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顾英英素来知道,她师父来得陡。
但不曾想,还有人比她师父更陡。
第二日一早,她奉师命,背着一只硕大的药箱,提着一兜七七八八的草药,去敲隔壁院子的门时,是那个叫长喜的随侍开的门。他看了顾英英一眼,矜持地说,“陈掌门已在内屋,姑娘送进去就好。”
顾英英说,“呵,难得师父起个早。”
她大包小包,咬牙切齿地走进去,一路嘀嘀咕咕,“不让我带徒弟,尽让我干这些杂碎事!哼,我就是小娘生的!”
长喜跟在后面:“……”
穿过中堂,进了内室,门紧闭,悄无声息。
顾英英喊,“师父,开门!我送药来了。”
无人应。
顾英英又喊,“师父……”
长喜忙跑来阻止,“祖宗你小声点,别扰着我家侯爷治伤。”
顾英英奇怪地说,“他治他的伤,我喊两声又怎的了。他又不是养胎,需要这么安静吗?去,提桶热水来!”
长喜:“你……”
里面传出谢含暗哑的声音,似乎气息有些不稳,“长喜。”
长喜头就耷拉下了,哦一声,乖乖转身去提热水了。
顾英英腾不出手,只好用脚尖踢踢门,“谢侯爷,你让我师父给开个门啊。”
谢侯爷气若游丝,“门没栓。”
顾英英:“哦。”
她尽量温柔地一脚踢开门。走进去,满鼻子苦涩难闻的药味。
屋子不大,萦绕着热腾腾的药烟。顾英英想,她师父这架势是在熏腊肉吧。也不见谢大侯爷,平日屋里折叠起的那座山水花鸟白绢丝屏风,这时被拉开了,将内室一分为二。屏风后隐隐有人影,窗户四闭,角落有一盏铜灯,勉强让这内室充满昏暗光线。
顾英英又喊了声,“师父?”
无人应。
顾英英卸下手里的药箱药草,耸耸肩就要转身走。
不想刚转身,身后传来噗的一声。
她转身一看,吓了一跳,白绢丝屏风上被喷了一大口血,仿佛凶案现场。
谢侯爷你这是在吐血吗?
她赶紧跑过去,绕过屏风一看,一时惊了惊。
谢含整个人泡在黑漆漆的药水里,头发束起,头顶和后背扎满明晃晃的银针。他似乎很难受,趴在木桶边上,头耷拉着,全无昨日的冷艳,抽搐两下,又开始噗噗吐血。
顾英英吓得手足无措,“侯爷你慢点吐!慢点……等等我去给你拿个盆来接着!”
说完她左右四顾,发现靠窗的花桌上有一只砚台,忙取了过来,半跪在大木桶前,双手捧着砚台,虔诚地接血。
谢含昏昏沉沉中觉得面前有人,勉力抬眼看去,一张少女脸充满关怀地看着他,“侯爷,你慢点吐,别呛着自己。”
他没忍住,又接连吐了三口血。
顾英英低头一看,砚台太浅,接三口血就满了。于是她起身来,“我去另外找个盆。”
不想刚直起腰,木桶里看起来要死要死的谢侯爷,忽然回光返照,伸出右臂一捞,就将半起身的顾英英紧紧抱住,湿漉漉的脸往她身上一埋,低低喊了声,“娘。”
顾英英……
混蛋!我不是你的娘!还有你脸往哪里蹭?那是老子的胸!
因为姿势不对,谢侯爷一脸埋进了少女顾英英的……
胸!前!
于是小解回来的师父他老人家,以及被喊来帮忙的宋长青大师兄,还有提着一桶热水的长喜,恰好就看见这不可言说的一幕。
凶案现场又血腥又香艳,神志不清的半裸男人,一张脸埋在呆若木鸡的少女胸前,少女左手还端着一只盛满血的砚台,僵硬地转过头,表情真挚地说,“师父,真的,他刚才抱着我喊娘。”
师父:“哦。”
宋长青:“哦。”
长喜呆呆地没哦出来。
顾英英:“你们还哦个屁!快来把这智障搬开!”
蹭胸喊娘事件后,顾英英迅速跑回隔壁换了一身衣裙。
她在自己小院里镇定了一会儿,倒了两杯冷茶来喝,正准备喝第三杯时,她师父的破喉咙在隔壁嘶吼,“英英,英英啊,快过来帮忙!”
顾英英叹口气。得师如此,生不如死。
她干脆搬条凳子到墙角下,踩上去噌的一声,直接翻过院墙到了隔壁。
刚提着一桶热水走进院子的长喜,看着从墙而降的姑娘,目瞪狗呆,“……”
顾英英拍拍裙子,呲牙一笑,“呵呵。”
她昂首挺胸往前走两步,忽又回头,再次呲牙一笑,“你家侯爷缺母爱!”
