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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劲角弓鸣,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
忽过新丰市,还归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
——王维《观猎》
瑾越凝望着慕珉,脸上不是先前可人的微笑,而是一派冷然。眼眸中,目光复杂。
慕珉像是感觉到她的注视一般转身看向她,意外地将她的冷漠尽收眼底,不由愣神。而瑾越却并不掩饰,依旧看着他,眼神清澈而大胆,也将远远大于年龄的沉着镇定显示无余。
忽然,瑾越眨了下眼,浅眸中眼波流转,她微微勾起唇角,送给慕珉一个恬淡的微笑,便移开了目光。
此时慕珉明白这个女孩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也疑惑她为何要对自己这番表现,但这一个笑容,却也在不经意间留在了他的心中。
“母后,珉儿是到了该娶亲的年龄不错,瑾越可才八岁。彻皓要是知道你这么早就把注意打到他女儿的身上了,非从北陵跑来请命不可!”慕沉发话了,殿中也就安静了下来,“如此说来,今天正好是瑾越的生辰吧?”
瑾越笑着点了点头。
“今天也恰是人日,你便和我们一起去猎场狩猎踏青吧。”慕沉发出邀请,却又说道:“听说护你归京的是你的师父,也是彻皓的军师,让他也一并来了,我也见见,这护卫我大炎的人物是何等智勇双全。”
“是,皇上。我会带着漠白师父来的。”瑾越乖巧地答应,心中了然。
——
帝京,西山皇家猎场。
空旷的林中草场之中已经搭起了帐篷,以抵御初春的寒风,帐中齐备饮食之物,为皇亲国戚们提供下层百姓无法想象的舒适享受。可能是为了照顾将军小姐,参加此次春狩的人并不多,除了慕沉,慕珉慕珺两兄弟,便是慕沉的几个亲信重臣了。寒冷还未褪去,林中一片沉寂,这并不是一个适合狩猎踏青的时候,但众人都明白狩猎本就是名头而已,何况皇室的狩猎何时需要迎合季节?
侍卫们正拎着装载野物的笼子,在猎场的各个地方“放生”,以便主子们有物可猎。在野物的四散奔逃之下,原先荒芜的树林间便也有了活物的踪迹。
“我不要这匹马!”草场的一侧,慕珺正冲照顾他的太监发着脾气。
那太监是满头大汗,牵着一批小马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定要跟来狩猎已经是了不得的事情了,你还太小坐不得大马!而且你原先不是很喜欢这批皇上送你的暗影吗?”
“胡说!我的几个好友早都骑上了大马了!你还拿这匹小的来敷衍我!”慕珺不满地看着眼前这批通体纯黑的马驹。暗影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对他的嫌弃,偏头落寞地打着响鼻。原先的慕珺虽然对于不让他骑大马心中不满,但还是极喜欢暗影的,今天却反常地不愿意骑它。
“三皇子,你和那些大臣的子弟是不同的,你是皇子,是不能轻易涉险的!”
慕珺听着这重复了无数遍的说法,也明白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骑上大马了,心中一阵挫败。他硬要跟来狩猎是为了刚见面的将军女儿,可他没想到自己只被允许骑小马这个事实,而他的大哥慕珉早已在高头大马上同大臣们谈笑风生了,相比之下真是丢脸的很。他想干脆地找个借口回去,却又不舍得走。
“罢了罢了!”慕珺心一横,骑上暗影,也向等待的人群而去。
此时,草场东边通往城区的路上,两个身影正飞驰而来,何来侍卫?何来香车?不过是两人两黑马,一红衣一青衣。席瑾越一身红色劲装,黑发被利落地束起,没有多余的装饰物品。她伏在玄风的身上,急速的飞驰之下身上的衣物被风向后拉扯,露出了莹白的半臂,她却也毫不在意。后面的沈漠白轻松跟上,心情却并不像这纵马驰骋一般轻松。
瑾越告诉他,这皇帝是怀疑他是北陵州的“管家”了。席将军向来只懂打仗,从未有过什么管理政事的天赋。而偌大的北陵州表面上依旧依附于大炎皇室,但实际上早就在将军府的管辖之下了。这北陵州的地方政事总是有人操控着的,但谁能想到是眼前这个八岁的女童?将军府虽防卫严密但也做不到滴水不漏,皇室的探子们总能打探到公文呈送的方向,而以武学师父的身份伴随瑾越左右的沈漠白自然成了皇室怀疑的对象。
此时最好的方法便是将错就错,但若是让慕沉认定了他是幕后掌权者,慕沉又会有怎样的举动?他们又该如何应对?掩藏在此次归京之旅之下的危机渐渐浮现,他并不忧虑自己的安危,却担心保护不周,让瑾越遭到不测。
“别担心。”瑾越不知何时已与他并驾齐驱,她冰冷的嗓音穿过猎猎作响的风,来到他的耳边。
沈漠白心中叹气,知她总能猜透人心。但他也不再多想,因不论如何,他都不会容许别人伤害她。
草场近在咫尺,慕沉已策马迎上前来。两人都利落地停住,侧身下马施礼。众人皆惊异于将军小姐精湛的骑术和毫不娇气的行为,要知道帝京中的闺秀们,即使不带许多下人,香车、丫头、侍卫可是一个都不能少的。而这席小姐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只带一人就来了,而此人还是皇上指名的,皇上若是不指名,她岂不是独自就来赴约?
