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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的几天唐辞总是跟陆丹青跟得很紧, 陆丹青在哪儿他就在哪儿。后来大概过了一个星期左右,唐辞才慢慢地开始有了自己的生活——比如一大早的出去跑步, 早上陆丹青去花店时他有时也会出去,中午回来一起吃饭,然后晚上又是一段夜跑。
有时候他们也会一起出去跑步——陆丹青以前一个人时很少跑步, 只是牵着狗慢走。而现在多了个唐辞,他就会不远不近地坠在陆丹青身后, 在碰到拐弯或者是台阶时提醒他。
夜跑的时间一般都在晚上九点出头, 地点是小区附近的一个公园,公园里有个音乐喷泉,陆丹青每次都喜欢从那里跑过去,他喜欢跑得热气腾腾时淋点冰凉水雾时候的感觉。
喷泉不远处有个长椅, 陆丹青一般只能坚持到第三圈就得坐下休息, 捧着杯草莓薄荷冰沙犒劳自己辛劳的汗水。
当他美滋滋地吃着冰沙的时候,唐辞却总是忍不住看着五光十色的喷泉出神,很多散步的行人都会在旁驻足观看,拿出手机自拍。而比起兴高采烈的其他人,陆丹青却永远不会有机会看到这一幕。
这世间再多的美景都与他无关。
光是这么想着,再看着陆丹青专注于冰沙、似乎对其他一切都满不在乎的样子,他心里就像是堵了团棉花,又酸涩又难受。
晚上回家后两人都是一身汗,各占了一个浴室洗完澡后陆丹青换了睡袍出来, 从果盘里拿了个苹果和梨子削皮切块, 打算给龙贝准备夜宵。结果切完了苹果要切梨子时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放在旁边的碗, 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陆丹青第一反应是要去拦龙贝不让它跑过来,可转身要走又不知道要往哪里下脚,最后还是得先清理现场,拿了抹布蹲下/身去把碎片往中间拢成一堆,方便清扫。
还没做完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靠近,陆丹青被唐辞一把拉了起来往后退去,他踉跄着退了几步,撞在唐辞身上。
唐辞显然是还没洗完就从浴室里冲出来了,陆丹青所触之处是带着水珠的光/裸肌肤,肌肉的轮廓无比诚实地透过薄薄的睡衣料子传达给他,带着非同一般的热度。
“伤到没有?”
唐辞急声问,一边抓着他的手打量。
“没、没有……”
陆丹青还是靠在唐辞怀里的姿势,他有些不自在地挣脱出来,抽回手,说:“我没事,垫了层抹布的。”
唐辞抿了抿唇,牵着他走到龙贝旁边,“你和龙贝坐着吧,我去扫就好。”
唐辞动作很快,扫完后又用拖把洗了次地板,确定没有半点残渣剩余后才松了口气,把工具放回原位,又重新拿了两个苹果和梨子削皮。
唐辞刀工比陆丹青好多了,唰唰几下就切好了水果端过来,先是倒了一半在狗盆里,然后把碗递给陆丹青,说:“给你的。”
陆丹青正坐在龙贝旁边捏着它爪子玩,冷不丁地被投喂了,接了碗正要伸手拿,唐辞又率先拿了块苹果递到他嘴边:“手脏,这个先吃了,我去拿叉子。”
“……哦。”
龙贝很快消灭了自己那份,用鼻子蹭着陆丹青的碗沿巴巴地看着,唐辞一把给它脑袋拍了回去,惹得龙贝委屈得呜呜直叫,不甘心地磨蹭着陆丹青的大腿。
陆丹青推推唐辞的手臂,“分一点给它。”
唐辞说:“你才吃了一点点。”
陆丹青失笑:“我要吃还不有的是?和龙贝较什么劲儿。”
唐辞只得把陆丹青碗里剩的苹果拨给龙贝。
陆丹青摩挲着瓷碗,笑说:“唐辞,你和哥越来越像了。”
唐辞嗯了一声,“我比你大,应该的。”
陆丹青曲起腿,歪头靠在膝盖上,把脸朝向他,“你知不知道哥去哪儿了?”
“工作。”
“我知道,可是都快一星期了,半点消息没有。”
“他——”唐辞顿了顿,“可能碰到了点问题,但是没关系,我会帮他,也会帮你。”
陆丹青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我知道,我相信你。”
这一个多星期来,陆丹青不仅是和唐辞关系亲近许多——毕竟两人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一块儿,想不亲近都难;而除了唐辞,频繁来花店里串门的宠物店老板秦屿也成了陆丹青来往密切的人物之一。
不仅是因为秦屿黏糊得像个牛皮糖,陆丹青也对他很是和颜悦色,甚至惊呆了陆丹砂:“哥!你不是不喜欢那种太自来熟的人嘛?”