长喜手里木桶砰一声,落了。
缺母爱的谢侯爷陷入昏迷之中。
师父和大师兄都很忙,大家对不久前才发生的蹭胸事件,似乎过目就忘,没半个人去关心未嫁少女顾英英到底有没有心理障碍,只娴熟地支使她。
“英英,给师父拿银针来。细了,换过!对那排最粗最长的!”
“英英,你来帮师兄扶着他,师兄要拔他背上的针,好上药。”
顾英英瞄一眼半身赤裸的谢某人,隐忍地说,“大师兄,这种事我一个未嫁少女来做,是不是不大好?”
宋长青恍然醒悟,慢拖拖说,“对哦。叫那个长喜来。”
顾英英走到门口,倚门大喊,“长喜长喜,你家侯爷又吐血啦!赶快提个桶来接!”
宋长青:“……”
她的声音太过脆亮,以致于神志不清的谢侯爷忽然捉回了一点神志,他坐在床上勉力睁眼看去,只觉得微光中立个俏生生的姑娘,抱臂倚门在喊话,喊的什么他听不清楚,倒是见她又侧过脸来,远远打量他一眼。
顾英英想,啧啧这病秧子前两日没细瞧,看着时不时咳得风中凌乱,腰都没打直过,这会儿衣服一扒居然还有副好身材,肩宽腰挺,肥瘦适宜,胸肌腹肌都很漂亮嘛,下腹有条伤疤,歪歪扭扭从肚脐上方走入裤腰之下……
她咳咳,收回了目光。
正在这时,长喜鬼哭狼嚎地跑进来,“侯爷侯爷!”
谢含心累地闭上眼,适逢头顶上挨了陈大掌门一针,痛得他猛一抽搐,全身大汗如同泉涌,再次昏迷不醒。
这一日,师父他老人家硬是没让吃闲饭的顾英英闲下来,宋长青帮着谢含拔过银针,换上药后,便匆匆忙忙向师父告辞训弟子去了,丢下一堆杂碎事让顾英英善后。
这些杂碎事包括烧酒给银针消毒,把煮好的药渣舂成泥,以及站在一旁给师父递棉白布,围观师父用一条条棉白布蘸上药泥,把昏昏沉沉的谢侯爷裹成人形粽子。
她围观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师父,他什么伤?”
师父:“内伤吧。”
顾英英:“被炸的?”
师父瞄她一眼,“你哪里听说的?”
顾英英说,“他昨日自己说的啊。小师兄与他说起什么虎跳谷的事,这个人不要命的,为了整死别人把自己当饵,引了别人进那个葫芦谷里,轰一声,一起炸。他没死没残没毁容我也是觉得很惊奇。”
师父有些惊讶,“啧,还有这等事。”
他沉吟一下,“嗯,待他醒来,我也要听听。”
顾英英:“……”
老八卦!
师父又埋头去裹谢含,顾英英也没啥好避嫌的,反正裹得都只剩脖子了。她就杵在旁边看,想了想忧心忡忡地说,“师父你能治好他吗?”
师父:“哼!”
顾英英恳切道:“讲真的,师父您现在握着咱们满门上下的命。大师兄说,治不好这位侯爷,咱们满门上下……”
她抬手做个割喉的手势,狰狞道,“灭门啊,师父。”
师父抬起眼皮,“怕死啊?”
顾英英点点头,“您知道吧,成宵他们昨日下山买肉,回来说山脚一片全是驻军。听说是这位大爷手底下带的兵啊,周扇那个智障就是引狼入室,灭门祸首!”
师父:“那这样。趁这谢含神志不清,今晚你跟他拜堂成亲。”
顾英英腾地往后一跳,“师父你傻吧?”
师父:“呵呵,为师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傻狍子!你想,待他醒来,你已与他生米煮成熟饭,咱们锦绣门就是他的姻亲,哪有杀老婆全家的道理你说是不是?”
顾英英痴了一下,脑子转不过来,“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师父捏着谢含的下巴,把他耷下的脸抬起来,“长得不错,身材你也看过了。还是个侯爷,家里那么有钱。英英你不亏啊。”
顾英英张口结舌:“……”
她觉得哪里不对,可师父他老人家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的很有道理。
高高兴兴谋划算计的师徒俩,根本没留意到,谢侯爷的眼皮剧烈地抖了抖,极力想睁开却又睁不开,右手中指也动了动。
师父总结陈词,“英英,为了锦绣门,你就……”
他话音未落,气得簌簌发抖的长喜小朋友,终于忍不住从门外边跳进来了,“你们想得美!我是绝对不会让你们强占我家侯爷的!”
顾英英若无其事递布,“师父,脖子要不要裹?”
师父若无其事接过布,“嗯,要的。”
长喜:“……”
怎么办!他觉得自家侯爷好危险!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