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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墨荀知道今日这场盛宴终会落幕, 可是却与自己没有半分关系。自从相府决定公开招亲起, 他就已经失去了争夺的可能。可是他还是来了, 似乎这是与施婉琬距离最近的接触了, 可是真到了揭晓她未来夫君是何许人也时,他的内心也挣扎了起来。
“快说!磨磨蹭蹭地干什么吃的!”康友之见领队支支吾吾的, 一把扯过他的领子气呼呼地吼着。
“启禀少爷,是, 是一个不知名的书生。”领队一口气说完,又立即将头低了下去。
没能完成少爷吩咐的任务, 他知道这顿惩罚是在所难免了。越是在这样大庭广众下让少爷失望,回去受的责罚就越厉害。可是他也不想的啊, 谁能预料到那绣球被一道快如闪电的身影从眼前夺走, 再出现时就已经安静窝在那名书生怀里了。
“不知名的书生?何等模样?有钱吗?”康友之听见他说是个书生,倒是比刚才的力度小了些。
这个问题让一直在旁悠闲看戏的钱如归也来了兴趣, 索性收了纸扇,一同等待答案。而另一旁的陈墨荀竟悄悄地挪了几下步子, 想必也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个幸运儿是谁。
“长得还行,干干净净的。看打扮,好像没什么钱, 穿的粗布衣裳, 好像还是崭新的。”领队被自家的少爷接连质问, 弄得有些头晕发虚, 艰难地回忆起来。
呼出一口气,康友之的情绪从怒到喜不过一瞬,听完了关于褚玉瑭的描述,他竟然松开了领队的衣领,还轻拍了两下他的肩膀。嘴边露出略显满意的笑容,说:“做的不错,就算没找到最穷最丑的人,找了个那么穷的,也可以了。哈哈哈哈哈!”
钱如归似笑非笑地琢磨着,却没跟着康友之那样放肆地笑出来。
陈墨荀听完这话,心狠狠地咯噔了一下。他虽然满心的酸涩,可是当听到施婉琬的未婚夫君竟然是个穿着粗布衣衫的穷书生,不免有些替施婉琬感到难过。
闻讯赶到的相府家丁迅速将手捧绣球的褚玉瑭保护了起来,不允许其他人前来骚扰。施起然已经从管家口中听到了关于褚玉瑭的大致描述,心情复杂地朝她走了过去。
“是你抢到了绣球?”施起然看了眼褚玉瑭手里的绣球,仍是公式化地确认了一句。
“没有!没有!这个绝对不是在下抢来的,还请丞相收回。”褚玉瑭捧着个烫手山芋,恨不得立刻物归原主。
施起然虽然对于这个夺下绣球的普通书生不甚满意,可是当听见对方非但没有受宠若惊的喜色,反而还口口声声要将绣球归还,心情便一下子沉到了极点。
当即他就把脸拉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褚玉瑭看,弄得她有些发怵。伸出去的手不觉得地抖了抖,差点把圆滚滚的绣球给掉出来。可她久久等不到丞相的回答,只好怯生生地再开口道:“启禀丞相,草民今日只是和朋友一同来旁观的,绝无娶妻之意。实不相瞒,这个绣球乃一位兄台强塞到草民手里的。”
施起然本想通过这样的对视给褚玉瑭一个下马威,也给她一些震慑。怎料她竟然语出惊人,非但没有赶紧谢恩,而是推脱到旁人身上。可是他是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一个年轻后生动怒的。
他捋了捋胡须,放缓了低沉的脸色,平静地问褚玉瑭:“你说的那位兄台,又在何处呢?难道他不想娶本相千金,而特意成全了你吗?”
褚玉瑭着急得脸开始皱起来,说话也从软软糯糯变得有些打架,她生怕再耽搁下去,那位兄台就彻底消失了。到时候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只好简明扼要地说:“那位兄台比我稍矮一些,穿着也和我相近。当时他也没说什么,就问了我是否娶亲,然后就把绣球塞给我了。”
施起然面色淡定地听完褚玉瑭的描述,心中不禁冷哼一声。这个书生真是不知好歹,在场的多少人,做梦都想娶他的掌上明珠。这人倒好,绣球到手却还在借故推脱,难不成是以退为进?至于褚玉瑭刚才提起的那位兄台,听这描述,似乎比眼前这个还要差。
罢了罢了,不能再纠缠下去了,否则就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看了丞相府的笑话。既然老天替婉琬挑选了这段姻缘,当父亲的只要替女儿把好最后一道关即可。
“我问你,你年方几何,可曾娶亲?”施起然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
褚玉瑭不解,为什么今日里遇到的人都爱问自己这个问题。可是想了想,绝对不能再像回答那位兄台那样了,不然再多一个绣球怎么办。
“回丞相,草民年满十七,尚未娶亲,但是已有一桩幼年时已订下的亲事。”褚玉瑭心想,这回该不会再为难我了吧。
施起然闻言脸色一变,顿时大怒道:“有婚约?退掉!给我立刻退掉!”
褚玉瑭没料到在民间口碑甚好的丞相竟然会这样强迫自己退婚,一时间表情挣扎,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身有婚约还敢来参加招亲,这招亲可以皇上御批的,你这是欺君知道吗?”施起然怒火中烧。千挑万选最后只是个普通书生就算了,瘦瘦弱弱性子软弱就算了,竟然还敢跟自己说已有婚约,真是气死他了!