陆丹青摸摸陆丹砂的脑袋。
“哥!”陆丹砂不满地捉住他的手,“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你猜。”
陆丹砂瞪他。
陆丹青笑问:“怎么了,你觉得他哪里不好?”
“我——我也说不上来,他人是挺好的,但就是……感觉不对,怪怪的。”
“你这是偏见。”陆丹青教育她。
陆丹砂没话说了,余光瞥见秦屿进来,更是生气,扭了脸不看他。
秦屿恍然不觉,热情地和陆丹青打招呼:“陆老板。”
“秦先生。”陆丹青冲他微笑,一边转头对陆丹砂说,“你看会儿店,我去隔壁逛逛。”
这是陆丹青第一次来秦屿的宠物店,他没带导盲棒,由秦屿拉着走了进来。
店里不算吵,也没什么刺鼻的气味,看来动物并不很多。
“有猫吗?”陆丹青问。
“有,有。”秦屿连忙回答,拉着他走到一个铁笼前,“这里,你等一会儿,我把它抱出来。”
最后几个字他纯粹是顺嘴就给溜出来了,说完后一瞬间就感到了后悔——别说是抱了,他光是看着那猫大张着嘴打哈欠露出牙齿都觉得额头快要沁出冷汗来。
秦屿硬着头皮打开上方的笼门,正要伸手时猫咪懒散地抖了抖皮毛,吓得他又一下子缩回手。旁边候着的店员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老板,要不还是——”
“不用!”秦屿没好气地回头瞪了他一眼。
陆丹青暗自好笑,带着些困惑地又叫了一声:“秦先生?”
秦屿看见他期待的样子,顿时觉得那挥爪子的猫也不那么可怕了,伸手去提起它的前爪想把猫抱出来,结果猫身子却越拉越长,秦屿惊恐地瞪圆了眼,旁边的店员死命比手势给他做示范,秦屿折腾了半天才顺利地托住猫屁股把猫抱出来,僵硬地放到陆丹青怀里。
交接猫咪的时候两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胳膊贴着胳膊,秦屿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素白明净,纤长的睫毛低垂着,看上去温柔又美好。
秦屿原本狂乱的心跳慢慢平静了下来,像是被一股温暖舒适的温泉池水包裹住,让他感到放松。
陆丹青接过猫将它抱在臂弯,秦屿缩回手时他摸到他冰凉的指尖,便抬头看他,说:“你很怕动物?”
秦屿干笑一声,“也,也不是很怕……就一点,一点点。”
陆丹青轻挠着猫咪的后颈,把这只貌美的布偶猫伺候得直哼哼,秦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下一秒却听陆丹青说:“你也来抱抱。”
秦屿:“哈?”
“来,这样子。”
陆丹青摸索着抓过他的手架好姿势,把猫咪撸顺了后放上去,秦屿从头到尾僵得像石头一样,机器人一般地任由他摆弄。
陆丹青也不敢放手,怕他把猫摔了,秦屿托着猫陆丹青就托着他的手臂,一手拉着他的手去摸猫咪脑袋和脖子,“这里,揉一揉,轻一点。”
陆丹青的掌心贴着他的手背,是玉石一般微凉的细腻触感,秦屿全部的心神都被牵了过去。仗着陆丹青看不见,他半点不顾忌地盯着他的脸看,两个人中间只隔着只猫,距离近到秦屿甚至能感觉得到陆丹青的每一下呼吸。
陆丹青抓着他的手,因为撸猫的动作而轻微的摩擦着,秦屿只觉得半边身子都要酥了,在没见过陆丹青以前他看照片只觉得他长得好看,一副温软无害、岁月静好的样子,所以才选了这么条路子,既是私心,也是出于某种考量。
可是直到接触了后他才知道陆丹青本身的魅力要远超于他的相貌,这让秦屿心里倏地升腾起一股难言的紧张和不安来,他用力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下来,同时告诫自己,绝对不能再——
“秦先生。”
陆丹青叫他。
秦屿忙应:“哎?”
“你之前送来的小蛋糕我很喜欢,不知道能不能再做个树莓口味的?”
小、小蛋糕?
