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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虞美人》
南溟国,近北部边疆,一山间破庙。
小庙早已破败,蛛网挂满了窗棱与房梁,厚厚的一层灰几乎遮蔽了地面原来的颜色。小庙的脏乱破落让人觉得许久未有人迹,但却隐隐有压低了的人声传出。原来,寺庙的后墙之外,一个杂草丛生的所在,两男两女委身在树木和土墙的夹缝中间,筋疲力竭地呼吸着。
其中一男一女,一只手用长剑拄着地面,另一只手扶着土墙,掌上的血迹在墙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印子。他们黑衣蒙面,衣服上凝固着大块的血迹,散发着浓重的腥气。两人明明已经疲累得站都站不住,却依旧背对着中间的两人,向外站着,呈现出拱卫的姿态。而中间两人,则是坐在铺在地上的衣物之上,同样的力竭。
坐在地上的这个女人,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之下却露出不合时宜的月白色绸衣,其袖口与衣襟之上是用金线纹绣的繁复细致的图案,但此时已被身上渗出的鲜血浸透。她脸庞瘦削苍白,毫无血气,两道温柔的柳叶眉下,浅色的瞳仁里尽是疲累。此时她正轻柔地抚着小腹,于低眉间,美得惊动心魄。
“云锦,你逃吧。我回去拖住她。”在她对面坐着的男子,眉目清秀俊俏,即使在长久的奔命之后,其出尘的气质也没有被磨灭一点半点,就算是坐在这样脏乱的林间,口中说着这般悲伤的话。
女子面对亲人的背叛,追杀也没有什么变化的平静脸庞,此时却骤然变了脸色。
“柒,你在说什么!”
“这样下去,我们都逃不掉,只有我去拖住她,你,还有我们的孩子……才能平安离开……”男子的半合着眼,看着女子苍白的面容,眼眸中是深深的痛苦不舍。
而女子却惨然一笑,说道:“你知道的,我中了云岚下的毒,我和宝宝可能都活不长了。呵,我堂堂南溟女皇长夜云锦,在自己的国土上沦落至此,真是可笑,这都是拜云岚所赐啊……”
此时虚弱地坐在荒草间的,正是这南方国度,南溟国的女皇长夜云锦。南溟国不同于其他国家,自古以女为尊,先皇长夜穹几日前驾崩,身为储君的长夜云锦继位为新的女帝,而云锦的妹妹,长夜云岚,却于此时发动了政变。云锦毫无防备,于不经意间已身中剧毒,凭着南溟世世代代仅有国君才能继承的秘法,她才将毒性压制住,偕男后逃出帝都云城。但此时,她已经有孕了……
长夜柒凝望着她,眼神中尽是疼惜,他身为长夜家族旁系子弟,虽是同姓,其实与云锦皇室直系相去甚远。他们自幼相识,云锦虽自小便是皇储,却与他互相敬重。两人相伴走来,对对方熟悉、爱惜到了骨子里。这个内心充满傲气的女人,被逼迫到这般地步,让他怎能不心疼……
长夜柒深深叹了口气,抚着云锦的面庞,深邃的双眼直直看到她的眼底,郑重道:“你是长夜云锦!你是南溟的帝王!云岚下的毒,你定然是有办法解开的,所以你不能死,我们的孩子也不能,你还要回来夺回属于你的国家,你的子民!不要耍性子了,听我的……”
云锦再也无法装作冷静镇定,也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泪水。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对的,她本就不该带他一起逃亡,也不该在这种时候再苦苦坚持……但是,她舍不下……
“而且,你知道的……云岚不会杀我。”长夜柒最后苦笑一声,说道,“我会等你回来。”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云锦试图站起拉住他,但因虚弱又重重地跌回了地上,她死死咬住下唇,看着长夜柒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林间,无力地闭上了眼,任凭泪水淌下脸庞。守卫的两人也都捏紧了拳头,却毫无动作,眼睁睁地看着长夜柒离去。
——
林间,一队轻骑兵正行进着,他们个个装备着皮甲,武器精良,胸甲上的火焰标志揭示了他们乃是大炎的军队。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显然是这个队伍的中的长官,他的身形高大魁梧,壮实有力的臂膀握着一杆长枪,他面容俊朗,两道剑眉之下,漆黑双目炯炯有神。
这个男人正是席彻皓,当时的他已是整个大军的总统帅,虽还未得“镇国”封号,却是大将军无疑。因御驾亲征的慕沉决定第二日正式与南溟国交战,此时他正亲自率领骑兵勘探地形。
他们又前行了一阵,就在临近两国边界的地方,一阵打斗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过去看看!”席彻皓轻喝一声,迅速策马向前。
穿过遮挡视线的树木,前方的林间确乎有多道身影缠斗在一起,再近一点,可以分明地看出是一帮人在围攻一个黑袍的女子。那一帮人全都蒙着面,从身形可以看出其中有男有女,但女子为多,他们个个出手狠厉,武功也都不俗,而中间那个黑袍的女子在这近十人的围攻之下虽然渐显无力,却也应付了下来。她背对着席彻皓,右手持着长剑,左手却始终护着自己的腹部,每当敌人的武器将要击中她的时候,她总能险险地挡住或是躲开,很难想象她瘦削的身体中居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打斗中的人也都发现了席彻皓一行军队的到来,但根本不予理睬,黑袍女子是疲于招架,而攻击她的人则是铁了心要将她置于死地。
