海。他上下运作了一番后,最终任职于淞沪警备司令部中央陆军某师。
据毓薏说,这可是国府在上海地方的最高军事首脑机关所在地。非亲信嫡系培养的人,一般人是没有办法进去的。上海是个什么地方,大家心里是最明白不过的了。那是最繁华的大都市,遍地黄金的所在地。
可是赵正南似乎没有费什么大的功夫,就轻松得到了这个职位。其中的原因,我不太清楚,也不可能清楚。
赵正南在这边交接手续,让大哥带着人和钱,去上海那边做前面的铺垫。很快,这边的事情就收了尾,带着我和孩子们一起前往上海,开始他和我另一段新的生活。
上海法租界的霞飞路,堪称是时尚的发源地。这条长约四公里左右的商业大街,是名店林立、名品荟萃,其中不少是俄侨所开的店铺,或是法租界同业之最,他们以欧洲样式的商业布局,展示着几乎与欧美发达城市同步的高档生活消费品,尤以西餐、西点、西服和日用百货最具特色。
宽阔的柏油路两旁,种植了满了绿茵的法国梧桐。门前的有轨电车和公共汽车能带着你去上海的各大主要街道。
我们在上海的新公馆,就座落在这条路上。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赵正南会花重金来买下这里的公寓。但是他的这个选择,在我看到房子以后,觉得还是非常明智的。
“爸爸,这里是我们的新家吗?”赵睿牵着赵欢站在门口,就像我当年被赵正南牵着去看九号公馆一样。
“儿子,以后咱们就住这儿了。喜欢不?”赵正南领着他们往院里面走,我跟在他的身后仔细打量着布置的精美的庭院。
赵睿仰着头问:“爸爸,那我和欢欢,有自己的房间吗?”
“爸爸,我要跟哥哥一起住。”赵欢拉着赵睿不放手,看了赵睿一眼后,又看向赵正南。
“你长大了,要一个人住!”赵睿丝毫不愿退让,最近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了。连我给他洗澡,他都不太情愿,宁可让赵正南帮他去洗。
本来我是想让他们两人睡在一处,好方便照顾的。但是别扭的赵睿却是非要自己独自睡一间房。不得已,赵正南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要去,给他们两人准备了连在一起的两间房。
“哥哥不要我了!爸爸……”说着说着,赵欢就哭了起来,跑过去拉着赵正南的裤腿。
赵正南将她抱了起来,“姑娘,不哭啊,咱们上去看看新房间。你看啊,你的房间里面,有好多的洋娃娃,还有小布熊,咱都不给哥哥玩儿,好不好?”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赵睿听了赵正南的话以后,心里说不妒忌,那绝不是这个年龄孩子该有的。嘴里说着不在乎,可脸上却是露着一脸的不满。
“行了行了,你们还有完没完啊?赶紧进去洗澡换衣服,然后准备吃饭!”这两个家伙再这么闹下去,一回又得撕扯上了。
赵睿本就对赵正南有些不满,加上赵正南又格外偏宠着赵欢一些,引得这两个小家伙是三天两头就要闹上那么一回。
“赵欢,过几天等安顿好了,就要送你哥哥去上幼稚园。到时候他不在家,看你跟谁闹去。”我轻瞪了趴在赵正南肩膀上对赵睿做着鬼脸的赵欢一眼。赵正南是宠这女儿宠得没边儿了,这孩子越大,就越来越任性。
“我要跟哥哥一起去!”赵欢也不知道幼稚园是什么,但听了这个消息后,却是满脸的不高兴,不想和赵睿分开。
“你还小啊,等你长大了,就能和哥哥一样上学了。”赵正南将她抱进了屋内,亲自给她脱掉身上的外套和小裙子。
赵欢顺从地配合着赵正南,也只有在赵正南的手里,她似乎才能听话那么一点儿。
“家里请了一些佣人,你这些天看看合不合适,其他的事情,你也看着安排一下。最近我可能会比较忙一些,家里你就多费心照顾了。”赵正南回头对我温柔地笑着。
我走到旁边坐了下来,“你该忙什么就去忙吧,家里的事情你别操心,这点儿事儿,我还是能安排过来的。”
他的意思,我很明白。上海的局势本就不那么简单,在来这里以前,他就跟我分析过了其中的利弊。刚刚的这句话,是暗示我观察一下这批进来的佣人里面,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
在得到了我的答复后,赵正南放下了心。
“大哥最近可能也会比较忙,你有什么需要的话,就让小六子带人去帮忙归置。”然后他又交代了很多事情,这些我都记下一一应了。
第二天,我将带来上海的人和行李都安置妥当后,列出了清单来,让小六子出门去采办。剩下的就是招集公馆里面所有的佣人,过来一起见个面谈谈。
管事的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伯,赵正南说他以前就跟着在帅府里面的,能值得信任。就是因为帅府出事的时候,他正好回乡下探亲去了,所以才躲过了那一场劫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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