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快更新!无广告!
这里是瑾州,梧州,潞州三州交接地,四周荒无人烟,只有一个小小的茶棚在官道旁孤零零的存在着。
茶棚小且简陋,几根细木撑起的一片茅棚里面只能勉强摆放下三张桌子和一个自砌的土灶。因几十里不见人烟,这个小茶棚显得无比的形单影只。
好在寒冬已去,越来越多出现的客商也因为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有了这么一个茶棚而方便了许多,再加上茶棚的主人时不时的摘些蔬菜野果,打打野味钓钓鱼什么的,茶棚内倒也不缺吃喝。
茶棚内的食物不是免费提供的,棚子一侧的柱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木匣,来往的客人只需根据自己所取之物,按市价将相应的银两放在小木匣子里即可。若是收到额外打赏,茶棚的主人还会采了山果酿成小酒,让过往的客商享受到别处尝不着的新鲜。
茶棚是突然出现的,具体时间不可考,来往的客商有许多,却没人见过茶棚的主人,约莫听说是个十分年轻的年轻人,不知为何流落至此,许是性格闲散,所以立了个茶棚聊作生计。
好在茶棚主人捕猎技术不错,还开垦了几处田地栽植作物,是以不管何时来到茶棚歇脚,鸡鸭鱼肉,瓜果蔬菜总是丰盈充足,丝毫不用担心长途跋涉后腹内空空,无处寻觅食物果腹。
这日天清气爽,一个人伸了伸懒腰走出石洞,穿过茂密的丛林来到茶棚旁的土坡上盘膝坐下,揉了揉眼睛,晃了晃胳膊,简单的动作中透露出些许的疲惫。
一身洗的发白的浅绿色棉布衣衫,倒也和山林融为一体,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样貌轮廓看着倒也清秀,只是脸色太过蜡黄,愣是让脸上唯一出彩的双眸也染上几分俗常之色。不过本人似乎并不介意,满脸的淡然宁静,坐在那绿荫之中,不细看竟辩不出有人存在。
微风送爽,山鸟啼鸣,环境清幽,倒是舒适,苏悯有些昏昏欲睡,又被一阵渐行渐近的马蹄声给惊醒了。
闻声望去,只见十多匹骏马围着一辆颇显贵气的马车向着茶棚奔驰而来,马蹄劲疾,尘埃滚滚,远远看去竟觉得有几分威势,不似往常经商的客商。
“这等阵势竟是从未见过,车中之人定不寻常。”苏悯低咕着,水晶般的眼眸中闪耀着八卦的光芒。
“容我再瞧上一瞧。”轻手轻脚拨开眼前的藤蔓,小心翼翼观察着。自信这里林木茂盛,林荫斑驳,纵使来人身怀武艺,双眸如炬,若不仔细探究,也难以发现这里,不用怕被逮到自己偷窥一事。
一行人奔至茶棚处停下,走在最前头的两护卫下了马来奔进茶棚,随即传来一阵混乱声。
“滚开!滚开!这里我家主子征用了,你们速速滚开!”
