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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芝龄这一辈子的霉运大概都在自己的前十几年用完了。年少时父母双亡,从此寄宿在叔婶家, 叔婶虽然对她磋磨了几分, 但看在父母留下来的钱的份上到底还是让她一直读到了高中。
读到高二时, 正好撞上了遣派知识青年下乡的政策, 叔婶舍不得让自家娇娇弱弱的姑娘下村里头受苦去, 便让李芝龄替了妹妹下去。
李芝龄也没什么不愿意,到哪儿不是一样呢?学校早就不上课,每天举着扫帚到处气势汹汹的搞□□, 李芝龄不愿意参与进去还要受排挤。在叔婶家里她也就是个透明人。去了乡下也没什么大不了,远离叔婶还能轻松自由些。
然而李芝龄没想到,正是在这个大河村里, 她遇见了江河清。
彼时江河清也就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已经长的人高马大, 一口气能把四个大麦垛同时提在手上,在斯文俊秀的男知青们没下乡之前,他是村里头所有大姑娘最想嫁给的男人。
虽然同是下乡的女知青, 可那些家中有条件、父母长辈心疼自家姑娘到底还是不一样。手里什么时候都能有各种票, 拿来跟村里头的人换取劳力替自己下地, 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力大无比的江河清。
女知青们每天还能打扮的漂漂亮亮,搽一点粉,再在脸蛋上抹点红扑扑的胭脂, 梳两个粗麻花辫, 看着就水灵。
李芝龄手里没钱没票, 也没有心疼她的长辈, 每天只能咬着腮帮子哼哧哼哧的跟着村里人下地,没几天就黑了一圈,手上身上也多了许多伤口,尤其是拿镰刀的手上都是勒出来的红痕,脸上也晒得红扑扑,漂亮的女知青们都不爱跟她来往。
李芝龄也没抱怨,她分到的这个第五大队已经很好了,队长对他们这些知青都称得上关怀,安排的活计也是由轻到重,还让跟着熟练老到的村民后面学习几天循序渐进,好歹有个适应期。
后来,李芝龄被分到了江家帮忙。江河清力气大干活儿快,一个人一天四五亩地轻轻松松,谁都跟不上他的速度,反倒还要成为他的拖累,因此江家剩下的人向来都是另外分地盘上工的,而拖后腿小能手李芝龄自然要跟着江家父母一起。
李芝龄抱着一摞割下来的麦子正深一脚浅一脚的往田垄边走,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从麦子里走出来,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清清楚楚的听见他说,
“给我就行了。”
李芝龄愣了愣,手搭在额际,顶着烈烈阳光眯了眼看去,这才认出来这人是谁。
那个能同时提起四大垛麦子的江河清。
李芝龄抿了抿唇,小声喏喏道,
“我没有票,也没有钱。”所以他帮她什么也拿不到。
江河清“嗨”了一声,憨憨的抓抓头发,
“我家平时这会儿都收完了,现在就差你这几摞,早点弄了好回家吃饭。”
李芝龄才心底泛起一些羞恼和不自在,江河清已经猿臂一伸将李芝龄哼哧哼哧拖着的一摞和还散在地上的麦子收拢收拢,像抬着几根稻草似的大步向前走去了。
李芝龄站在原地,视线追随着那个高高大大的青年往前去,心里充满的不知是什么情绪,只觉着这人真是个傻大个儿,话也不会说,怪不得村子里的女孩儿也好,女知青也好,都喜欢的是男知青们。
可是李芝龄哪里想到自己最后会给这个傻大个做了媳妇儿呢。
知青说着是下乡来建设乡村的,实际上却什么都干不了,每天累死累活的能把自己的口粮挣出来,再别欠大队的钱就是万幸了。
在这种情况下,有的知青就忍不住动了和村里人结婚的想法,有个本村人和其家里的帮衬总是比自己单干强许多。虽然也有心气高的知青内部消化,或是还抱有回城的希望倔着的,李芝龄却明显属于前者。
最后李芝龄就被江母一眼相中,说这女娃别看瘦,屁股和胸却大,肯定是个好生养的。问了李芝龄也愿意,于是就拍板把李芝龄给自家小儿子娶了回来。
李芝龄听说能嫁给江河清,当然没有不愿意的,有这么个大力气在,好歹能保证自己吃饱饭。趁着别的女人都眼瞎,视线都放在知青身上,江母又看中了她,她犯傻才不答应呢!
江河清虽然和李芝龄没说过几句话,彼此只称得上是眼熟,但既然嫁给了他,他就担得起来这份做丈夫、将来做父亲这个一家之主的责任。
尽管江河清一开始跟李芝龄相敬如宾,可谁知道后来竟然就慢慢的看上眼了呢,江河清担心李芝龄不喜欢他,甚至还把自己藏的所有私房钱都拿出来交给了她,活像一只炫耀尾羽的雄孔雀,
“你看,这是我这些年攒的,我肯定有能力把你和孩子们养的白白胖胖的,你要是还满意,就给我生个儿子吧?”
