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笔裁音

60.第六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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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越往西走, 雪就越大, 许适记忆中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 铺天盖地, 好像要覆没整座城市。
    西北是豪迈的,有了这个定义,就仿佛做什么都是豪迈的。西北人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早已不是稀奇事,紧靠城市边缘的沸腾黄沙也得以见于地图, 南方的纤细小巧倒了这里就全都不做数,现在连雪也是如此。
    许适在这里出身,在这里长大, 她小时候也曾想过将来是否会长眠于此, 但是家里都希望她能去更远的大城市, 后来她她自己拼了命终于离开片刻, 但是发现外边也不过如此。
    许适从卧铺上爬下来, 看眼表还有几个小时就到站,卧铺的人大多数都选择在此刻午睡, 她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端着杯子小资小调地坐在走道窗边。
    小时候的归属问题早在一次次成长中被当做童言无忌,“小孩子整天到晚考虑这些做什么?你作业写了吗?去写作业去!”久而久之就不敢再说,大人好像都很惧怕死亡。
    唯有母上曾经很认真地跟她说过一次——许适仅记得的一次,她跟许适讲华罗庚拒绝国外高薪回国种苹果的故事,母上跟她说华罗庚这样的人都能全心奉献祖国, 所以你就更应该向他一样, 要热爱国家, 热爱家乡。
    母上当时的气氛渲染还是比较成功的, 可惜再长几岁时,许适发现那位来种苹果的是钱学森,他种的当然也不是什么苹果。
    不过整个故事还是对她影响颇深,许适觉得人总得有归属感,就像钱学森回国种苹果,华罗庚回国教数学一样,她的归属感在西北这座小城内,从家到高中骑车只要十分钟,坐环城公车也能在三个小时内回到原点。
    正值午时,连日暴雪后的天气还不错,外边有阳光,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撑于桌面的手上还能感受到一丝暖意,是个大晴天。
    雪是昨天停的,听说如果昨天听不了的话,这趟车肯定会晚点。外边的雪没有化的迹象,实际上大西北的冬天向来都是白茫茫一片,三天两头就下雪已是常态,下了雪后白日融化掉,夜间冻住,白天又下雪,雪底下是一层冰,走在上面仿佛行于贝加尔湖中。
    母上发微信过来:下午就别吃饭了,等晚上回来带你吃火锅。
    许适回:好呀好呀。
    然后就真的没没吃午饭,晚饭当然也没吃。
    下火车一时晕头转向,许适提着行李从通道中走向入口,夜间又降了温,接近零下二十度,不过即便如此,许适还是狠狠吸了一口气。
    母上和父上都在出口等她,许适一出来,父上先是使劲揉她的头,接着才接过行李,母上态度倒是跟往常一样。
    许适原本还幻想着会有句“欢迎回家”什么的,后来自己把自己恶心到了,她们家要是这样,那才会疯。
    母上买了食材在家做火锅,许适提着箱子丢去自己那屋,无意间瞥了一眼,她走前收拾的一大摞高考复习资料和笔记现在还好好放在原地,她想了想,对自己有没有让母上处理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她没说过,母上就不会动,好像从她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哪怕把日记本平铺在桌子上,母上也不会看。
    餐厅内已经准备好了食材,许适看一眼,全是自己爱吃的,旁边还放了水果,父上端着刚泡好的茶过来,许适听见自己肚子咕咕直叫。
    饭间谈起近半年的生活,许适挑挑拣拣略去二次元说了一些,重点放在自己做过的那些事上,她能看得出来,不管自己现在在说什么,父母都会是感兴趣的。
    许适多说了一些在大学的生活记事母上笑着说:“你上大学后明显比高中长大了许多,大学是不是很好?”
    许适笑着点头:“好,当然很好了。”百年名校,还是周亭筠曾经走过的路,怎么能不好。
    接下来几天里都窝在家中休息,许适的那套睡衣就没换下来过,每天睁开眼洗漱后就可以去餐厅吃母上的早餐,接着拖一杯子泡茶,取本书窝在沙发上,一天就可以这么过去。
    一周后,母上还没开口,许适自己先受不了。她看着自己书单上被划了三分之一的书目,干脆丢下笔去卧室把电脑抱出来。
    实际上这一周内,除了看书她也不是什么都没做的。她在做接下来的计划,和苦恼怎么把证据拿给周亭筠。
    顾笙不知道她在苦恼什么,不过高度近视也能看见她满脸的愁字,何况顾笙眼神好得很。
    “想喝酒吗?”