两个人凶神恶煞的挥舞着手中的刀,向着茶棚中休憩的行商叫嚣着,刀鞘敲得支着茶棚的细木柱子砰砰作响,吓得行商们快速拎起包裹,连茶钱都来不及丢至木匣,慌慌忙忙的就冲了出去。其中一个慌不择路的踩到凸起的石块,身体一个趄趔,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狼狈的模样惹得两人哈哈大笑,茶棚内再也没了别的行人。
苏悯没想到来人竟是此番所为,心中已是极度不悦,又念着损失的银钱,心中更是犹如猫抓一般难受。
只是难受归难受,她也无法前去理论,毕竟自己势单力薄,无法与之抗衡,不如且先看上一看。
又向棚内看去,只见马车随侍从一旁取来抹布,将稍显整齐的桌椅细心的擦拭了几遍,确认没有明显的污迹后又取来凳垫和桌布仔细的铺垫上去。凳垫桌布布色极新,不仅颜色鲜艳,四角还垂挂着流苏,流苏丝滑,熠熠生光,连带着简陋桌椅都高贵了几分。
苏悯离得不远,且眼力极好,自然看到随侍取出来的垫布并非凡品,不是一般人家能用得上的。
“莫非——”苏悯正想着,就看到马车帘子动了一动,只见随侍又取来茶具点心等物,一一摆放妥当,随后拿出毡毯铺于马车与茶棚之间,准备好一切这才去马车前通报,而后轻掀车帘,车内之人这才聘聘婷婷的走了出来。
“我去,这是个什么东西。”苏悯低呼,原以为这般作派之下,车内之人定是位娇滴滴的大家闺秀,却没想到现实竟是这般的残酷。
只见下车之人约莫四十来岁,皮肤白皙,媚眼如丝,只是身材太过壮实,破坏了脸上辛苦堆积自以为是的美感,而且露出的白皙指头上,两枚硕大的祖母绿戒指高贵的凸起着,衬着全身上下,无论是衣着还是发饰,无一不透出昂贵之气。
瞥见周围空气中尚存些许烟尘,贵气男子又从袖中取出手绢轻掩住鼻口,绢帕丝滑,薄如蝉翼,另一手捏了兰花状扶了上前随侍的手腕,手腕处搭着与桌布凳垫同款的绢帕,而后步伐轻移,至棚内侧身坐下,随行护卫也随即分散四周。
“我去,早间看黄历,说今日不宜出门,我应当信的。”苏悯暗里痛呼。
茶棚之内依然不疾不徐,丝毫没觉察苏悯的存在。待贵气男子坐好,两个随侍又默默的拿出炊具,借着一旁的土灶烧火烹饪起食物来。
苏悯见是鼎器炖菜,心下一凛,已了然几分。想了想,还是从腰间取出弹弓和药丸,对着烹饪中的菜肴瞄了半晌,趁烹制之人转身的空隙,将药丸精确的送至鼎中。
药丸入鼎总是有些声音,烹制之人离得不远,闻听声响前去看了看,炖菜翻滚,药丸早已融化看不出异常,又向四周看去,只见一旁小溪汇成的浅潭里不时有小鱼跃出,出水声音细微,入水声清脆,与方才所闻并无二致,便也没做他想,转身烹饪其他食物,一点也没发现菜里已被做了手脚。
连着几个鼎器依法炮制完毕,一阵疲惫袭来,想着这一行人还会滞留一阵,便将之前拨开的藤蔓拢了拢,准备美美的睡个午觉。眼睑将阖未阖之际,恍然瞥见对面山林间,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立在那里,只是四周林荫斑驳,各种阴影绰绰交叠,白色身影如同一场幻梦,看不真切。
苏悯被吓了一跳,使劲揉了揉眼睛,再度睁开,林间已是空无一物,四下逡巡,也没任何踪迹。
“呼呼,定是太阳高照闪花了眼,少卿那厮百事繁忙,哪会无聊到追及至此?恩,自己吓自己,自己吓自己……”抚了抚因为突然的惊吓而跳动不规律的心脏,待平息,便将此事抛于脑后,背靠青石呼呼大睡起来。
而所谓空无一人的林间——
“果如公子所料,对方已经出手了。”一灰衣劲装男子禀报道。
灰衣男子身前,一月白衣衫男子一手负于身后,目光淡淡望向远处,任月白衣衫随风轻飞,没有言语。
灰衣男子顺着自家公子的视线看去,是个再普通不过的茶棚,瑾州地势曲折,这样的茶棚十分常见,“公子一直看着对面,可是有什么异样?”
月白男子垂眸,语气平淡无波,“无事,一切照原计划行事。”
“是!属下告退!”
