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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时亦南今天这样反常的平淡语调也让叶婉香觉得不对劲, 她疑声道:“来看我?”
“是的。”时亦南说。
叶婉香又问:“你来看我做什么?是终于想通了, 愿意听我说的话了?”难不成时亦南终于腻了那个白一尘,愿意和他分手了吗?
“我确实想通了一些事。”时亦南垂眸看着虚空的某一点,唇角自嘲地勾起,“等我到了再和你说吧。”
说完这句话, 时亦南不等叶婉香有所回应就把电话挂了。
车内弥漫着寂静,只有呼吸是唯一能听清的声音。
时亦南侧头看向车窗,隔着一道黑灰色的玻璃望着飞逝的景物。
南城是座温婉安静的南方城市, 这里的一切都是似水的温柔, 就像白一尘的性格, 能包容所有——无论是磨难和困苦, 幸福或委屈,通通都深埋在心底,旁人无法窥见。
时亦南往后一靠,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是白一尘笑着和他说话的场景。那时他问白一尘, 叶婉香是不是来找过他,但是白一尘却告诉他——
“我没和阿姨见过面,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可事实上, 那天早上白一尘确实和叶婉香见过面。叶婉香来了南城之后第一个找的人就是白一尘, 在他还不知道叶婉香也来了南城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见过了。
不过他不知道的东西还有那么多, 想来也不会缺这一件小小的事。白一尘对他撒的谎也很多, 这个小插曲也是微不足道的。
“时总……我们到了。”车子在华都酒店停下后, 白维欢看了眼后座上闭目沉默的男人,开口提醒道。
话音一落,时亦南就将眼睛睁开了。白维欢对上他的双目,只觉得自己望进了深潭,那里头静止的是一滩死水,没有任何温度和波澜。
白维欢垂下视线,盯着时亦南倒映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身影,跟在他身后走进华都酒店。
叶婉香住在酒店顶层的豪华套间,这里可以将南城一隅的景色尽收眼底,观光位置极佳,一晚上的价格也很昂贵。
因为时亦南提前给叶婉香打过招呼了,所以他们从电梯出来时,叶婉香所在套间的门并没有关着,而是盛情地敞着,像是在欢迎他们的到来。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还非得你这尊大神亲自来见我?”叶婉香穿着优雅的长裙,脸上已经化好了妆容,头发也被烫得齐整,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早餐,看见他们出现不耐烦地说道。
白维欢看她这一身打扮,想着叶婉香今天应该是有什么活动安排的,但是时亦南突然的电话打乱了她的计划。
果不其然,下一刻叶婉香又继续说:“有什么事你快说,我约了人逛街,一会接我的车子就到了。”
“放心,我要说的事很短,我就是想来问你一个问题。”时亦南拉开餐桌旁的另一把椅子坐下,十指交叉搭在桌面上,望着叶婉香平静道。
叶婉香对上他的视线,目光下意识地躲闪了一下,心头忽然漫上慌乱的情绪,毕竟时亦南的表现太过反常,她甚至都已经忘了上一次她和时亦南这样平静的交谈是几年前的事。
她咽了咽唾沫,微微扬起下巴强装镇定道:“什么问题?”
“四年前我们说好了,我会和一尘分手,跟你回时家。我会和他分得很干净,绝不藕断丝连,从此只做路人各自安好,所以你不能为难他。”说到这里,时亦南顿了几秒,“但是你骗了我,是不是?”
叶婉香在听完时亦南说的话后,心脏登时落了一拍,但她早就做好了这件事终于被发现的准备,即使现在被时亦南挑破了说出,她也能很快恢复镇定,冷冷道:“是那姓白的告诉你的吗?”
时亦南盯着她的眼睛,轻声提醒她:“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是。”叶婉香深吸一口气直接承认了。
她当初敢那样为难白一尘,说到底还是因为第一次见面时白一尘温顺忍耐的模样让她觉得,白一尘一定不会把这些事告诉时亦南——他的自尊心,他的尊严都不允许。
结果呢?他的清高隐忍都是装出来的,她就说,那天他们见完面后就给她撂狠话,白一尘回去后一定是把这些事添油加醋地和时亦南说了,所以今天时亦南才会来找她“兴师问罪”。
叶婉香看着时亦南冷漠的神情,愈发觉得事情就是她猜想的那样,所以时亦南还没动怒,她就先自己气起来了,反正她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
“这些都是他和你说的是不是?你就为了他说的这些事今天跑过来这里质问我?”叶婉香拔高声音,“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自己又说了些什么?他不仅骂了我,还骂你这条吃回头草的狗贱的可以——”
“不是一尘告诉我的。”时亦南打断叶婉香的话,把白维欢查到的那叠资料扔到叶婉香面前,让她自己看。
他有耐心,也能忍耐叶婉香对他的各种责骂,可是叶婉香到了现在居然还想抹黑白一尘,时亦南就听不下去了。
“你干了什么事,上面都写的清清楚楚。”时亦南屈起手指,在资料上敲了敲,“你要是不想看,或者不记得自己做了些什么,我可以一件件地重复给你听——”
“那会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把一尘毕业那会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弄丢了;你还给一尘那畜生养父杨孝和通风报信,让他回来缠着一尘;哦对了,在我和他分手之前你们就见过一次了吧?一尘怎么骂我,能有你骂他难听吗?”
