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草

第44章 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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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云四百四十二年,
    五年前那场风波,除了民间偶尔有人议论之外,当事几人谁都不愿提起。
    严惩恶官,固然大快人心,但终究杀孽太重。
    富贵镇,地处郄洲以北,名字中虽占了富贵二字,却是个十足的穷山恶水之地。
    在当地,有这样一句顺口溜广为流传。
    “天无三分晴,地无三分平,人无三两。”
    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不,此刻正……
    “老子打死你个狗日”刘路桥越过劝架的乡亲。对着冉砌城又是一阵猛踹。
    哎呦……哇,躺在地上的冉砌城双手抱头,不时发出怪叫声。
    众人再次将刘路桥拉开,劝解道;
    刘家老三,要是整出人命了你跑都跑不脱。
    另外一个年长的也说道;
    “都是乡里乡亲,有什么事,说开不就好了嘛,非要动手,郡里法办那砍脑壳的铡子,等到起,你们一个个。”
    王大叔,你是不晓得,这个狗日的,是色胆包天喽。
    今天我不把他打怕起,他不长记性。刘路桥气狠狠的说道;
    我是路过的,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
    躺在地上的冉砌城尖着嗓子解释到,这狗日的下手囊个歹毒,莫真着他打死咾,冉砌城现在是真的怕啰。
    你,你,还要狡辩啊,刘路桥打算再出脚,无奈被人拉住。
    哎呦,莫打了,莫打了,为了这种人搭上性命值不得嘛。
    吐,吐,吐。
    刘路桥一连往冉砌城身上吐了三次口水,才觉得解气。
    今天要不是你狗日的运气好,老子弄死你。
    说完,拉起一个衣衫凌乱,头发湿漉漉的妇人返回屋子,砰的一声,将门重重一关。
    眼看刘老三已经作罢,劝架几人纷纷离去,也不见有人上前搀扶躺在地上的冉砌城,任其自生自灭。
    当然这也不怪众人心凉,而是这冉砌城,虽然可伶,却也是个可恨之人。
    我呸。
    冉砌城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撇过头去,对着屋子里呸了一声,屁颠屁颠的离开。
    说实话,就他身上那身行头,一看就像半个世纪不曾换洗过,拍不拍的,也就那样。
    冉砌城,年幼时,学得一门手艺,人送外号,二木匠。
    家住富贵镇边上,早十几年双亲已经走了,如今孤家寡人一个。
    家中财物,有破土屋两间,说是两间有些牵强,准确的说,是有一间被隔成两间的土屋,这些年没有修缮,能见着太阳,也能被雨淋着,不管怎么说,也还可以住人,起码他就在那间屋子里呆了四十个年头。也不能说是家徒四壁,毕竟还是有两个板凳。
    丘田一块,屋子后面还有一块菜园子。
    他老爹走的时候,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娶媳妇的问题。
    娶媳妇,哪个不想啊,可是他这个情况,哪个瞎眼婆娘肯嫁他啊!
    这些年,就这样浑浑噩噩的给过来了。
    冉砌城出生卑微,也卑微的活了大半生。
    自十六岁起,他就一直在做一个梦――娶媳妇。
    如今年华去了,梦也碎了。做人也就更加没有想法。
    平日里,只要手上有点小钱,有事没事,就喜欢整那么二两下去,打打牙祭。
    刚刚,他本来打算去街上杨老八那里喝点,顺便吹吹水什么的。
    在冉砌城心中,整个镇上,也就卖酒的杨老八,做人还可以,每次见面还肯给自己个笑脸。
    心情好的时候也会陪自己唠嗑唠嗑。
    路过刘老三家时,听见淋水的声音。一时好奇,便湊了过去,想一探究竟。
    这一看,可不得了,冉砌城鼻血差点没飙出来。
    好家伙,隔着门缝都能看到刘老三家的媳妇那后背。
    啧啧……那肉啊,是又白又多啊!冉砌城便再也舍不得移开自己的双眼。
    不禁再心里感慨道;好白菜都是别个的啊!