——
苏悯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瞪瞪坐起身时,茶棚内已没了那群人的身影,看了看天,未时将过,拍了拍身上的草屑,下了山坡来到棚内。
“这些人,果然不够自觉。”木匣意料之中空空如也,苏悯撇了一眼便不再理会。只是就这样忍气吞声也不是自己的作派,一念至此,心思便灵动了起来。
正在这时,石头扛着扁担进了茶棚,扁担一头绑着几只扑腾的野鸡,挣扎间翻飞起几片鲜艳的毛羽。
“老大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要赶制什么图册么?”石头将野鸡轻放一侧,走到水缸边舀了水大口喝了起来。没想到早春天气便如此炎热,他一时大意忘了带水筒。
“已经赶制得差不多了,剩下的誊抄之事用不着我动手。”苏悯看了一眼扔在地上扑腾的竹鸡,走到后院就着溪水梳洗起来,“对了,我还顺带还完成了几册话本,待会儿你拿了送去老地方。”
想起什么,苏悯沉声叮咛道:“记住!这次可不能再听那家伙忽悠,得把上次漏掉的银钱一分不少的要回来,知道了么。”
“知道了。”想起这事,石头有些委屈,“可是老大,你明知道我只会打猎,嘴笨不会说话,怎还让我去做这样的事。”
“这不是给你机会锻炼么,总不能老是呆在这里打猎吧,这茶棚我又不准备开一辈子。”苏悯勾唇暗笑,眸中闪着促狭之色,“我可是听说小六子都准备说亲娶媳妇儿了,你若还不抓紧练好嘴皮子,无法胜任城里的活计,可要打一辈子光棍了。”
“要是命中注定没媳妇儿,那我也只能认了,谁叫我嘴笨脑袋还不灵活呢。何况老大你都不着急,我着什么急。”
苏悯正走到棚内坐下,听石头这话,感觉味儿有些不对,“你这臭石头,我在说你呢,怎么扯我身上了,越发的没规矩了啊。”
“老大你就别瞒我了,我虽然不在城里,可是消息没停过,这等大事兄弟们可都知道了。”石头“嘿嘿”一笑,转身去棚角取来了柴火,“我瞧着那秦公子就挺好的,长得好武功不错,人也正派,家世更是没的说,多少姑娘心仪还得不到呢,不知道老大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去,你们怎么什么都知道了。”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想来想去,也只有小六子那家伙了,除了他,旁人没这般八卦。
苏悯设想了无数收拾小六子的方式,脸上神情依然平静如故:“我还小呢,师傅又云游未归,婚姻之事不用着急。”
“也是,归农大师不在,雅南师兄再着急拉红线也没用。”石头点头,“老大你最近憔悴了不少,正好我逮了两只野鸡,等下炖了汤你可要多喝点。”
说着走到后院,舀水烧火开始准备杀鸡。水开之际,石头取了一些出来,倒入一旁清洗干净的茶杯中,送至苏悯面前。
“咦?附近的山茉莉开花了么?这些日子闷在石洞里,竟是丝毫不知。”看着杯底清白淡雅的花瓣,苏悯浅抿了一口,萦绕唇间的是熟悉的香气,“这味道……不是山间茉莉,你今儿去山上见到了谁?”
石头嘿嘿一笑,“就知道什么事儿都瞒不住老大,这是秦公子让小六子带来的,怕你不见他,特意去山上截了我。如今不过早春,就送了这许多,秦公子还真是有心。”
秦无铭?这家伙会有这份闲心?如此反常,必定有妖。
“可有说找我何事?”
“就说了句让老大记得回家,给了这花茶便走了。”
“哦,我知道了,你去忙你的吧。”苏悯捧杯垂眸,趴在桌上不再言语。
石头见此,便去了后院烹饪鸡汤,只是等鸡汤香飘八方时,茶棚内早已没了之前的身影,只有茉莉花茶还散发着淡淡清香。
本书由潇湘书院首发,请勿转载!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