彼时还是个小媳妇儿的李芝龄顿时脸一红,啐了他一口,谁要给他生儿子!
然而后来,李芝龄不仅给江河清生了儿子,还七年抱了仨。
一连生了三个大胖小子,江父江母对她都满意的不得了,从来没有苛待过她。跟兄弟们分家出来也不愁吃喝,李芝龄坐月子时喝的老母鸡汤吃的五花肉和鱼能让一众嫂嫂都看红了眼,每天隔着几扇门说酸话。
江河清虽然人有点梗梗傻傻的,对李芝龄却极好,地里的活儿从来没让她沾过手,家里的事也一应都包了,更是跟前跟后的问她饿不饿渴不渴冷不冷热不热。
李芝龄一边骂他是呆子,她又不是傻的,饿了渴了咋还不知道吃东西喝水,一边却也不可否认,被这样细心妥帖的关心在乎,她心里确实是甜蜜的。
然而后来李芝龄也发现,自家丈夫虽然性子梗呆了些,在钱方面却精明的很,不然当初也不能帮着那么多知青下地好挣钱挣票了,存小私库的罐子更是什么时候都满满的。
如果迷信封建还能讲,那么江河清大概就是李芝龄的福星,李芝龄一生的坎坷不平都在遇见江河清以后否极泰来。
事实证明,江河清做人虽然梗,在生意这方面却是极有天赋。在李芝龄考到京市的大学后,江河清带着几个孩子在所有村民羡慕又怀疑的眼光一路跟到京市去,从街边零售买衣服起,一路做成万元户。又从万元户做成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到最后,已经是京市的商业新贵。
江河清心疼自家媳妇儿前几年跟着自己吃穿受了苦,挣来的钱不但全给李芝龄花,还主动替她花,今天买个翡翠镯子,明天带着去吃顿馆子,就让李芝龄受委屈。
李芝龄喜欢吃樱桃,江河清便专门包了一块地,雇了专业的老农来,各式各样的樱桃品种,都叫李芝龄吃了个遍。
作为京市里数得上的老板之一,自然每天都有无数的女人对江河清投怀送抱,江河清却向来对她们不假辞色,只对李芝龄一心一意。整个京市的夫人太太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李芝龄这个好命的糟糠之妻。
都一把年纪了,还被丈夫宠的跟个刚刚嫁人的小媳妇儿似的!虽然丈夫比江河清有钱的太太们不少,可有几个人能像李芝龄这么无忧无虑,泡在蜜罐子里头似的。
李芝龄丈夫疼爱,儿子也都出息,大儿子成了国内知名的服装设计师,创立了自己的牌子,二儿子接了江河清的衣砵从了商。唯有小儿子肖了几分李芝龄,读了金融出来进了银行,也是颇有成就。
唯一叫李芝龄挂念的就是大儿子的婚事。油嘴滑舌的二儿子早早就把自己心爱的姑娘哄回了家,梗愣不输江河清的小儿子也幸运碰到了意中人,工作没两年就儿子都有了。
反而是最成熟稳重的大儿子年至三十都没个对象,可不是叫李芝龄担心,眼界高也不能不结婚哪!
但儿孙自有儿孙福,李芝龄怕硬催反倒不美,于是只能强自按捺着心情,偶尔也会主动给儿子开开窍,明里暗里旁敲侧击一下大儿子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再表达一下自己想要个大儿媳妇儿的心思。
谁知大儿子还就真不吭不响的有了个意中人,要不是二儿子和小儿子偷偷报告,只怕李芝龄还要被瞒在鼓里。
听说那姑娘小大儿子七岁,今年才刚刚大学毕业。还听说人姑娘也是晋省的,小时候还和他们家一个村子呢!她爸叫温向平,就村里苏爷爷家的女婿,人可是去年哈维奖的得主,这么多年来第一个得哈维奖的华国人呢!
听到这儿,李芝龄一拍巴掌。好啊!小时候的缘分如今再续,这一对小儿女简直就是绝配哪!
当下拎了包就要去拜访拜访自己的未来亲家,却被两个儿子紧紧拉住。
二儿子一脸苦色,
“妈呀,哥现在还没把人家姑娘追到手呢!再说了,我哥没跟你说,你现在急吼吼的去见了那姑娘父母,我哥肯定知道是我俩告的密,你是他妈,还有爸护着,不会怎么样,到时我俩可就惨了。”
小儿子连忙应和着点头,生怕他妈一个激动就走了,留下他们兄弟俩接受自家大哥的磋磨。
李芝龄想了半天,到底还是泄气的把包放了下来。儿子都没把人追到手,她去和亲家商量婚事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又从两个儿子口中逼问出了江慎之跟那姑娘的不少事儿,直到两个儿子哭丧着脸再也掏不出什么话来才算完。
在知道自家大儿子追人家追了一年还没追到手,李芝龄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这呆子也不知道像了谁!江家其他三个男人,虽然平时各有各的呆,在这方面却从来都是一个比一个手快。不见二儿媳妇儿跟江恒之相识半年的时候,肚里都揣了她的小孙孙了!