秦屿愣住,半天才想起来是他第一次登门拜访时带的小礼物,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天知道他那会儿为什么一见陆丹青撑着下巴望着他就脑子一抽吹了个牛逼说蛋糕是自己做的,明明是个家里连微波炉都没有的糙汉子,别说做蛋糕了,他连蛋炒饭都能把锅底给炒穿,现在——
“秦屿?”陆丹青轻叫了他一声,“抱歉,如果不方便的话也没关系,太麻烦你了。”
他微蹙着眉头,薄唇轻抿,似是十分歉疚难过的模样,看得秦屿的心尖一下子就揪了起来,连忙说:“不不不,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做蛋糕么,分分钟的事情。你喜欢树莓味不是?放心,我明天做好了就给你送去。”
陆丹青这才露出笑来,“好,谢谢你。”
秦屿只觉得自己灵魂都要飘起来了,傻乎乎地跟着笑。
陆丹青回店里时正碰到唐辞也回来了,笑道:“回来了?”
“嗯。”
“去哪里了?”
“健身房,然后去了趟图书馆。”唐辞说,“我走回来的,路上给你买了点东西。”
陆丹青感兴趣起来:“是什么?”
唐辞把一个竹签的手柄放到他手心里。
陆丹青凑近鼻尖闻了闻,很甜的香味,他小心翼翼地抬手摸了摸,很蓬松绵软的触感,顿时一呆,试探着咬了一口,差点没笑出来:“棉花糖?”
而且还是草莓味的。
“嗯。”
“你就拿着个棉花糖这么走回来了?”
“嗯。”
顿了顿,唐辞又有些不确定地说,“我记得你之前说过喜欢。”
“对,我喜欢。”陆丹青说,一想到高大冷肃的唐辞拿着根粉红色的棉花糖招摇过市就止不住地笑,“谢谢你。”
唐辞这才略略放松下来:“嗯。”
棉花糖太大,陆丹青吃得手和嘴巴都黏糊糊的,干脆走到卫生间洗了把脸,水声中混杂着唐辞刻意放重了的脚步声,这是他的习惯,走近陆丹青时总要加重声音免得吓着他。
“丹青。”
“什么事?”
“陆小姐说今天秦屿又来找你了。”
陆丹青唔了一声,又说:“唐辞,你和丹砂又不是不认识,可以直接叫她名字,不用总是陆小姐陆小姐的。”
“还是叫陆小姐比较好。”唐辞微微颔首,“以及,不要回避我的问题,丹青。”
“啊……”陆丹青无奈,“秦屿是来了,不过没做什么,我只是去他店里逛逛而已。”
“我——”唐辞本想说‘我不喜欢他围着你转’,但转念一想这话似乎过于主观了,甚至还有些幼稚的孩子气的任性,于是他把剩下的话堵了回去,说,“我只是觉得,他不太对劲。”
“为什么?”
“直觉。”
“这是偏见。”陆丹青重复了他之前教育陆丹砂的话,“秦屿只是热情了一些,你不能因为他善于社交就说他别有用心。”
唐辞没话说了,他本就不善言辞,更何况——说是直觉也对,说是偏见也确实有一定道理。
他不喜欢秦屿,不喜欢他如此轻易自如地就能够接近陆丹青,说些信手拈来的俏皮话就能逗他开心,惹他发笑。
而陆丹青,唐辞知道他是个好相处的人,对谁都是温和带笑的模样,可他看得出来,面对着秦屿时候的陆丹青是不一样的。他默许他的靠近,纵容他自作主张的一些小聪明,比起其他任何人,陆丹青对秦屿的态度总是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特殊的放纵。
当然,陆丹青要交什么朋友是他的事情,唐辞没资格也没权利去管,可他还是不开心,不开心到整个人几乎要变成一个低压中心,拉拽着全世界往下沉。
“唐辞,帮我拿下毛巾。”
唐辞拿过一旁架子上的毛巾,却不递给陆丹青,而是扶过他的脸,帮他擦拭干净脸上的水珠。
“好了。”
陆丹青抽了抽嘴角:“说真的,你不要觉得我打不赢你就可以这样肆意妄为。”
唐辞面不改色:“我不是,我没有。”
陆丹青:“……”
“没关系,你要是打我,我不会还手,所以你还是会赢。”
唐辞说得平铺直叙,要是说这话的人换了秦屿,肯定得多几分不正经但又不显冒犯的调笑和旖旎。而唐辞就这么一板一眼地说出来,就好似他是打心底里这么想的,明明是个玩笑话却被他说得像是个诺言一样。
陆丹青笑笑,像是不解又像是不在意,说:“这话说的,我没事干嘛打你?”说完便从唐辞身侧走了过去。
唐辞望着他的背影,手里还捏着毛巾,他低头看了一眼,走到洗手池边冲水揉洗干净后晾回架子上,手指捏着边缘展开来,轻轻抚平上面的褶皱。
他又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才垂下眼,走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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