    许适压抑地看屏幕中的对方,顾笙坐在桌前,身子陷在软椅中。
    许适摇头,她对酒精不感冒,何况酒量还差。
    “唔,正因如此,才要喝的。”顾笙拿起一易拉罐对她示意:“啤酒,不碍事,来一点?”
    “你为什么非要让我喝?”
    “你不是很苦恼吗?既然想不到解决的办法,那不如先让自己放松下来。”
    许适拗不过她,记住样式牌子,跑下楼去买了两罐上来,顾笙露出欣慰的笑:“对嘛,这才像话。”
    许适开了一罐,一打开又有气泡冒到手上,顾笙哈哈大笑:“你这个家伙是不是和除了白开水以外的所有液体都犯冲。”
    许适无奈擦了手,“可能吧。”她把瓶罐往电脑前一嗑:“干。”
    “干。”顾笙笑嘻嘻地,“心情不好,就是要喝酒才对啊!”
    她这种洒脱笑意,许适曾在周亭筠身上看见过。她端着瓶罐,食指在上边摩挲几下,“话说你们酒量好的,都喜欢借酒消愁吗?”
    “诶?也不是吧。”顾笙被她问地一愣,转而想到自己,脸上笑意又露出来,“喝酒不一定要消愁呀,也可以在高兴的时候喝,也可以在无措的时候喝,嘛,说到底酒只是一种工具,真正起决定作用的,其实是你的心才对。”
    许适把这句话咀嚼了几遍,觉得对方说的还挺有道理。她又将瓶罐往前送,“冲着这句话的份上,再敬你一口。”
    顾笙很嫌弃:“我就只值一口?”
    许适把一瓶干了:“喏,一瓶等于一口。”
    顾笙被顺毛,满意了,许适笑着又开了一瓶。
    就是不知道,周亭筠喝酒是消愁,还是庆祝。
    晚上有点失眠,大概是那两罐啤酒的锅,许适爬起来从书桌上抱了电脑重新上床,一通酒下去思维倒是被打开了半分。
    她点开备份在云端的文档,从第一个字往后浏览一遍后,闭上眼开始进入角色。
    黄粱内的雨跟外界没什么两样,都是随心所欲来去自如。探险家一个故事讲完,再抬头看去时发现雨已经停了。
    剑客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视线脱离廊檐能触及天空时,一只手对着探险家招了招:“你看,有彩虹!”
    彩虹对探险家来说并不稀奇,这种光学现象已经普遍到追在洒水车后边都能见到。不过大概是因为这里是黄粱的缘故,探险家还是很给面子地走到剑客身边。
    院中有一道彩虹,离她们非常近,彩虹的一端断在半空中,另一端连着那棵不知什么品种的老树。
    探险家看了两眼,突然冷静自持道:“我故事讲完了,按照协议——”
    “我去取剑。”剑客微笑着说,探险家突然有种她是日本人的错觉,好像语气再重一些就会半鞠躬说:请稍等一下。
    探险家在剑客进入房间后就疾步走去院内,她在树前停下来,彩虹就在她眼前,近在咫尺,一抬手就摸得到,就像是她摸一只小猫或者小狗一样轻松。
    探险家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彩虹,她伸出手去,指尖自彩虹中穿了过去。
    “喏,就是这把了——您这是在做什么?”
    探险家迅速伸回手,“没什么。”她面不改色,转身过去看见剑客和她手中的剑。
    提一剑,能划碎星河截天流。
    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探险家皱眉,迎上去,“你说过要让我看看。”
    剑客勾起一个笑,忽然挽一个剑花,将剑平放于双手上,就好像是古时献剑那样:“随意。”
    这确实是一把好剑,近距离接触后也正式确认了这是一把汉剑。探险家的好奇心又被勾了出来,“所以它到底叫什么?”再细细观察,这上面没有镌刻任何一种字体,连印记都没有,这就很奇怪了,这表明连铸剑师都没起名。
    剑客重新接过剑,“叫无名,无名是它的名字。”
    探险家听懂了对方刻意重复的俩字,还是无不纠结道:“这名字起的太随意了吧!”
    剑客笑而不语,她往后退了一步:“想看舞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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