时亦南语气淡淡地说着这些话,声调没有任何变化,相较于他以前和叶婉香说话的口气,已经可以称之为“温柔”了。
但恰恰就是他这“温柔”的态度如同火芯子,点燃了叶婉香的愤怒,她看着时亦南眉宇间的漠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瞠目道:“你不相信我说的话?你觉得是我在这里添油加醋?!白一尘他到底怎么骂你的我是没来得及录音,不然我真的要拿出来放给你听!”
时亦南往椅背上一靠,仰头目光森冷地看着叶婉香,就像是在看可笑的跳梁小丑,他说:“我来这是要和你说的四年前的事,不是来这听你怎么抹黑一尘的。”
叶婉香这下是彻底明白了时亦南一点也没信她说的话,这也难怪,毕竟白一尘伪装的那么成功,时亦南怕是早就被他骗得昏昏默默,除了他的话什么都不肯信了。
叶婉香怒极反笑,勾起唇角道:“好,你要和我说四年前的事对吧?说就说啊,你也知道你自己承认的事——你们两个以后是要做路人的,你见过哪对陌生的路人会每天晚上睡在一块?我那会是有先见之明,早就预料到了你会啃回头草,所以我做的那些事也没什么不对啊?”
“再说了,他会承受这些,不都全是拜你所赐吗?”叶婉香反问时亦南,“我只是给了你选择,但我没逼你做选择,这些都是你自己选的路的结果,你现在来质问我有什么意思?”
“是我拿着刀,逼他自杀三次的吗?”
叶婉香居高临下地望着时亦南,望着他幽邃冷漠的眼瞳,心中的恨意愈发难以抑制,她也红了眼眶,似乎有着无尽的委屈,渐渐软了声音哭道:“我是你妈妈……我帮了你那么多……你今天能有这一切,我出了多少力?你以为你爸留下的那群私生子都是省油的灯吗?要不是我帮你劝着时清泽最后改了遗嘱,你能继承时家?那个姓白的到底给了你什么?你要为了一个外人这样来气我?”
白维欢默默地站在不远处,不去掺和这一对母子的纷争。
叶婉香最后一句话尾音消失后,他看到时亦南像是被这连番拷问逼得无话可说,沉默着闭上眼睛,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再次睁眼时,那双眼睛里连最后的光都消泯干净了,黑邃得恍若阴雨天时没有一点碎光的夜空。
他点着头,轻声说:“对,你说的对。”
“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做出的选择。”时亦南也站了起来,缓缓道,“逼他自杀的人不是你,是我。”
叶婉香顿住,不再假哭,她望着时亦南的眼睛,忽然记起了上一次他这样和自己平静地说话是在什么时候——那是四年前,他告诉她,他会和白一尘分手的那天。
这个男人,真正冷漠无情的时候向来都是没有一丝情绪的,他薄情寡义,既不会生气也不会愤怒,只是冷漠地做出选择,任凭别人如何惋惋哀求也绝不更改。
“行,我的问题问完了。最后再说一件事吧,以后我每个月只会给你打五千。”时亦南站直身体,高大得像是一座山,站在叶婉香面前叫她几乎无法呼吸。
“五千?”叶婉香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问了一遍。
时亦南淡淡开口:“平常人家五千块够用了,一尘那养父每个月也是拿五千,我觉得他过得挺滋润的,妈你也一定可以。”
“你拿杨孝和那畜生和我比?”叶婉香不敢置信道,“每个月五千块,你打发叫花子吗?所以你最后还是要为了那个姓白的这样报复我?”
时亦南冷漠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走:“随你怎么想,我走了。”
叶婉香看着时亦南真的不管不顾离开的背影,想也不想就拿起餐桌上的一个酒瓶朝他砸去,嘶声哭道:“时亦南!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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