李芝龄到底还是没忍住,偷偷跑出去偷瞄了几次她未来的大儿媳妇儿。
然而次数一多必露马脚,很快,李芝龄就被正在一起吃饭的江慎之和苏和宴发现了。
江慎之无奈不已,可看着自家一脸激动握着苏和宴手叽叽喳喳的母亲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李芝龄却是看着苏和宴哪哪儿都满意,人长的可爱,说话也软软的,听着就想让人捧在手心里好好疼。
最重要的是,江慎之看着人姑娘的眼神明显不对劲哪!
但是在得知人姑娘只把江慎之当哥哥,江慎之也从来只借着哥哥的名义接近人家,李芝龄还是忍不住为自家儿子的不善言辞而扶额。
这当哥哥的借口多好!近水楼台先得月直接就做了情哥哥!可这小子倒好,现在都没让人姑娘发现他的心思,一门主意把他当哥哥,亲的那种!
李芝龄急得不行,江慎之下手又笨又慢,要是苏和宴在他下手之前先被别人家拐跑了怎么办!
于是,李芝龄发动全家的力量出谋划策,患难见真情、罗曼蒂克之类的无所不用其极,一定要帮着江慎之把这个儿媳妇儿拿下手来!
李芝龄更是打着看老乡的名义几番去温家,和未来亲家母打好关系,再不着痕迹的夸一夸自家大儿子,说一说一对儿小儿女每天成双入对,要是引得亲家公亲家母愿意把自家宝贝姑娘嫁过来就再好不过了!
温知秋是个女儿奴,更是张口闭口不着急女儿的婚事,哪怕一辈子不嫁也没事儿。可他不急李芝龄急哪!再说两个孩子明显已经看对眼儿了,无非就是江慎之呆愣愣的不知道趁热打铁确定关系扯证犯傻而已,怎么能功亏一篑败在亲家公手里。
于是李芝龄每天约着苏玉秀出门去逛街吃饭,顺便把两个孩子互通心意的事情跟亲家母说一说,借着被说动了的苏玉秀发动温家其他人支持。
如此这番,又那般那般,终于在李芝龄的长孙念了幼儿园大班时,江慎之成功的把苏和宴娶进了他们江家的大门。
看着一对璧人相视笑得甜蜜,李芝龄睡觉都是笑意,脑海中尽是抱着江慎之的娃娃喊乖乖的美好情景。然而一觉醒来,自己却又回到了当年大河村和江河清一起住的那屋子。
李芝龄从床上坐起时还一脸怔懵,不知道那美满的一世只是自己的一个梦,还是现在才是自己正在做梦。
正呆坐着,江河清已经掀了帘子进来,带笑的面容比起李芝龄睡前看见的那张脸,年轻了许多。
李芝龄张了张口,想问今天是什么时候,江河清已经先说到,
“醒了?饿不饿?我刚热了馒头熬了稀饭,正好赶上吃饭。”
搞不清状况的李芝龄于是只好随着江河清一个指令做一个动作。
李芝龄手里拿着的馒头温热,碗里的稀饭喝起来口感也分外真实,完全不像是做梦。
可她跟着江河清在京市的点点滴滴也再真实不过,究竟孰真孰假?
早饭后,江河清带着两个儿子下地去,留着才三岁的江笃之在家陪着媳妇儿解闷。
李芝龄摸了摸小儿子尚且肉嘟嘟的脸蛋,心下也渐渐明白过来,自己这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就回到许多年前了。
李芝龄自觉自己的一生美满且幸福,丈夫疼爱,孩子们孝顺,各自的小日子过得也都很好,完全不需要重新弥补什么。
也就是说,李芝龄只需要躺着再体验一遍这堪称人生赢家的一辈子就好,顺带着和自家老公又多了几十年相依偎的时间。
无论是二十几岁猿臂蜂腰的江河清,还是四十几岁眼角有了皱纹的江河清,李芝龄看在眼里都爱的不行,还白白得这几十年,多好的运气!
然而在同样年轻了几十岁的亲家公和亲家母相携着上门来时,李芝龄突然一个激灵!
天哪,居然忘了江慎之三十几岁才娶到亲家家的宝贝姑娘!
李芝龄当场就一拍桌子立下鸿志,这辈子,说什么也要让慎之早早把和宴娶回来!少浪费那近十年的时间,小两口早能好成什么样子了?!
她这做妈的,虽然不能替他跟和宴谈恋爱,却可以提前跟亲家打好关系,再提前将自家儿子的好形象给深入温家人的心哪!
于是,李芝龄摆出一个再灿烂不过的笑,主动上前挽住苏玉秀的胳膊,笑道,
“哎呀呀,这就是玉秀吧――”
听说你家有个可爱的姑娘,就小名叫甜宝大名和宴的那个!许给我家做儿媳妇儿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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