见着眼前这个俏生生行礼的红衣女孩,慕珉的眼中也闪现一丝惊喜。而慕珺,他的眼光虽从未移开瑾越的身影,却把自己和胯下的暗影隐藏众人之后,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当真是虎父无犬女!免礼,上马吧!”慕沉含着笑意,说道。
沈漠白一蹬脚,便飞身而起,稳稳地跨坐马上。而瑾越的马,玄风,竟乖顺地跪了下来,待到瑾越骑上后再起身将她驮起,又让众人惊异一番。
“这位便是沈漠白军师吧?朕没料到你如此年轻,看你的功夫也是不错,又为席将军出谋划策护卫我大炎,真是智勇双全!”慕沉说道,褐色双眸射出灼灼目光,审视着这一青衣男子。
漠白一拱手,说道:“皇上过誉了,在下才疏学浅,只是偶尔卖弄小聪明给将军出出主意,并不是军师,只是小姐的师父罢了,也当不得‘智勇双全’四字。”他语气恭谦,但其中的冷淡却是显而易见,将不欲奉和攀附摆在了明面上。
慕沉只是一笑,不予回应,似乎原本就只是随口一提以彰显皇恩,根本不在意漠白回答了什么。他又看向瑾越,问道:“可曾随彻皓狩猎?”
瑾越则活泼地回应:“那是自然!”
“好!”慕沉爽朗一笑,接着道,“就让珉儿带着你吧。”
慕珉点头,策马向前,想先到瑾越身侧,再与她一道出发。不料席瑾越只送给他一个含笑的眼神。
“驾!”她一抖缰绳,胯下黑马即刻会意狂奔起来,只留下红黑相间的一道残影。
慕珉讶异了片刻,便立刻纵马跟上,速度也丝毫不慢于瑾越。他微笑着,嘴角是真切的带着些豪情的笑意,显然是被瑾越勾起了兴趣。如此特别、有趣又神秘的女孩,博闻如他也从未见过。
侍卫欲跟上前去,只是两人太快,不消片刻就隐没在树林里,消失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了。于是慕沉说道:“随他们去吧,猎场是封锁的,珉儿武功也高,不会出什么事的。诸位也狩猎去吧,一个时辰后回到这里,猎物多的,朕有赏。朕一把老骨头了,也就不和你们瞎掺和了。”
众人便向四周散去,只留下了慕沉,慕珺和几个较为年迈的大臣留在草场之中。
猎场的另一边,瑾越二人相继在树林中飞驰而过。瑾越红色的小身影在林中格外明显,她与胯下的黑马穿过重重的绿达到树林的深处。跟在后面的慕珉虽没与她拉开距离,却也始终没能追上。终于,她一拉缰绳,玄风便立马停住了。
慕珉却不见丝毫恼意。他策马上前,笑着说道:“席小姐好骑术。”
令他意外的是,瑾越并不似先前在众人面前那般活泼,只是侧头看向他,给他一个淡然的微笑:“我三岁就在玄风背上爬了,它和我一起长大,心意相通,并不用怎么操纵。”
“若不是你的确是个孩子的样子,我都要不相信你才满八岁了。”慕珉也看向她,深褐色的瞳孔里是温和的笑意,心中的讶异却没有在脸上显露一丝一毫,他又问道,“席小姐,为何在我面前要不一样些?”长庆殿上的冷漠与微笑,如今淡然的回答,眼前的女孩单在他面前展现了不一样的一面。
“叫我瑾越吧。”她沉默下来,似乎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半晌后,她说道,“可能是因为……你和我很像吧。明明不想笑,却不得不笑,我初见你,就有这种感觉。是这样吗,慕珉哥哥?”虽然童稚乖巧并非她的本性,只是面上的伪装而已,但这话却是她心中真实的想法。只因当时在殿上看见慕珉年少却不温不火,应对如流的样子,刹那间,她似乎瞥见了这层伪装之下的无奈。已经尘封许久的记忆被触动,她只觉得,慕珉恰似前生的她。也因此,她有些失控。
但旧事已是陈迹,错误,她只会犯一次。这种于年龄不符的冰冷深沉,她不会再显露。
听到这话,慕珉心中的戒备反而有所松懈。这么轻易就把心里的话给说出来了,她虽然表面上比其他孩子成熟些,但果然还是个孩子吧?他不由伸手摸摸瑾越的头,并没有回答。
瑾越也不避,回给他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的面容虽然青涩稚嫩,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如此的纯净剔透,浅色的瞳孔里隐含着落寞,让慕珉不由愣神。
“瑾越,我们这就去狩猎吧。”慕珉觉得心中沉闷,不欲令这沉默再继续下去,可说完才发现两人都没有携带弓箭。
“没有弓箭怎么狩猎,用手吗?”瑾越展颜一笑,变回了那一派童真的样子,说道,“我故意不拿的,你们的狩猎哪有什么意思。无非是把饲养着的动物放出来,那些鹿啊兔子啊被关久了都关傻了。”
“说得不错,如此说来我们从未猎过真正的野物。”
“皇室众人不能轻易涉险。哪能让你们真的去山间狩猎。”瑾越笑着,“慕珉哥哥,我们便在这猎场中走走吧,总是待在屋子里也是闷得慌。”
“好,你便给我讲讲北陵。”慕珉笑着答应,便与瑾越一道信马由缰,在林中闲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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