    人倒霉起来,什么都说不准,这不,刚看了才一会。便被外出回来的刘路桥给逮了个正着嘛,还给打了一顿。
    不过,一想起那白花花的后背,也值了。
    等会,无论如何是得好好的整二两。
    近几年,他对人生有了新的追求,既然媳妇娶不到,就更不能亏待自己。
    二两白酒,三个鸡蛋,一两肉,那才是完美人生每餐的标配。
    也不知他是从哪听来的,还是自己想出来的。
    嗯,还是嫂子做的菜好吃。
    朝圣街,曾经的杨府,如今的王府内,夫蒙达志全然不顾形象,大口往嘴里噻菜,哪有半分做客的样子。
    席间,赵紫薇与王宇翔二人相视一笑,真是拿他没办法,这个月夫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不请自来,上他们家蹭饭了。
    哎,我说!你好歹也是堂堂驸马爷,当今太子的老师,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啊!
    哟,哟,你还好意思说我,那你堂堂户部尚书,还怕我吃穷你不成,夫蒙达志回击到。
    呵呵……赵紫薇看着这两个当今天云,最年轻有为,最得皇上宠信之人,还像两个无赖一样斗嘴,忍俊不禁,掩嘴轻笑。
    你看看,你这小气样,嫂子都看不下去了。
    小志,你不会是又跟庆云闹脾气了吧?赵紫薇询问道;
    哪有的事,夫蒙达志摆摆手,否认到。
    赵紫薇有孕在身,晚饭过后,便去歇息了。
    吃饱喝足,还没拍屁股走人,那便是有事情要找他商量。
    怎么,还要我请你移驾书房不成。王宇翔起身离坐,走出客厅。
    哈哈……夫蒙达志摇头,知他者,宇翔也。
    月前,付昌左相已经递交辞官文书,皇上虽然一直压着未批,却也没有出言挽留,你觉得是何意?
    按理说,为人臣子,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不该私自揣摩天子圣意。
    但作为天子面前的大红人,难免会有自己的猜测,就是不知道宇翔是否会与自己想到一块。
    如果,我想做这个左相,你会支持我吗?王宇翔认真的问夫蒙达志。
    不出意外,付昌俊杰之后,左相一职,皇上势必会从他们当中选一人上去。
    以二十五岁之龄,担任户部尚书一职,这样的成就王宇翔足以傲视天云,他无心再争什么。
    伴君如伴虎,这些年王宇翔对此深有体会。可夫蒙还是当初的那个夫蒙。
    他们一样,心里装着天下苍生,也正是如此,他们的人生才会有这番际遇。
    这几年相处下来,对夫蒙了解愈深,王宇翔愈加担心,他怕,有朝一日,夫蒙会为了天下苍生而把自己毁掉。
    夫蒙是他此生最不想失去的朋友。
    五年前,那场席卷整个天云帝国的反腐治贪,自己便是参与者之一。
    当时,王宇翔便深知,当今皇上是何等人物,做事又是何等手段。
    他也深知,皇上做的这一切,是为了天下苍生,为了能流芳千古,更为了南宫家的江山可以长治久安。
    他承认,夫蒙心中的那个梦,很美。
    但是太天真。
    据夫蒙对王宇翔的了解,他绝不是那种贪权之人,可是今日为何如此反常?
    你。
    怎么,难道你不支持我吗?
    王宇翔知道夫蒙要说什么,但是他故作糊涂。
    若夫蒙当真坐上那个职位,他日,南宫胤就是不砍他也得砍了。
    帝国左相的言论,毕竟还是影响力太大了些。
    杨老八,再给我打两当当过来,喝得有些漂了的冉砌城朝镇上开酒铺的杨老板叫喊。
    卵了,少喝点,酒大伤神,杨老板劝道;
    嘿嘿,你莫讲啊些卵话喽,怕我不开你钱啊!冉砌城往怀里一淘,掏出足足一吊币钱来,这还是他帮人家做了几天工赚来的。
    哎呀,啊你要喝嘛,随便你嘛,杨老板见劝他不动,便又搞了点酒给他。
    开门做生意,有钱不赚,吃啥。反正自己也仁至义尽了!
    信他个鬼了,婆娘娶不到,酒还不让人喝了,冉砌城抓起陶瓷碗,将碗中二两一饮而尽。
    用手抹了抹嘴,大叫一声。
    哎呀,舒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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