“其实,其实草民的婚约正准备退掉。”褚玉瑭一听到欺君二字,腿有些发抖。她生在巨贾之家,却也深知好民不能与官斗,更何况是欺君这样的灭族大罪。再说,她跟柳瑜安是不可能了,这桩婚约在她离家之时就等于是作废了。
“那你回去准备准备吧,明日成亲。”施起然暗道这人虽然后生,但见机行事的悟性倒是不错,孺子可教也。
褚玉瑭浑浑噩噩地被管家领走,问了一大堆根本说不清的问题。再到后来,被刘丰夫妇寻来,木讷地被拉着回家准备明日的婚事。
府中的施婉琬听完飞霞的描述,脸色平静。虽然那人与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但听飞霞说,那人面相干净,脾气也好,被人数落了也是一脸和气地赔礼,想必日后是个容易掌控的人。反正今日只要能挑到个正常人即可,她原本就没指望过真地能找到一个如意郎君。
施起然还有些为难地不知该如何告诉女儿,毕竟自幼拜倒在婉琬名下的京城名流不计其数。今日里见到的这个,真地是最差的一个了。
“婉琬啊,你要是不满意,爹就想办法,咱们再办一场招亲。”
“爹,既然是上天替女儿挑选的姻缘,必然有它的道理。我们还是不要违背上天的旨意才好,听你刚才所说,那人也没有什么不堪。”施婉琬比起她爹的为难纠结,反而显得平静淡然,似乎完全接受了这天降的姻缘。
施起然叹了一口气,他真是替宝贝女儿不值。这么好的条件,偏偏因为一场飞来横祸,到如今只能嫁给普通书生。
“婉琬,要么先暂缓成亲,咱们再从别处瞧瞧?”施起然还是想让女儿考虑清楚。
“不必了,女儿非君不嫁。”
吃力地动了动手指,可是身体仍旧像是被压在了大石块之下,难以动弹。大脑开始转动,褚玉瑭睁开眼,刺眼的光亮瞬间激醒了她的思绪。
“这是哪儿?”涩哑的声音响起,却换来整屋子的欢呼声。
“大少爷,你终于醒了!”
“快,快去通报给大夫人和二夫人!”
“大少爷,你要不要喝点水?觉得哪儿不舒服?饿了吗?”
此起彼伏响起的声音扰得褚玉瑭又是一阵眩晕,接连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脸,都是熟悉的容貌,可是她却呆愣地不知该如何回应。明明,自己在那道惊雷劈下之时,就已经死了吧。那么现在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莫非是一场梦?褚玉瑭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使尽力气想要起身,可是仍旧功亏一篑。贴身丫鬟小娥见了立即上前扶着她,紧张地说:“大少爷,你别激动!你都昏迷了十日了,可把大家吓坏了。”
“我昏迷了十日?”褚玉瑭吃惊地转过头问。
“嗯是啊,大夫人和二夫人一直守着你,昨夜里实在撑不住了,才回房歇息。没想到今晨你就醒了!”小娥睁着一双大眼睛,如实地复述着前些日子的事情。
褚玉瑭心中有个念头冒了出来,却还不敢贸然下结论。也没力气和小娥多说什么,只盼着待会见了娘和姨娘后再验证心中那些猜想。
大概是丫鬟们心疼两位夫人好不容易入睡,所以通传得迟了些,直到褚玉瑭喝完了两碗参汤才匆匆而来。不等她张嘴,褚府里的两位夫人都扑了过来,差点就把褚玉瑭又推回床上。
“玉儿,让娘瞧瞧,可真的是好了?”大夫人严氏泪眼婆娑地上下打量着褚玉瑭,口中喋喋不休地反复念叨着。
站在另一侧的二夫人徐氏则悄悄地用帕子抹泪,看着的确醒转过来的褚玉瑭,心里所有的担忧都压了下去。尽管她不如严氏那样情绪激动,可是心中对褚玉瑭的关心不比任何人少。
“娘,姨娘,我没事。”褚玉瑭挣扎着从严氏怀里逃离出来,紧紧的拥抱差点弄得她断气。
可是看着两位母亲对自己的情真意切地关怀,褚玉瑭只觉得心中暖暖的,鼻尖却发酸起来。她迫切地想要证实自己究竟是做了一场冗长的噩梦,还是像从前看过的野史小说中提到的重生了。
等到遣散了房中聚集的众人后,褚玉瑭才试探性地开口问:“娘,姨娘,我是怎么昏迷的?”
听到这个,严氏和徐氏对望了一眼,俱是愁绪满面。低低的哀叹了一声,严氏答道:“要是知道缘由,我与你姨娘也不会如此忧心了。那日你从铺子里归来,就忽然倒在了饭桌上,可把我们吓坏了。大夫来看了也找不出症结,只能猜测是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脏东西。”
褚玉瑭静静听着,她记得,在成亲前不久,她的确无故昏迷了十日。
“玉儿,你没事吧?可曾全然清醒了?待会大夫来了,再让他好好替你瞧瞧。”严氏想起当时的场景,仍是心有余悸。
现在看见褚玉瑭的神色稍有不对,就十分紧张。眼看着婚期将至,可不能出什么岔子,不然柳家那边也不好交代。关键是,玉儿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终于要得偿所愿了,又怎能让她在人生大事面前被阻拦了下来。
“娘,我真的没事。不过,有一件事我不太确定,想问问你们。”
严氏转脸看了眼旁边的徐氏,见她也摇头,便带着几分好奇,等着褚玉瑭接下来的话。
“娘,姨娘,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铺子里可有异常?又或者,贺大哥可曾来过府里?”褚玉瑭斟酌着开口,她也怕自己一时嘴快,说漏了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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