“小心!”当一把剑就要击中女子的后背时,席彻皓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策马上前,一枪挑翻了进攻之人。他又直直地冲到女子的身前将她护在了自己的马后。这帮人显然都是南溟国人士,席彻皓作为大炎军士,照理应当坐山观虎斗才是,但他就是看不下去这一帮人欺负一个女子,虽然这个女子也并不弱小。
席彻皓的出面阻拦让那帮人吃了一惊,但他们攻势不减,操纵着各种武器向他击来,欲图先了结了他再杀那女子。可他也不是好惹的,他将一手长枪挥舞得虎虎生风,愣是把各种角度刁钻的进攻悉数挡下,将身后女子护得周密。在席彻皓的阻拦之下,那些人根本无法靠近女子分毫,更何况旁边还有一队骑兵驻足待命!无需怀疑,只要席彻皓一声令下,这队人马定然冲上前来把他们踩成肉泥。
“撤!”蒙面人的女头领也知此次无法得手,果断下令道。他们刹那间就四散飞蹿而去,还不忘带走同伴的尸体。
蒙面人一退去,女子就虚弱地跪坐在地,她用剑勉强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去。剑上的血滑落渗入土地,露出本来的银白耀目的剑身,她散乱的长发也终于不再阻挡视线,她的面容也得以展露。
彻皓一回头,就愣住了。
长夜云锦抬头,看着这个有点傻愣愣的大炎将士,虚弱一笑,说道:“感谢将军出手相助。”从他的服制上云锦已看出了他的身份,心中也对他出手感到十分讶异,当然更多的还是感激。
席彻皓这才反应过来,窘迫万分,慌忙下马扶她,战场上镇定自若、威风八面的他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他刚刚搀起云锦,想问问她的身份,一低头却发现这个女人已经晕倒在他怀里了……这下他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在一旁待命的士兵都憋笑着看了一场好戏。平日里席将军严肃得让胆寒,可现在确是一副连手都不知道放哪里是好的窘迫样,可见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是也!
犹豫片刻后,彻皓最终还是一把抱起了她,单腿上了马,策马回营。
而另一边,一男一女两个黑衣蒙面人终于赶到,看到了这一幕,随后又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他们早先为了分散追兵各自朝着不同的方向奔逃,而现在……他们则是尾随着刚刚包围云锦的蒙面人而去,将他们,一个个地,留在这片树林里。
——
长夜云锦醒转过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营帐之中,躺在硬质的床上,而身上已经换上了干净的棉质衣物。看着军帐中的陈设,她明白自己定然是在刚刚那个将军的军帐里,在大炎的军营中了。
她坐起身子,两个黑色身影迅速出现在她的身边,正是始终护卫她的两人。
“主子,追兵都除掉了。”黑衣女子恭敬道,她和另一男子的身上都湿漉漉的,可见为了除去身上的血腥气特地清洗过,以便潜入大炎军营,也避免留下痕迹。
“嗯。”云锦赞许地点点头,道,“辛苦你们了。我睡了多久?现在情况如何?”
“你睡了一夜,大炎已经和南溟交战了。”男子说道,又关切地问,“你的身体,还好吗?”
云锦温和一笑,说:“无碍。”但苍白的脸色早已背叛了她。“已经开战了……怪不得军营里没什么人声。走吧,带我去战场。”虽然自己已经被逼到这般境地,但她还是放心不下南溟国的子民,即使现在当权的是长夜云岚,即使自己就算是到了战场,也什么都做不了。
两人有点犹豫,但还是沉默地点头了。他们都知道,只要是她所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阻止不了。
他们当即避开军营中剩下的士兵,施展轻功,向着战场赶去。但他们都没有料到,等待着他们的,竟然是那样的一幕场景。
战场之上,喊杀震天,双方前锋紧紧咬在一起,似绞肉般抛下一排又一排尸体。后方的弓箭手不停地抛射着着弩箭,从天而降的杀神收割着生命。双方的头领坐镇战场的后方,大炎这边,一身着明黄黄袍外披战甲的男子立于战车之上,应是大炎皇帝慕沉,而南溟一方,则遥遥站着两个身着白衣的身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
云锦恍惚了一下,像是看见了自己,醒悟之后,心中钝痛。在那里的,本该是自己和长夜柒。长夜云岚从不穿白衣,现在她这个举动,是自欺欺人?还是炫耀?她又为长夜柒还活着而感到庆幸,可她的夫君,正站在其他女人的身侧,她的子民,正受着战火的灼烧,正被剥夺着生命……
慕沉挥了挥手,他周围的兵士们开始搭建起一台机器。云锦等人从大炎营帐赶来,所立之处自然离大炎军阵较近,也就将这一切尽收眼底。那台机器,分明是一台弩机,只是大得出奇,其上的弓箭也是精钢材质,箭身泛着冷厉的、夺命的光芒。
慕沉说了些什么,兵士们推动巨弩,箭尖直指……远处的那两道白衣的身影。
“不!”云锦失控地悲鸣出声,同时运起所有先前被压抑住的内力,向两人方向蹿去。
但是,来不及了!
慕沉一声令下,巨弩发动,钢箭直窜而出,如闪电般射向那两道白衣身影。下一秒,那白衣男子的身体,已然被钢箭贯穿。
云锦再也不堪重负,跌在了地上,湮灭了所有知觉。
------题外话------
第2更奉上~锦夫人是不是很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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